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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晚间,小李氏与乔贤说起这桩事,乔贤脱外杉的动作一顿,他回转过身来看着小李氏,“她真是这般说的?”

      小李氏颔首,“玉娘的眼光一惯犀利,她看人十之八九都出不了错。”

      乔贤拧眉沉思,片刻后道:“那我与二哥通通气?”

      小李氏点头,“多少也要叫二哥知道,不然到时候左了性情就再难收拾了。”

      说完,她便是一愣,乔贤见她看向自己,便问怎的了。小李氏就道:“善芸这性子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今日我一说,老爷便入了心?”

      乔贤将外杉脱下,小李氏接过将其搭放在榉木衣架上。乔贤才道:“王家出事了。王二丫头和人私相授受,叫人抓住了把柄。王大人现在焦头烂额正想着法儿熄火呢。”

      小李氏讶异至极,“王家?四弟媳的那个王家?”

      她难得这般失态,乔贤微微一乐,略带些促狭的语气道:“是那个王家。”

      “怎会如此?”李氏犹不能相信,五品大员的门风不至于如此堕落,更何况王家还是礼部要员,此事一出,王家世代的脸面扫地不说,怕是在朝中也会因此事受到攻讦。

      “这有甚可稀奇的?子弟不争气,在官宦之家中并不少见。”乔贤走到炕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王大人的心思都在朝堂之中,内宅之中便疏于管理。王家那几位夫人你又不是没打过交道,她们同四弟妹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叹了一声气,“父亲对四弟早有不满,前些日子才训了人。四弟举业上已经蹉跎这般年岁,于庶务上又是一窍不通,偏性子上还这般空浮。既未成才又未成人,想而得知父亲的失望之情。”

      前头才说王家的事,这后头冷不丁地又转到乔德身上来,小李氏心下沉吟,而后才道:“可是父亲那里有什么打算?”

      乔贤目光一转,灯火幽幽,视线落到小李氏身上。他看着人道:“明年,四弟若是举业还不成,父亲便要打发他回松江府了。”

      松江府,那是乔氏的故里。这般回乡,便算是彻底绝了乔德仕途了。

      “母亲那头?”小李氏犹豫。老太太一向偏爱幼子,如此处置,岂不是剜老太太的心头肉?

      “四弟这般不成器,也有母亲溺爱的缘故。况且这是父亲做的主,你进乔家这么多年,父亲的处事你是知道的。”乔贤从来不觉得这事在老太太那里能成一个问题,在乔府,只有老爷子不想管的事,没有老爷子管不了的事。

      乔贤轻敲了敲炕几,“这几日你也听着王家那头的消息,看看情况。”

      小李氏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书房中,善凊将今日要摹的大字都写好了,才缓缓搁下笔来。这边厢她刚拐到重明的书桌旁,刚想与他闲话个一二,那头乔贤便推开门来。

      这可当真是巧了!

      乔贤视线刚一过来,善凊就自发地道:“重明不懂这个字的释义,我来帮他看看。”

      乔贤关好门,提步过来,“你慌什么?”

      “我没慌啊,又没做甚亏心事,值得我慌什么。”善凊反射性驳斥,但驳斥过后,她便有些反应过来。

      她视线上抬,对上乔贤平静却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徒然地卸了口气,肩膀也随之耷拉下来。

      “知道错了?”乔贤在官帽椅上坐下。

      善凊臊眉耷眼地点点头。

      然而乔贤并未轻易地放过她,而是问道:“哪里错了?”

      “我不该在局势未明之前,先自乱了阵脚。”语气恹恹的,不是对父亲的怨怪 ,而是对自己的厌弃。

      乔贤面色缓了缓,看她难过的样子,宽慰了几句,“总算还知道错在哪里。既如此便不算有过。”

      善凊一愣,似是不明白这是何意。

      乔贤也不卖弄关子,他伸手朝重明招了招手。

      听了半天热闹的重明忙正襟危坐,似是一心埋首圣贤书里的好学样。然而乔贤早看穿了他的把戏,沉声唤道:“重明。”

      重明脊背一正,忙放下书起身过来。

      乔贤看向这一双儿女,旁的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遇事当面不改色,不乱才是第一要务。方才我甫一入内,善凊你便先乱了阵脚。平时那般口利的言语,灵敏的脑子,到了这会儿都成了你的破绽!有时候,慢即是快,快即是慢,适才你若是以不变应万变,兴许就被你蒙混了过去,可偏偏你多话了起来,这才露了马脚。”

      善凊虽是个桀骜的性子,但什么时候该桀骜,什么时候不该桀骜,这一点她心里还是万分明白的。

      乔贤看着她乖乖听训的模样,知道她是将话听进去了,心下满意不说,还对她性子里的变通很是满意。总算不是个顽固不化、不开窍的,若是那般个迂腐性子,他乔某人可真是造了孽了。

      训完善凊,视线一转,落到重明身上。重明还小,父亲威严,他到底比不上自家阿姐皮厚,只见他的小身板一抖,僵硬着身子。

      小小的人儿,身姿仪态倒是过关了,只是那性子……乔贤暗暗摇头,而后话音落下:“重明,既是在读书,便一心不能二用,再者堂堂男儿身,不能成天牵挂着琐碎小事,囿于一隅之地。”

      他面带肃色,不若方才对善凊的和煦。

      重明抬首对上父亲眼里的威色,也不管听的明白还是不明白,当下便是狠狠一点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乔贤也不担心重明不明白内里的深意,善凊在一旁,自会将话掰开了揉碎了教他。

      这姐弟俩一惯的相扶相助。

      善凊微微抬眼,借着幽幽烛火看了一眼乔贤,她以为父亲对内宅里发生的事并不如何关心,可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昨儿父亲提了一嘴让重明不要跟重静瞎闹,免得误了心性,今儿却又再提让重明不要成日里只知牵挂那些琐碎小事,只囿于一隅之地……一次可能是随口一句,这连带着说了两次可能就是点拨和敲打了。

      但重明与重静之间的闹腾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了,怎么偏偏这次父亲的反应这般大?

      她有些不解,但并未就此开口询问。她知道乔贤若是想说,便会在方才提起这桩事的时候趁机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说与她们听,可既然他没说,那这里头定然有不能说的缘故。

      就在善凊沉思之际,乔贤又对重明嘱咐:“这几日你要收收心,等顾家人回来,我便会领着你登门拜访。”

      这句话无异于警戒,警戒重明莫要在顾家之行中丢了乔府的脸面。

      重明颔首之后,眼睛惶惶地朝善凊看了过来,善凊此时恰好也侧过头来看他,两人视线一对上,善凊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重明得了阿姐的态度,胸腔里那颗提着的心安然地放了下来。他的功课一般,十分的心思只有四分用在了课业上,所以事到临头自然是惶恐不安的。他人虽小,但隐约也知道这一趟去顾家的利害,这样一来,心理上的压力不是不大的。万一事情办砸了,他也是怕跪祠堂挨家法的。

      姐弟俩的眉眼官司,乔贤只当瞧不见。

      他在查看善凊的写好的大字,拿着朱笔将不对的字勾了出来,嘴边还与善凊闲话:“今日见绣娘了?”

      善凊轻点下头,不过她见乔贤的目光落在草纸上,便又出声应了一句是,随后才道:“那绣娘好像与母亲是旧识,不过我从未听母亲提过这个人。”

      “那是你母亲的旧友,又不是你的旧友,何须你知道?再者,”乔贤将改好的大字摞放在一旁,抬头瞧了她一眼,“你母亲交友难道还需经由你同意不成?”

      不过一句正常的疑惑,便惹来他这许多的话,善凊不由心内翻了个白眼,“父亲,我可算知道我这副样子像极了谁。”

      乔贤随手又拿来一张纸改过,嘴上一点不相让,“你老父的这张嘴,开口便能换钱,你那张嘴,话那般多,除了逞一逞口舌之利外,还能做什么?!”

      他语气淡淡,但正是这副淡然的语气才能将话里的讽意拉满。

      善凊素来心高,乔贤这般怼脸,她心性还未养成,酡红直接上了脸,连带着那双眸子如同火烧了般清亮。

      乔贤似是知道她的反应,间隙抬眼瞧过她便又垂下头了继续手上未完的动作,“只是几句,便得了你这般反应,你这般沉不住气,以后如何能成事?”

      若说前头都是父女间无伤大雅的逗趣之言,这话就带了些许训诫之意了。

      善凊怒气还浮在脸上,然而脑子却像泼了一盆凉水冷静下来了。她没有言语,知道乔贤的话还未完,“一点气都忍不得,若他日别人知道你的痛脚,只需激上一激,你岂不是要怒发冲冠要与人斗上一番?”

      他将笔丢开,笔咕噜咕噜停在砚台旁,朱墨染红了那一隅。乔贤仰靠在椅背中,沉声道:”有些行径只是意气之争,你要分得清楚。我看这阵子你除了要修闭口禅之外,还得练练你那沉不住气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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