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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地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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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赛尼尔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时,牧浔还真以为他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男孩游魂似的飘过他身边,在首领询问“白鹰呢”的下一秒,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
“他还在床上锁着,我、我忘了……”赛尼尔手忙脚乱,翻找出口袋里的钥匙往回赶,“昨晚他说让我把他锁起来,我担心他能解开手铐,就盯了他一晚上……”
他魂不守舍的,没发现首领眼眶下也泛着淡淡青黑。
话音未落,手里的钥匙便捞了个空,牧浔指尖晃着那一串小巧的钥匙串,对他轻扬下颔:“行了,休息去吧。”
赛尼尔生锈的大脑迟钝地转了一圈,望着首领推门的背影,他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奇了怪了。
他站在原地思考半晌,挠了挠头,不解地转身离开。
他们首领昨天是为什么要他守夜来着?
*
“咔哒。”
门锁落下的一瞬间,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他侧过眸,看见黑发男人甩着钥匙扣,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睡得还好吗?”牧浔居高临下地看过来,“原来上将喜欢这种捆绑游戏?”
云砚泽动了动因无法动作而酸痛的肩膀,面不改色:“首领多关心下自家的队员才是,盯了我一晚上,该累坏了吧。”
黑蛛首领挑了一下眉:“你倒是细心。”
他绕到床头那一侧,将手腕中间的锁链猝不及防地提起,带得云砚泽整个身体也跟着上仰:“看来我也得礼尚往来,多照顾一下上将才是。”
他刻意把“照顾”两个字念得很重。
最后一个字裹挟着风声落下,云砚泽一双长腿猛地发力,从被褥下扬起,目标明确地绞上他的脖颈,见牧浔连半分眸色都没有变化,仍是那副没事人的模样,他轻眯了一下蓝眸:“不躲?”
缠在他脖颈上的那双腿还带着被窝里的体温,分明是战士夺人性命的利器,在这一刻却又柔软得过分。
“躲什么,”牧浔不以为然地偏了一下脸,侧脸不偏不倚搭在他腿弯内侧,“上将想取我性命,不妨直接动手试试。”
收在他颈侧的腿心绷紧了一瞬,云砚泽微蹙了眉,撞上那双滴血似的红眸,僵持半晌,他缓缓将腿放了下来。
不对劲。
他喉结轻动。
牧浔昨天才和他闹得不欢而散,这会儿怎么都不会是这个态度才对。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对方面色,奈何牧浔此人,一旦不想让别人察觉出什么的时候,就算是自诩精通人心的白鹰也看不出来。
云砚泽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只在他收腿的一瞬间,黑蛛首领轻扬了一下长眉,面上浮现半是惋惜半是嘲弄的神色,旋即,那黑压压凑过来的身躯再次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
锁芯“咯吱”一声被解开,手铐在对方手里晃了一圈,牧浔侧过眸,声线也毫无波澜:“我们今晚就返程,上将还有什么要做的,可要抓紧时间了。”
时间是云砚泽提的,只有一天。
云砚泽从床上坐直身体,他握着重获自由的手腕拧了下,目光定格在关上的房门,好一会,才蹙着眉垂落。
剩余二人被牧浔分别以调查黑市线索和好好休息的理由留在基地,风雪缥缈中,只有几艘破破烂烂的公用悬浮艇还在甘羽星上坚/挺着,上头人满为患,于是首领不得不折返回星舰,开了艘小型浮艇出来。
“地核?”
黑色的指套在光屏前停下,牧浔红眸斜睨,没把剩下的坐标输入完整:“你去那里做什么?”
——地核,星球的“心脏”。
既是每一颗星球上最重要的存在,也是它们的死穴。
一旦地核被摧毁,所在的星球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被宇宙黑洞吞没,甘羽星作为已经被开发的星系,这里的地核在帝国的信息库里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云砚泽没有解释:“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你已经答应了。”
牧浔轻嗤了声:“我们的交易条款里,可没有提到你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如果云砚泽在接近地核后将其摧毁,他们几个也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就算是3s级别的精神力者,也没办法在那样的威力之下独善其身。
暗色的驾驶舱内,云砚泽浅淡的眸色宛若蒙了尘,勾出一抹深蓝到发紫的弧光,深重雪色与黑暗中的两盏红焰碰撞,谁也不肯退让。
僵持半晌,还是名义上的俘虏先败下阵来。
“这里是我的家,”云砚泽偏过脸去,“我不会做危险甘羽星的事情。”
牧浔可不吃这一套:“所以你去干什么。”
云砚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过了一会,他答道:“……去解决一些隐患。”
牧浔的五官被昏暗的驾驶舱朦胧,他一错不错地盯着身旁仿若在观看雪景,再不置一词的男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因为长时间停留不动,几乎要被飞雪淹没的黑色飞艇。
在云砚泽几乎要被对方眸底的火焰燃尽前,他听见飞艇传来轻微的启动声。
顿了下,银发男人侧过眸,看见显示屏上的导航已经被设置好飞往地核的路线,他略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牧浔,只得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冷硬侧脸。
他的目光在对方的侧脸停留了片刻,又很快收了回来。
在没有交通管制的甘羽星上空,小型浮艇畅通无阻,一路无话,只有飞船降落在地核所在的雪山之外时,牧浔才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烟来。
简单说明来意后,当地的守山人很快给他们放了行,通往地核的小道寂静无声,在“沙沙”脚步声中,云砚泽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火苗窜烧着点燃了烟,劣质烟草的气味若有似无地飘来,云砚泽的脚步慢了一瞬,片刻,他偏过脸盯着那根点燃的香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
“我以为你已经戒烟了。”
毕竟上几次就算牧浔拿出了烟,也只是放在嘴里咬着,一次也没点过。
风雪会蒙蔽人的视线,但对于在甘羽星长大的云砚泽而言,这点雪还不算什么。
所以他能够看见牧浔手里的烟头子被风吹红又熄灭,而黑发男人那双深红色的眸,跃过风雪落在他面上。
无声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牧浔的眸光片刻不错地和他交汇,斑驳着雪影,又模糊了烟圈,直到云砚泽无言地背过身去,他才用指尖慢吞吞地摁熄了那点掠到指腹的火光。
任何一个人昨晚走进他房间,都一定能够看见阳台上一地的烟头。
他的确是戒烟很久了。
——久到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年数计并施让他戒烟的人重新回到他身边后,会再一次勾起他的烟瘾。
牧浔点燃了第二支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熟悉而又陌生的尼古丁气息溢满鼻腔,很突兀的,牧浔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他昨天已经得到了对方的回答。
于是这支烟和上一只一样,没吸两口,就被主人夹在手中,等待着烧到主人指腹后,再被扔掉的下场。
*
地核是一块菱形的实心体。
在转绕过数十个弯后,二人终于来到地核所在的雪山内部,牧浔插着兜站定,旁观着银发的男人挽了一把耳旁碎发,便开始忙碌起来。
首领的目光从锁死的保护罩落到地面,又走上前用精神力感受了一下保护罩的完整程度。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说什么解除隐患,他看这里一点问题也没有。
云砚泽垂着脸,在雪地里丈量了几步后,背对着他蹲下,牧浔放在衣兜里的指尖微动,拇指勾着那枚骨戒转了两圈,才不急不缓走到云砚泽身后。
“你……”话音未落,牧浔便怪异地抬起一边长眉,语调也跟着转了一个弯,“来这里挖雪玩?”
云砚泽不知何时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小铲子,在角落里堆起了小雪堆。
他不能动用精神力,也没有别的趁手工具,闻言云砚泽挖雪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在牧浔还以为他会开口反驳自己的时候,那只手停顿了下,便又开始向下挖了起来。
牧浔:“……”
他就知道,问也是白问。
除了和他反唇相讥时牙尖嘴利一点,这家伙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于是他也就歇了帮忙的心思,冷眼旁观着对方艰难地在雪堆里堆高一块块凝结的冻土。
云砚泽一开始的动作还很顺利,但到了后头,他一双手被冰得通红,指尖甚至在搬雪块时被磨出了血色,牧浔舌尖抵住齿背,眉心也浮上几分疑惑。
手冷不说,身上的伤口还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看上去既不像是一个3s精神力者,也不像是在这里长大,已经习惯了这里气候的本地人。
他在帝星那一击对他而言影响有这么大吗?
而男人对他的这一点不满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上将要挖到什么时候?”半晌,他凉飕飕道,“越往下的土越硬,我看别是返程了,都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云砚泽的动作只停了一瞬,便又开始用铲子敲打起硬邦邦的土块,铁质工具撞上同样坚硬的冻土,在狭窄的环境里敲出一片令人牙痒的咯吱声。
奈何甘羽星飘雪百年,凝结的冰块却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他身前却忽然蹲下了一个身影。
牧浔没好气地把他敲弯了的铲子抢过来,灌了精神力的工具一个用力,终于撬下了最后的一大块硬土。
看清土块下的东西后,他还没有来得及嘲讽云砚泽两句,便下意识拉着人起身后退几步。
牧浔的面色一瞬间被阴云笼罩,喉结接连滚动了几下,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理智才堪堪回笼。
男人深吸一口气,扔了那铁铲,上前一步将面色平静的白鹰反身抵在崖壁,他眼神冰冷,语调也被星球上的冻雪凝结:
“……这里的地核底下,”
“为什么会装有爆破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