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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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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背对江淮站着,死死地用上牙咬住下嘴唇。
为什么躲你?
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当时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太害怕了。
江淮,你告诉我,我能说吗?
如果说了,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盛夏还记得江淮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是他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可是,盛夏不知道这里面包不包括自己喜欢上他这件事。
盛夏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这个人不仅跟他同性还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也才只有十几岁,这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盛夏紧紧攥着怀里的试卷,干净整洁的纸上很快就被压出几道痕迹。
他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最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盛夏故作镇定地转身,却不敢直视江淮疑惑且看上去有些悲伤的眼睛,他无所谓地把自己的衣服从对方手中拽走,眼神躲闪。
“就是这个舞吧,你懂的,咱俩要避嫌。”盛夏急中生智,给了江淮一个答案,说:“要不然就会那啥,而且最近不是要期末考了嘛,我不想影响你。”
衣角在手中滑落,江淮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他听懂了盛夏断断续续的话,但又觉得事情不止是这样。
不过,他从来都是唯盛夏主义者,只是小声地问:“真的就是这样吗?”
“对啊!”盛夏看江淮像是相信了,赶紧转移话题,说:“你……现在有没有空,我要去整个年级发试卷,要不要一起?”
江淮都已经伸手准备拿试卷了,盛夏最后不知想到什么,猛地往后一退,这把江淮都吓了一跳。
“我们还是不要一起了。”盛夏说。
盛夏是觉得自己刚刚都那样说了,下一秒就邀请对方一起发试卷,他怕江淮会看出破绽。
可听在江淮耳朵里,这误会就更大了。
江淮愣愣看着盛夏分了一半试卷塞到自己手中,又看着盛夏做完这些就直接跑掉了。
江淮想追,却突然感觉头部一阵刺痛,眼前的场景如同老旧电视机一般变花了,最后还是盛夏的声音将他向外游离的思绪短暂地拉了回来。
“单数班!”盛夏在前面喊:“记得只要送单数班!”
“班上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啊?”晚饭间,陆洁又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
“谢谢妈妈。”盛夏抬头对陆洁乖乖一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盛夏低头扒了一口饭,心想:班上没有什么事,倒是你儿子我,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没有啊,就是要期末考试了,大家最近都忙着复习呢。”
盛文林看完手机上的新闻,抬头,“我儿子是不是要过生日了,这次打算怎么过啊?”
听到这句,陆洁也反应过来,和盛文林一起看向盛夏。
盛夏的生日是在夏至这一天,因为日子特殊,基本上每一次都是在期末考试附近,所以一提到期末考试,大家也都会想到他的生日。
不过,他对于爸妈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考试也是十分佩服。
盛夏想到了江淮。
他想和江淮一起过生日。
这是他喜欢上江淮后有机会和对方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盛夏问:“那天是周几啊?”
“6月21日,周五。”盛文林刚看完手机,所以还记得。
“也不是整岁生日,就在学校和几个同学简单过过吧。”盛夏舀了一勺汤,淡淡地说。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生日快乐!”一大早,方子裕刚在位置上坐下就问盛夏:“我今年是不是又是第一个?”
天公不作美,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现在外面还下起了不小的雨。
盛夏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套昨晚在房间里选了好久的新衣服。
他把两手臂垂在桌下晃来晃去,只将头枕在桌边打开的课本上,耳边能清晰地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盛夏不觉得很吵,反而让他感觉很舒服。
他动动嘴唇,说:“不是。”
这淡淡的两个字一下子点燃了方子裕,可盛夏现在不想理他,盛夏把头转向另一边,将方子裕后面炸毛的话当成了背景音融在了雨声里。
盛夏还在想着今天更早时候发生的事。
他遇到了江淮,在自己班级门口。
当时,盛夏刚爬上八班教室所在的那层楼,一个拐弯就看到江淮站在前门,他还差点和对方撞上。
两人一时间都有点尴尬。
盛夏忙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点两人间的距离,正想问些什么,就听到了江淮的声音。
“我来帮邓老师拿东西。”怕人不懂也在为自己掩饰,江淮又多解释了一句,继续说:“今天邓老师在我们班上早自习,昨晚她有东西落在你们班了。”
盛夏不懂这些,在他花了一晚上的心思想今天和江淮一起过生日,却没想到一来学校就遇到江淮时,他的心就乱了。
他懵懵地点头,刚点完第一下,外面突然刮起了一阵风,然后雨哗啦一声就下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些,由刚开始的尴尬变成了现在的蒙圈。
不知怎的,盛夏有点想笑。
“那我先进去了。”盛夏朝教室里指了指。
“等一下。”江淮看到盛夏转身往旁边走了一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喊住了他。
盛夏疑惑地回头,就看到江淮递过来那本两人都很熟悉的日记本,他听见江淮说:“盛夏,生日快乐,十六岁生日快乐。”
江淮不是今天第一个和自己说这四个字的人,早在今天过了零点后,盛夏手机上的消息就炸了。
盛夏的人缘很好,每年都有不少人卡着时间点为他送上祝福。
可真正听到江淮的熟悉的声音后,盛夏还是有点鼻酸。
他原本以为江淮早就不记得他的生日了。
他本来还在想该怎样自然地邀请江淮来和他一起过生日。
他想:江淮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呢?
“谢谢。”想到这,盛夏说:“我定了放学后送达的蛋糕,你帮我喊一下应以年吧。”
“诶,那是什么?”方子裕冷静下来的声音吸引住了盛夏。
盛夏迷茫地抬起头,像只无辜的小猫,他朝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问:“什么?”
“在你抽屉里。”方子裕用手指着。
盛夏终于看到了,他小心地拿出来,有些讶异。
是一个很大的玻璃罐,原来应该是装糖的,现在里面满满的全是星星模样的折纸,颜色种类很多。
“过去多久了,一个月了吧。”方子裕两手夸张地舞来舞去,“还有人来送礼物啊!”
盛夏好奇地先是用手指轻轻摸摸罐身,又用指关节敲了敲,发出咚咚的闷响。
他想问周围的人有没有注意到是谁送来的,可在他张口的下一秒,他就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江淮。
盛夏愣住了,顾不上其他,直接打开了罐子,并且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星星折纸。
他慢慢地将折纸打开,结果发现上面是空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不甘心,盖上盖子,双手捧住罐子使劲晃了晃,最后拿出了个蓝色的折纸。
这次有痕迹,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但明显能看出来是打印的。
“怎么了?什么情况?”方子裕有点被盛夏惊到。
“疯了。”将玻璃罐恢复原样,盛夏狠狠抹了把脸,“真是要疯了。”
一天很快过去,最后一课结束,老师说完“下课,同学们记得复习”这句话就离开了教室。
今天不上晚自习,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有几个同学边收拾东西边商量周末去哪里玩。
方子裕凑过来,“盛夏,你那蛋糕到了没,我们去哪里吃?”
“别让自己馋得那么明显好嘛。”盛夏无语,把他往后推了推。
和朋友待一起,方子裕是个脸皮厚的,他也不生气,反而还立马给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盛夏想了想,最后说:“去挹翠亭吧。”
因为梅雨季节的到来,今天白天又下了场雨,现在外面的温度不算高,风吹在身上让人感觉很凉快。
江淮是最后一个到这边的,他来的时候盛夏正在和齐之卉讲话。
方子裕站起来,向江淮挥挥手,“江淮,这儿!”
顺着方子裕的视线,盛夏看向江淮。
他今早遇到江淮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男生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而自己正好和他相反,盛夏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盛夏有些不好意思,便低头不去看他。
不过,在这种时候,人越不想在意一件事,注意力就越会禁不住地放在这件事上。
盛夏能听见风声里熟悉的脚步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脚步停了,盛夏假装按亮手机屏幕,眼睛却忍不住往前偷瞄,他看到江淮正站在亭子正中央。
亭子从中间断开,两边是一模一样的弧形的座位。
方子裕和齐之卉坐在一起,盛夏和先来的应以年则坐在另一边。
众人一时没说话,方子裕突然出声,“江淮,你快坐盛夏旁边,我要和我家卉卉待在一起。”
齐之卉直接上手打了一下方子裕的肩膀。
盛夏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江淮这件事,他知道方子裕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当然也想和江淮坐在一处,但他听着就是莫名地感到不太舒服。
“方子裕!”盛夏大喊了一句。
第三个字的音刚落地,盛夏突然屏住呼吸,因为江淮直接走过来坐在了他旁边。
黑白短袖挨在一处,盛夏闻到了男生身上好闻的味道。
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应以年稍稍提起嘴角,好像早已看清面前每个人的心思。
他站起来,借用电影里的话,开了个玩笑,“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我们的朋友盛夏,庆祝他的生日。”
几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之卉从包里拿出拍立得,“不说笑了,祝盛夏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江淮带头和大家一起喊了出来。
盛夏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两个正打架的小人,一个说现在这样就挺好,另一个反驳说不行,要表白。
“我们一起来拍张照吧!”齐之卉提议道。
五人笑闹着聚在亭子中央,前前后后拍下了许多张好看的照片。
后来,他们干脆直接坐在了中间的地上围城了一个圈,中间则放着盛夏的生日蛋糕。
还是学生的他们聚在一起总归绕不开那个话题。
齐之卉咬了一口蛋糕,问:“要文理分班了,你们都想选什么?”
一向吵吵闹闹的方子裕这回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
应以年说:“我想学医。”
盛夏注意到江淮正盯着自己,他却想先听听江淮的答案,便用眼神示意对方。
“理科吧。”江淮搓搓了手指。
这个答案倒是在盛夏的意料之中,江淮的理科成绩是不错。
盛夏最后坚定地答:“文科。”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盛夏注意到江淮也将视线投向了自己。
喜欢上江淮后,盛夏也好想好想好想和江淮同班做同桌,只不过,他还是想为自己的理想拼一把。
“谢谢大家今天来给我过生日。”天快黑了,盛夏拍拍手,“我们加油再把蛋糕解决掉一些吧。”
盛夏看到江淮的盘子里空了,便给他重新了挖了一块蛋糕。
“谢谢。”江淮看着他,说。
江淮捧起纸盘子。
他刚想用叉子挖一块,但被人打到了手,香甜细腻的蛋糕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这人是他的爸爸,江为兴。
深夜,整栋楼都非常安静,房间里没有开灯,周围的环境显得比较可怖。
早些的时候,他们没有吃完蛋糕,最后盛夏给每个人分了些蛋糕带回去。
可是,蛋糕现在却被人打翻了。
江淮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气,他攥紧双拳,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他额头绷紧的青筋。
他向旁边冲过去,朝那黑影挥了一拳。
意料之外的,这次没有打到,江淮反而被男人踹了一脚。
“你还敢打你老子?”
江为兴呸出一口唾沫,“你那个见义勇为有奖金吧,告诉爸爸,你放在哪里了?”
不知出现了什么问题,江淮觉得浑身都疼且没力气,他被踹出了不短的距离,但他仍死死盯着洒在地上的蛋糕。
无尽的黑暗中,只有那块缀着白色奶油的蛋糕是亮的。
“道歉。”江淮快咬碎了牙,说。
给蛋糕道歉?
江为兴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道歉的话,我就告诉你那笔奖金在哪里。”江为兴爱钱嗜赌,江淮深知这一点。
听着江为兴满不在乎的三个字,江淮也在心里说:“对不起,盛夏,对不起。”
“快说,老子没钱了,你那个小姨又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江为兴在家胡乱地翻箱倒柜,“我了解你那个见义勇为,那可是在全市被报道过的。”
江淮愣住,他好像知道江为兴是怎么找到他的了。
他从小就没见过妈妈,只和江为兴生活在一起。可是,长大后,江淮发现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并不是他以为的样子。
幸好,他还有一个待他很好的小姨,叫江为优,是江为兴的妹妹。
他们废了好多时间和心思才躲开了江为兴。
之前,江淮带着董糖从盛夏家回来遇到的是小姨,只是这一次开门看到的却是江为兴这个魔鬼。
“钱没了。”江淮发狠又坚定地说:“都捐给了小动物保护协会。”
“你不想着你老子居然去养一群畜生。”听到这个结果,江为兴对江淮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白眼狼。”
不知过了多久,家里彻底被翻了个底朝天后,江为兴终于离开了。
昏暗中,江淮孤独地靠在墙角。
应以年之前问过他,为什么不告诉盛夏。
他知道他不敢,他没有底气。
他是喜欢盛夏,但并不代表他就要把一个好好的人拉到身边和自己一起面对这些不好的事情。
他在无法自保的年纪遇到了想要保护的人。
他不想盛夏受到任何伤害。
他想长大。
想到这儿,江淮忽然头一偏,朝旁边的地上吐出来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