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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Chapter·开机 ...

  •   网吧的门被用力推开,又缓缓合上。戏台没了主角儿,那些个看客也就意犹未尽地散了。只剩三三两两几个眼神落在时和身上,有打量的、探究的,还有几个听完了纪帆指控,鄙夷的。那几个鄙夷的眼神在接到宴云川的目光后瞬间缩了回去。
      林朔野伸着两只手在时和面前晃来晃去,可时和好像被定住了似的,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宴云川。

      “哥——”林朔野转身,看见宴云川正疲惫地揉着眉心。他本想问“刚才发生什么了”,话到嘴边,变成了:“哥,要不先送宝贝儿回家吧?我看……宝贝儿好像不太对劲。”各方面的不对劲。
      “嗯。”宴云川望向时和。时和在墙边站得笔直,仿佛对纪帆说的话毫不在意,只是裤腿边握成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拇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走到时和身边,手搭在时和脖子上,感受着手心滚烫的热度。等到手心变得同样滚烫,他才低头很小声地问了句:“带药了吗?”
      **

      时和到家后才反应过来宴云川问了什么。宴云川陪着他走了一路,刚好是药物起效的时间。外边是酷暑的天,空调没开,他站在客厅里如同堕入冰窖,在网吧被纪帆嘲讽都没有这一刻来的恐惧和绝望——原来宴云川一直知道,知道他的病。

      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第一次见面?还是来他家那次?那这段时间的相处……哄他、带他去江边,都是因为他生病了,才特殊照顾……吗……?
      跟那些老师一样,因为他是濯清的儿子、因为濯清交代了、因为他是病人、所以对他小心翼翼,对他有不一样的关照。唯独不是因为,他是时和。

      墙上的摄像头左右转了几下,像是在寻找监视目标。立柜摆着的一排药瓶,舌尖还未消弭的药片味道都在提醒时和他不正常,他是一个病人。
      时和慢慢蹲下,把自己挤进了沙发和茶几之间,像是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找了一片监控死角。
      等到他完全坐下,裤兜里有什么东西咯着他发痒。他抻了抻腿,艰难地从裤兜里拿出始作俑者,是两颗水果糖。好像是临走前宴云川给他的。

      宴云川……

      时和拆了糖丢进嘴里。蓝莓味的水果糖很快掩盖住了舌尖的药味,大概糖果太甜,甜到心里那点委屈、不安、还有孤独全部激活,放大。
      他猛地推开茶几起身,冲到玄关,拉开书包翻找着手机。解锁第一件事便点开通讯录,按着宴云川三个字打了过去。
      手机嘟了两下。嘟声停下来,时和以为接通了,又急又快地喊着:“宴云川!”声音在客厅飘飘扬扬,打了几个旋儿,又飘进耳朵里。

      电话没有接通,被挂断了。
      **

      宴云川已经走出了小区三里地,听见响铃,拿起手机刚看见个备注,屏幕就黑了。他摁了两下开机键,看着屏幕亮出的充电图标,猛然想起来昨晚玩着手机睡着的,早上忙着忘了充。
      电话是时和打的。想到时和离开前的状态,宴云川蹙眉,视线往街边扫了一圈。看见马路斜对面的杂货铺,他赶着绿灯倒计时五秒冲过马路,玻璃门还没推开就问:“老板!有充电宝卖吗!”
      **

      “嘟——”
      “嘟——”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客厅响着重复了十六遍的提示音。时和又窝回了沙发角落。手机摆在地上,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按着回拨,按到仿佛肌肉记忆,自己动了手。
      微信今天好像忙坏了,一会跳一个信息,一下是林朔野,一下是沈停,一下又是俞秋。全世界都能找到他,全世界都在找他,除了宴云川。

      重播了第十七遍,时和左手环着膝盖把自己埋了进去,像刺猬一样蜷缩成一团,一根一根给自己竖着刺——宴云川好像不要他了。
      当时舍友也是这样不要他的,渐渐疏离之前都有一个挂电话甚至拉黑的流程。

      刺竖到半路,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时和猛地抬头,抖掉了刚立好的壳颤抖地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又双倍失望地放下。是沈停。
      铃声响了十几秒,挂断,又响了十几秒,循环往复。不知道响了多久,响到时和好像出现了幻听,在铃声中听见了门铃的声音。
      等到门铃声转成激烈又急促地敲门声,时和徒然惊醒。好像……是宴云川?

      门外,宴云川不断叩着门,眉眼间的着急随着叩门声愈发深化。叩了几分钟,他转身想按隔壁的门铃借个手机,身后响起了时和的声音。

      “宴、宴云川?”时和看着宴云川有些愣,不知道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些。
      今天榕城的室外有三十六七度。宴云川T恤口已经被汗渍浸透,白色勾勒出锁骨的形状,随着呼吸起伏若隐若现。不光T恤,宴云川发梢也都是水渍,像是刚经历一场剧烈的赛跑。

      “抱歉,我手机没电了。”这是宴云川喘息间说的第一句话。
      “我想买充电宝,那家店没有。”这是第二句。

      人的心情很是奇妙,可以因为两声铃声堕入深渊,也能因为两句话融进暖阳。
      时和脑子一热,撘错筋似的来了句:“我房间可以洗澡,要进来吗?”
      门外的人沉默了半分多钟,笑了一笑:“学弟,每个人你都这么邀请么?”
      时和这才回过神来,耳朵瞬间红完了。

      “有湿巾吗?”宴云川问。
      “没。”时和摇头,“毛巾可以吗?”
      “你的?”
      “嗯。”
      时和“嗯”的爽快,接到宴云川兴味的笑,他才慌忙解释:“我有新的!”

      把人请了进来,时和从卧室拿了条新的毛巾,又回想着濯清上回待客的流程,给宴云川泡了一壶茶。然后,他就坐在沙发一角,看着宴云川白皙的手指裹着深蓝色的毛巾在黑发里穿梭。
      “有充电器么?”宴云川又问。
      “YI(有)——”时和刚想说“有”,倏地想到自己打出去的那十几个电话。情绪上头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回看处处透着矫情。
      想象了一下宴云川手机开机后的场景,他把话咽了下去,眼神飘向桌面来不及收拾的糖果纸,心虚地说:“要在楼上充。”能躲一时是一时。

      充上电,他又回到沙发上坐着。时和很想问宴云川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病的,又不想提醒宴云川自己是“病人”这个不争的事实。
      他低头望着地砖,从茶几边儿一路望到电视柜的尽头,终于没忍住。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时和问。
      他瞥见宴云川尾指松了一瞬。
      宴云川侧过目光:“不算发现,算猜。”
      时和抬眸。
      宴云川接着说:“第一次猜测是在你来网吧那天,后面接触深了,才敢慢慢确定。我接触过几个焦虑症和社恐症的小孩,你的症状跟他们很像。”

      原来一开始就暴露了……时和眼睛垂得更深了些。他又问:“那你……后面,还有江边……”
      话音刚落,宴云川在时和头发上抓了两下。
      “觉得我是因为你生病才照顾你?”
      “……”
      时和的表情就差把“是的”写在脸上了。
      宴云川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他说:“也有这一部分。”时和马上抬起了眼睛,眼尾透着对答案的不满。
      然后,宴云川又说:“可是时和,这不一样。”

      桌上的糖果纸在桌面泛着七彩的光,仿佛盖世英雄下凡的那片祥云。糖纸旁边摆着一颗还没拆开的糖,宴云川拿起来,像转火机一样在指尖转了一圈。他问时和:“如果伯母发烧了,你会怎么做?”
      “……”
      “去医院。”时和说。
      “嗯。”
      宴云川拆开糖,递给时和:“如果是医院匆匆而过的路人呢,发烧了你会怎么做?”
      时和张着嘴,忽然明白了。
      宴云川把糖放到他手上:“看,同样都是发烧。你照顾伯母,从来不是因为她生了什么病,只是因为她是她而已。我也一样。”

      桌上的手机依旧震个不停,今天找他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可时和顾不上手机。
      “为什么?”时和看着手心的糖问。
      这次宴云川没有秒回。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过了两分多钟,宴云川才说:“因为你是我徒弟,我会对你负责。”
      “……”

      明明这句话宴云川很早就说过,明明他也是个标准答案,既不越界,也不疏离。明明宴云川还跟以前一样,没有不要他。可不知怎的,糖果吃下去,又没有第一颗那么甜了。
      时和把糖纸边边角角捋平,垂着睫毛。想到刚才网吧发生的事,他把揉整齐的糖纸捏在手里。大概一件事憋在心里会越来越重,猛地被砸来一道口子,反而想让这道口子裂得更大一些。他又抬头看向宴云川:“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宴云川扫过时和手背:“你想说吗?”
      见时和点了点头,他问出唯一一个问题:“他是真的寂沐梵,对吗?”
      “嗯。”
      “好。”
      时和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宴云川说:“我问完了。剩下的内容你说你想说的,我听着。”

      宴云川的表情很认真,他是认真的在做一个倾听者。可时和想说的跟宴云川的问题一样简单,所有的故事加在一起不过一句:“纪帆说的是真的。”

      那是大一下学期快放寒假的时候,纪帆提议去隔壁市新开的主题乐园去团建。大概高中拘束久了,上了大学,他总抱着“天高皇帝远”的想法,不管自己想不想做,好像脱离濯清掌控每一件事都值得尝试,他就答应了纪帆。因为当时他所有的付款方式都绑定的濯清账户,所以,他就“买通”了父亲时熵给他买机票,订酒店,买门票。
      本来一开始都在计划之内,直到离开主题乐园,濯清都没发现不对劲。可当晚准备回去的时候,纪帆临时答应了海城朋友的酒吧约,邀请他们一块去。他又答应了,可他没想到,濯清那天正好在那家酒吧不远的会所里面谈合同。他出门透气,撞了个正着。

      “后面就是纪帆说的那样。”濯清很生气。只是这件事的结局,是时熵替他“顶了罪”。如果不是他,濯清和时熵就不会离婚。所以纪帆说的是真的,“跟我走的近的,总会有各种不顺。”
      时和一边说一边观察宴云川的表情。宴云川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时和在他的眼神里看不见任何的责备和质疑,有的只是化不开的柔和。直到他悲天怆地的说完最后一句话,额头才忽然被弹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被弹额头。

      时和整个人有点懵,像是一下把智商弹没了,捂着额头愣愣看着宴云川。
      宴云川也有点愣。刚才的动作纯属下意识反应,就好像,想弹平时和皱着的眉峰一样。
      “咳——”他虚咳一声。
      “学弟,我们是社会主义新青年。”
      时和还在懵。
      宴云川又说:“不要封建迷信。”

      “我不相信有——”宴云川想说“我不相信有会带来霉运的人”,转而忽然想到自己,这句“新青年”价值观的话一下退回到了清朝。他语气莫名变得很淡:“反正,你不是。”
      时和听这句话,总感觉哪里不对。
      “为——”

      刚想问为什么,桌上的手机跟憋不住了似的疯狂震铃。沈停的备注挂在正中央,着急得很。
      “应该是找我的。”宴云川说。
      结果,电话接通第一句,便是:“宝贝儿!出事了!你快看群里发的论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Chapter·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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