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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以前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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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徵与帝煜的恩怨由来已久。
自古以来,君与臣,师与徒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君圣臣贤与师徒和睦对两人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后楚是神州最后统一的王朝。
万物此消彼长,王朝气运终有耗尽之时,后楚末年礼崩乐坏,妖魔横行于神州,人族苟延残喘,无处不昭示着神州即将覆灭。
傅徵作为后楚的国师,是王朝的希望与象征,在人族尚未修行的年代,他身负灵力,能与神明沟通,在神明的庇护下,人族得以喘息。
为还先帝之恩,重兴后楚,傅徵兢兢业业扶持幼帝,费心劳力维系神族,怀揣着虚无缥缈的希望——拯救人族,撑起后楚,恢复神州。
幼帝自小性情顽劣,他不愿意受身份桎梏,更不愿当这个破落王朝的皇帝,几次三番地逃出皇宫,但都被傅徵抓了回来——
少年模样的帝煜被牢牢捆在盘龙柱上,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那张嚣张不驯的脸面对着盘龙柱,后背面对着人。
少年恼红了一张脸,他扬起下巴咬牙切齿道:“放开我,傅徵!你别做白日梦了,你看看清楚!后楚完了!”
站在少年跟前的帝师黑眸淡漠,手中的白玉戒尺狠狠地落在少年的屁/股上,“重新说。”冷泉般的声音毫无温度。
火辣辣的疼让少年更加愤怒,他都十六了!傅徵竟然还敢这样打他!
他继续叫嚣:“人族也完了!傅徵!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你想我跟你一起老死宫中吗!做梦!”
“啪!”戒尺的声音更大了。
少年疼得龇牙咧嘴,“老子才不当什么狗屁皇帝…”
“啪!!”
“你他娘的…傅徵!你就算把老子打死老子也不会回去当皇帝!”
“啪!”
“啪!!”
“啪啪啪!!!”
“…停!停停停停停…我…朕错了,先生停手…朕错了…朕再也不跑了…先生!先生…”
汗珠从少年通红的脸上滚落,他不断抽气。
傅徵神色淡漠地靠近帝煜,目光无悲无喜,“煜儿,哭了?”他轻声问。
少年咬牙切齿地眨落睫毛上的湿意,冷嘲热讽道:“你以为朕还是小时候?”
傅徵拿着戒尺的右手微抬,少年吓得闭上眼睛绷紧后背,傅徵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不由得温和几分,“不打你,听话,帮你解开。”
少年气得浑身颤抖,“傅徵!”被松开后,他几乎站不稳,只能搂着傅徵的肩膀撑着,他五指攥紧傅徵的肩膀,发毒誓一般地在傅徵耳边怨毒道:“你给朕等着!”
傅徵眉梢微挑,他下巴碰到少年的鬓角,汗水有些黏腻,他侧首,似是不经意般,唇角碰过微湿的头发,傅徵不轻不重地按在被他打开花的屁/股上。
少年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
哀嚎声中,傅徵面无表情地搂着少年劲窄的腰,语调无波无澜:“好,臣等着。”
这样的事情隔三差五就会发生几次,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少年好歹是长大了。
曾经傅徵以为,只要帝王长大就能明白他的苦心,未曾料到的是…长大后的帝王与他逐渐离心,或者说,他们从未一心。
原本以傅徵为主的朝臣多半去拥护正统帝王,帝王不念师恩,与傅徵分庭抗礼,最终兵戎相见,师徒反目,傅徵被囚于紫薇台上,终身不得出。
没有神族助力,帝王纵然骁勇善战,也被妖魔两族逼得节节败退,最终不得不放出傅徵,师徒重新联手,期间自然也是各怀鬼胎,明争暗斗…
后来的事情,傅徵已经记不太清,记得最清楚的事情,是天火焚身的痛处。
半生已过,虚妄一场,傅徵意识到,神族已然放弃神州,天火滚滚,经久不息,神州将成炼狱。
看不破,自然逃不过。
紫薇台被天火吞噬,傅徵心灰意冷地葬身于火海之中。
鱼尾拍打水池,凉意浇灭了傅徵眸中的火焰,傅徵依靠在假山上,尾巴在水池中不紧不慢地摇摆。
水面浮现着傅徵如今的倒影,白瞳鬈发,昳丽脆弱,和曾经那个风霜高洁的人影总归是有所不同——怪不得帝煜认不出。
不过万年过去了,帝煜将他忘了也说不定。
鱼尾略显烦躁地将刚从水下冒出头的小白龟重新拍进水里。
“少…咕噜噜噜噜…”不黑呛了口水。
傅徵回神,薄纱般的月白色尾鳍重新没入水下,托起了差点把自己淹死的小王八。
不黑从傅徵的尾鳍滚到傅徵的手心,“少君…”
傅徵捏住不黑,盯着它幽幽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鲛人族少君。”
“你是。”不黑额心闪烁着灵光,它甩开头顶的水珠,解释:“你只是神识突然回来了,少君明白吗?你就是鲛人族少君,七十二年前,你出生时神识少了一缕,所以才略显迟钝。”
傅徵一怔:“七十二?”
上辈子他死的时候才三十六。
“少君,按照妖族的年龄,你还未及冠,年轻着呢。”不黑说。
傅徵缓缓道:“原本我以为自己是夺舍而生,若真有此等契机,倒不如夺舍…”顿了下,他想起了他那个好徒儿。
一统神州,千秋万代。
这是傅徵梦寐以求的事情,他辛苦扶持帝煜为的就是这一天,可惜他在世时没有完成,但在他死后,帝煜却独自完成了这件事。
傅徵的心情有些微妙,就像他与帝煜的明争暗斗,终归是他输了。
但帝煜赢得并不彻底,他并未延续后楚的荣耀,如今世人只知人皇,不知后楚,神州文明几将消失。
不黑傻乎乎地问:“少君,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傅徵垂眸盖住眼中杂色。
傅徵与帝煜的师徒情分早就名存实亡,如今更是嫉妒与不甘,他恨不得取而代之,但他不能!
因为如今的他也是妖族,是异类。
退而求其次,他要为人族选择一位正统帝王,傅徵近乎丧心病狂地想,面上仍旧稳如泰山。
傅徵思索着问:“嬴氏一族,可有后人?”
如今皇族宗祠观念淡薄,帝煜怕是早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更别提记得后楚的国姓。
不黑努力催动神力,片刻后,它像是耗尽能量一般,蔫蔫儿地回答:“九方氏世代追随人皇,万年前,它曾是嬴氏的旁支血脉。”
傅徵念出一个名字:“九方溪。”
思忖过后,傅徵对不黑/道:“你去除掉帝煜。”
不黑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它彻底趴下,再也使不出一丝灵力。
对上傅徵委以重任的眼神,不黑半晌没说出来话,最终它忍不住问:“少君,你和帝煜有什么深仇大恨?该不会…传闻都是真的吧?”
傅徵挑眉:“传闻说了什么?”
“帝煜罔顾人伦,欺师叛道,他将你囚禁于紫薇台肆意凌辱…”
“荒唐!”傅徵怒斥出声。
纯属无稽之谈。
甘泉殿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听说宫里来了新人,瞧瞧瞧瞧瞧瞧!”
傅徵抬头,一只色彩绚烂的鸟儿飞到殿内,在傅徵头顶盘桓几圈,彩虹留在空气中,落地的鸟儿变成了一个样貌明媚的少女,衣裙上坠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羽毛。
“你就是阿诺?鲛人族少君?”
少女颐指气使地扬起下巴,她大胆地盯着傅徵的尾巴,“尾巴蛮好看的嘞,不过…”她抱起手臂得意道:“陛下不喜欢有鳞片的东西。”
傅徵不悦地蹙起眉心,鱼尾拍起汹涌的水浪,毫不客气地击打向少女的面中。
少女瞳孔震动,她立刻展开双翅将自己包裹其中,“唰”地一声,翅膀被打湿,湿漉漉地垂在身侧,收都收不回去。
彩铃瞪大圆眼,气急败坏道:“你…”她骤然语塞,盯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傅徵已经从水池里起身,他站在岸边无动于衷地望着彩铃。
长身玉立,白瞳鬈发,样式儒雅的衣袍被他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挑不出一丝错处。
彩铃的脸上飞上两抹红晕。
甘泉宫的灵力能让傅徵幻化出双腿,可如何能长时间地维持呢?傅徵看向眼前灵气四溢的鸟儿,眼中意味深长起来。
“……”彩铃翅根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崇明宫深处,帝煜站在浓烟滚滚的暗红色结界前,结界内的咆哮与嘶鸣在他不断注入力量同时,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只剩下拳头大小的窟窿,帝煜无论如何修补都无济于事。
帝煜烦躁皱眉,更多的浊气从他掌心汹涌而出,窟窿在他的强势压迫之下,忽大忽小,忽明忽暗。
眼看君王将要动怒,守在后方的九方溪忍不住出声:“陛下,依臣愚见,魔窟不能用浊气修补。”
帝煜冷哼一声,他行云流水地收手,看向九方溪,理所应当道:“你来修好它。”
“……”九方溪身体僵硬,她委婉道:“陛下莫不是忘了鲛人族的符咒孤本?上古咒术力量神奇,说不定有修补之法。”
帝煜眯眼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他对九方溪伸手:“拿来。”
九方溪叹气:“臣前几日已将孤本献给过陛下。”
帝煜又是回忆一番,半晌后,他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朝一个方向伸手,卷轴飞到他的手心。
帝煜挥袖展开卷轴,半尺长的卷轴平铺在空气中,深浅不一的符咒漂浮在卷轴之上。
帝煜和九方溪盯着密密麻麻的符咒,片刻后,他果断地退开半步,闲闲地看向九方溪。
意思很简单——
朕看不懂,符咒孤本是你带回来的,你学会用它,然后修补魔窟。
九方溪:“……”当初陛下命令她将符咒孤本带回来,她以为至少陛下会用。
九方溪的额角渗出冷汗,她勉强维持住脸色,也不提自己到底会不会,委婉道:“陛下,何不请鲛人族少君帮忙?”
帝煜莫名其妙道:“他不是被炖成鱼汤了吗?”
九方溪很心累,她试图帮帝煜回忆:“陛下仁慈,宽恕了少君。”
帝煜思索片刻,当机立断地转身道:“就找他,他叫?”
“阿诺。”
“阿弱?”老不死的帝王耳朵不太好,他肯定道:“人如其名。”
九方溪:“啊对对,对。”
帝煜刚出宫门,眼前就飞来一鸟儿,“陛下——陛下——可要为我做主呀陛下——”
彩铃扑腾着翅膀,鸟脸痛哭流涕。
没了灵力加持,原本纤长优美的鸟儿变成了一团肉球,类似于凤鸟变成锦鸡,只有五彩斑斓的羽毛尚未变化。
帝煜微挑眉梢,“你是…彩鸡?”
“陛下,我叫彩铃。”彩铃哭唧唧地说。
九方溪端详彩铃片刻,对帝煜道:“陛下,彩铃少主的灵力耗尽了,暂时不能恢复人形。”
彩铃尖叫道:“都是阿诺干的!他抢我的灵力!陛下可要为我做主啊。”接着,她叽叽喳喳地将前因后果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九方溪听得不耐,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是鸡先挑衅鱼的,但帝煜未曾发话,她只能陪着听下去。
“快到午膳时,你去趟御膳房。”帝煜和颜悦色地对彩铃说,还慈祥地捏了下彩铃肉乎乎的翅膀。
彩铃撒娇道:“陛下,我不饿。”
“找口汤锅,跳下去。”
帝煜继续说,他拎起彩铃的翅膀,将彩铃提溜起来掂量掂量,说:“这么肥的彩鸡,不炖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