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生死与共从不是什么遥远的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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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朔之在彻底睁眼醒来前先感知到的其实是气味。
这道萦绕在自己周身，也可能是自己身体发出的淡淡血腥味是沈朔之鼻腔里最不适的存在。
除了这个自己接受到的主要气味其实是浓郁不散的消毒水味，这道已经融入医生骨子里的味道在昏迷转醒的沈朔之混沌的脑子里，又变得更加浓厚起来。
原来这就是作为病人所感知到的消毒水味道啊，沈朔之睁开眼的同时心里想道。
只掀开眼皮将视线聚焦在一处的沈朔之，目光所及并没有自己昏迷前看到的任何一位同僚，而是自己名义身份里最为亲密的父母。
沈聂坐在靠后的位置，所以沈朔之其实是看不大清楚那个一直老练沉稳的男人此刻脸上沉下来的担心，反而是无比靠近自己面前的放大的柳青那张憔悴而忧虑的脸色更容易被沈朔之感知到。
只是还躺在病床上目光所及只有两个对自己而言最亲密的沈朔之却隔着不算厚重却也足够麻烦的氧气面罩艰难开口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似乎是沈朔之很迫切而坚定的表达，所以他哪怕很艰难也在坚持输出，这样的姿态反而让本该因为他清醒而喜悦的父母感到着急。
尤其是柳青。
她着急想去卸掉那道阻碍沈朔之说话的面罩，却又被后方还有一丝理智的沈聂阻止道：“他还没有脱离危险，不能摘掉氧气面罩！”
柳青这才被拉回理智，心里却始终无法冷静面对如此迫切的沈朔之，所以柳青才指挥沈聂去处理“那怎么办好？朔之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沈聂站起来绕过柳青走向前俯下身体仔细去听，柳青身体自然靠后耐心等候。
直到沈朔之喃喃说了几次，沈聂才好像完全听清，可是高大的男人的身体却显得更加僵硬了，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沈朔之在第一时间告知的却是这些信息。
柳青也意识到了丈夫的奇怪，她用手轻攀上沈聂支撑在床边的胳膊，柔声问道：“听清了吗？”
沈聂格外迟钝地“嗯”了声，而后才在柳青的催促里回过头，只是面对柳青的疑惑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欲言又止。
柳青等待许久有些不耐“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渴了？还是饿了？”
沈聂这才袒露了真相，声音发涩难掩颓唐道：“朔之说‘他是正当防卫。’”
这一句话也让柳青彻底怔在原地，她眼睛无意识睁大发酸直至泪水完全覆盖模糊，豆粒大的泪滴落下来而后被柳青纤细白皙的手指阻隔，她的双手已经掩住嘴巴好让自己的呜咽哭声不要发出响。
在这一刻，柳青和沈聂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十五年前十一岁的沈朔之究竟有了多么大的心理创伤。
因为不被父母所信任，因为得到了世界上最恶毒的猜忌，因为最终没有定论的结局遭受到的防备和惩罚。
这一刻，仿佛时间重叠，所有的恶果都重现在已经苍老的沈聂柳青面前，像是一道重击哭诉着讲述下他们年轻时犯下的错误。
原来儿时的伤痕真的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加变得暗淡遗忘，反而是在又一个转折口成双倍报复回来。
砸得所有人都大梦初醒。
柳青控制不住的呜咽以及断断续续的哽咽都在自己的悔恨里变成彷徨，她跌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趴在沈朔之手边，她一遍又一遍轻声忏悔试图安抚已经长大了的孩子“朔之……朔之，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妈妈…妈妈不会再怀疑你什么，你是受害者啊，你差一点、差一点就离开了妈妈啊呜呜呜……”
后面太多毫无逻辑却足够情绪的话语都被沈朔之听到，此刻的他同样不会是十五年前需要父母认可的对象，但他依旧接受到了拖欠了十五年之久的那几句实际很轻的来自母亲柔软的安抚关心。
虽然它迟到了，但好在它出现了。
随着这个迟到的关怀出现的还有自己迟到了很久的属于周沫的相遇。
果不其然，在这只有三个人的空旷的单人病房里，那道属于自己熟悉的气团来到了沈朔之的身边，伴随着他迟来的重逢，他的右手被冰凉刺骨的属于周沫的手指触碰。
这一刻，沈朔之却不觉得寒冷，他的心底只有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完全占领的幸福。
好幸运……
沈朔之想，他不仅得到了迟到了十五年父母那无条件的信任，还得到了自己差点错过的失而复得了两次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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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朔之艰难开口说了那一句“自证”后，单人病房才陆陆续续涌进来很多熟悉的面孔。
有严肃却关切担忧的刘主任、有一脸平静双眼却透过镜框还可以看出焦急的木思雨，这两位科室最干练信任的同僚为沈朔之检查了第一波，而后又是第二波……
在这天落下帷幕后沈朔之已经昏睡转醒了好几次，这也导致夜晚降临后他反而还有些精神，他看了眼来交接班的司马尧，知道哪怕这位同僚平时不怎样高看自己，现在也做得很尽心尽力。
沈朔之又看清病房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后才对着正在床头上看资料的司马尧问道：“李钰呢？”
司马尧没想到沈朔之还有精力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仔细一想也琢磨出他问的道理，司马尧顿了顿才回答“你爸妈没有报警，所以李钰现在就在你隔壁的病房里……和梁宁一个房间，但门口有你父亲的人看守。”
沈朔之敛了眼没有说话，想通了沈聂的思路后，沈朔之也躺平了，淡淡说“这里是十二号病房？”
他记得梁宁住的房间号是11。
司马尧点着头，沉声道：“虽然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你父母的架势是认定了李钰是凶手，并且不打算善了了。”
司马尧总觉得沈朔之故意支走父母又去问他这些，或许也有自己施舍的余地？
但事实就是，明显是司马尧想太多，沈朔之嘴角扯了扯，抬眼看过去“事实如此。”
司马尧被噎住，同时也觉的是自己多管闲事，他自嘲道：“那确实是他们罪有应得，以后是会更加难了。”，本来还有几分的同情在这样的“事实”里也不剩下什么，司马尧检查了设备就重新为沈朔之带上了他的负荷——氧气面罩，随后自己也抬脚离开了12病房。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沈朔之也想到了可能自己的房外也是有人在守着的，心里就莫名带了点焦躁，他隔了许久，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虚无缥缈、空无一人的房间说，“真的不出来和我说说话吗？”
哪怕这一句话被氧气面罩拢了大半，但是沈朔之却坚信这一定被需要听见的人所听见。
很快，又或许是过了几秒，沈朔之这句模糊的话才得到了它的回复。
“我只想偷偷来看看你的。”
是周沫的声音，但这道声音却十分羸弱。
也好像周沫是随着沈朔之一起被伤害的人一样，一样的虚弱一样的无力。
沈朔之指节动了动，他的胳膊十分沉重却还是在试图抬起想要去触摸什么。
周沫也是破罐子破摔，在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就直接显了形接住了沈朔之沉重的手掌，而后一大一小两张交叠的隐约手掌落在了病床边，沈朔之眼睛死死盯住了周沫，语气也重了很多“偷偷？你要离开我吗？再一次？”
沈朔之依旧记得为数不多的那一次周沫的消失，他像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飞在天空的风筝，让沈朔之的生命里第二次感知到了一种更加难忍的无力。
沈朔之此刻的状态尤其糟糕，他的眼睛从深褐色变得浓黑，像是盖了一层无论如何也扯不开的阴影，让看到的人无法忽视，也让看到的人意识到他在生气。
其实沈朔之很少真的生气，他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他对大多数的事没有兴趣，这也导致能让他动气的事情一定会是他的底线。
周沫现在触碰的就是沈朔之的底线。
周沫也被这样的沈朔之看得惊住，他的嘴里也示弱一般如实解释起自己的想法，像一只袒露弱点的兔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在面对时刻可以将他吃掉的野兽时过多的信任有多么可笑。
“那个鬼在拿我威胁你，他想让你死，可我不想，不仅仅是因为你死了我就会消失，我只是害怕你因为我受人胁迫，做你不想做的事。”你还有人间的美好，有家人、同事、长辈、朋友……
你不该因为我的存在而舍弃本该顺遂平坦的人生轨迹。
周沫一直黑黝深邃的眼睛显得更加透亮，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执着和坚持。
沈朔之一言不发就那样看着周沫，一寸一寸……一眼一眼看着，像是在临摹一幅世界名画，要把它完全刻在自己的心里。
可他不仅仅要这样临摹，他还要这临摹的对象永永远远存在于他的世界。沈朔之嘴唇微微开合，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小事，他对着周沫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却是那样地认真：
“你是我的，你随我生也要随我死。”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生死与共从不是什么遥远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