72、真正的死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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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钰抱着骨灰盒领着一众吊唁送行的亲友已经走远了，空旷的陵园道路也像是被完全清场听不见任何声音。
周沫和面前背对他的梁志平像是完全隔离在一个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地方，这里静默而凝滞最后透出诡秘的灰蒙。
像是应对周沫刚刚的反问，梁志平已经不算高大的佝偻身躯竟然发出了声响。
他转过来了，直到此刻周沫才算完完整整看清楚梁志平的模样
——是一张自己熟悉而苍老的面庞，只是格外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全是血痕，那是已经止住血流的划痕，只因为密密麻麻分布在男人苍老的皮肉上，才显得更加可怖。
梁志平没有完全抬起脸，但是那血痕已经抓住了周沫所有的目光，他诧异而不解地问道：“你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怎么会……”
“这是报应。”随着这句回答，梁志平才算是完完全全抬起了头，稍长的头发刚刚挡住的双眼被彻底露出，这个时候周沫才发现那双本该浑浊的、令自己生理性感到排斥的贪婪眸子，竟然是空的……
梁志平血肉模糊的眼眶里没有镶嵌他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珠，他此刻空洞的眼眶直直望向前方，正正好与周沫视线交错。
周沫脸色又白了些，被放大的疑惑和眼前的惨状让他大脑空白，他只是张开嘴想要问却如何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梁志平惨烈的面庞依旧没什么表情，过了会儿才在安静的沉默里自言自语起来“我这样子你不该开心吗？伤害回到了应该付出代价的人身上，你不该满足吗？……呵、哈…呵……小沫，你怎么能这么像她啊、你怎么能这么像她一样心软呢？”
周沫在梁志平突然扭曲并露出自嘲和讽刺的脸上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同样知道梁志平口里的“她”指的是谁。
“可是你却一点都不像妈妈，你也没资格提她。”
“我没资格？周沫，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最后的遗言吗？如果你不想听，或许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她早就消散了吧，你追得上她吗？你不遗憾吗？”梁志平恢复了些许的理智，面目也平静下来。
周沫却一声不吭，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等待。
直到这片空地突然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一点阳光都透不出来，梁志平平静如水的面庞才涌起一层情绪，那是周沫不曾在他这位普通平庸的舅舅身上见过的阴霾和自得。
“我有愧，也有恨。你说我是恩将仇报、农夫与蛇都可以，但我没想过让琪琪死，我甚至从没亏待过她。”
周沫无视梁志平的坦然和自以为是，他也像是在叙述事实，给了梁志平一拳重击，“但你困住她，让她在疗养院与世隔绝，甚至到死都没见过我——她唯一的孩子。”
梁志平被噎住，反应过来又面露绝望，只是说“我没办法！我已经走到了悬崖边，我回不了头！”
“你可以的，你明明可以的……”周沫神情激动，好像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在此刻才显露出符合年纪的无措，但他却知道事实早就无力回天，“只要你放弃盛贯，只要你向我坦诚，我会原谅我的亲人被权势迷了眼作出的错误，我们还会是一家人的，你还是我妈妈唯一的弟弟。”
梁志平却在周沫的规劝里突然激动起来，像是失控的神经终于崩断，他直接用自己已经萎缩的、细瘦却充满力量的手指直接抓住周沫袒露在外的接近于透明的白皙脖颈。
这样的行为完全出乎周沫的预料，他连挣扎都慢了半拍，所以比起自己的反抗，他先听见了袭击者来自地狱般的声音。
梁志平嘶吼着，也让他面目全非的面庞更加接近于周沫的眼底，“你以为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囚禁她，那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她会害死我的！”
开始挣扎的周沫这才意识到，他与梁志平之间的恩怨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久远…，再去看逼近的梁志平脸上的伤口还有被剜空的眼睛，那上面的血口分明是由指甲反复抠挖抓挠导致的，所以才会是看起来更加严重可怖，但伤口全是无伤大雅留血不多的痕迹。
再结合那完全脏污没有任何规律的粗糙不明的眼眶，周沫终于知道这些伤痕为什么会在梁志平入葬前还打理干净的身上了。
那分明都是梁志平在死后变成鬼魂才形成的伤痕。
那是他自己抠挖导致的结果。
一个周沫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冒出来让他挣扎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周沫，为什么你还要出现？为什么你们到我死都阴魂不散！为什么梁琪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为什么啊我究竟都做了什么……”，手里仿佛用了全力的禁锢突然松开，梁志平又退后几步而后踉踉跄跄倒在地上。
他四肢完全没了力气，明明是企图掐死周沫的加害方，现在颓然的姿态倒像是受害者。
周沫也被这突然的伤害、挣扎、晃神、松手搞得脚步虚浮不稳，却还是在梁志平跌倒在地后堪堪站稳，可是周沫并不像他站稳的姿态那样轻松，反而在下一秒大声嘶吼道：
“我爸的死和你有关系？！”
梁志平明明没有看向周沫，周沫却从跌倒在地的男人抖了一下的肩膀中看到了迟疑、惊慌和害怕。
而后周沫快速朝着跌倒的梁志平扑了过去，双手迸发出的力量完全在梁志平之上，甚至那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被突然的扑倒而发出了细微的骨头裂开的声音，“是你害的我爸跳楼自杀的！是你！是你！
……所以你不敢放过我妈妈…，所以你忌惮我，哪怕我对你的位置没有兴趣，你也怕…怕我知道这些真相。梁志平！你告诉我……是不是！”
梁志平喘着粗气，艰难开口“小沫……那是一个意外。”
周沫不信，他现在谁都不敢信“你不愿意坦白？你不是也会害怕吗？……不然你怎么会死了变成鬼都害怕用你那双眼睛去看，是不是你怕看到谁？还是说他们一直存在于你的眼睛里。”
“真是报应，就算你死了我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梁志平被看穿了，他的身体发出强烈的颤抖，他的嘴里只剩下无力的嘶吼“不……不会的，我看不见所有的东西，我已经没有眼睛了！我不会看到的……不会的……”
周沫松开了手，翻身跌坐在一旁，嘴里的话带着明显的笑意，那笑意里却全是冰凉的恶意。
“我们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没有眼睛，我们也会爬进你的脑子里和你那肮脏恶毒的心里，让你永远在过去的地狱中，面对你的愧和你的恨。”
梁志平，七岁后的十六年，我以为你对我的漠视、抵触、淡然，只是你无差别的对待，没有想到原来是我被仇人养育、掌控、虐待的根本……
我甚至为你找了理由，为你的狼子野心给了辩解，但其实那全是我可笑的痴想。
真相更加恶毒，带着不属于我的天真，直接击溃了我对亲情的理解。
妈妈……，可能你的死并不是由梁志平亲手导致的，但是啊…你在知道这样的真相后又怎么可能活下去啊。
你可能真的不是梁志平害死的，但你一定是因为梁志平而死的。
因为愧疚和恨意带着自责成为一个又一个夜晚真正囚禁你的牢笼。
你清楚地知道你的丈夫、孩子包括你自己，都在因为你另一个爱着的亲人而被伤害。
所以死亡成为你必须踏上的唯一归路，你也无法回头再去看看你的丈夫和孩子……
妈妈，我很想你……，想见你，想告诉你我爱你，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