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终点亦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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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清晨六点三十分，闹钟刺耳的铃声划破寝室的宁静。翟雪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窗外，天光尚未完全亮起，灰蓝色的天空像一块浸了水的棉布，沉沉地压在校园上空。
“生日快乐啊，小雪。”室友颜芷蕊从上铺探出头来，声音里还带着睡意，“今天满课真是太惨了，晚上我们给你补过生日。”
翟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锁屏上显示着日期——11月8日，下面还有一条未读消息。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颤抖着划开屏幕。
是许家泽发来的：“今晚见。”简短的三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就像他们最近的关系，干瘪得挤不出一丝温情。
翟雪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酸。她想起四年前的今天，许家泽手捧一大束玫瑰在班门口，阳光在他短发上跳跃，他笑得那么灿烂，仿佛全世界的星光都落进了他的眼睛里。那时的他会说：“我的小雪公主，生日快乐！今天我要把你宠上天。”
而现在，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
“雪儿，发什么呆呢？再不去洗漱要迟到了。”颜芷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翟雪机械地起床、洗漱、换衣服。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挂着两片青黑。她拿起粉底液想要遮盖，却又放下了——今天谁会注意她的脸色呢？
上午的课程漫长而煎熬。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但翟雪总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教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她不断看表，时间却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走得异常缓慢。
课间，她收到高中闺蜜韩绊醒的消息：“生日快乐宝贝！今天怎么过？许少爷准备了什么惊喜？”文字后面跟着三个爱心表情。
翟雪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复。她该怎么说？说他们上周大吵一架？说他现在连她生日都只是敷衍了事？说她已经连续三天梦到和他分手？
最终她只回了一个笑脸：“今晚见面，应该会庆祝吧。”
中午，她独自坐在食堂角落，机械地咀嚼着索然无味的饭菜。周围欢声笑语不断，情侣们依偎在一起分享午餐，有人甚至在喂对方吃东西。翟雪突然觉得反胃，她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翻看相册。
照片里的许家泽笑得那么好看。那是高二暑假，他们去海边，他穿着白色T恤，短发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皮肤晒得黝黑，眼睛里盛满了阳光。他牵着她沿着海岸线奔跑，浪花拍打着他们的脚踝，她的笑声和涛声混在一起。
那时的他们多好啊。他会因为她多看别的男生一眼而吃醋；会记住她所有喜好；会在她生理期时煮红糖姜茶送到宿舍楼下；会在她熬夜复习时陪她视频到天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翟雪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点。也许是他留起长发后？也许是他高考失利后？也许是他们各自忙于学业后？渐渐地，约会变成例行公事，消息回复越来越慢，争吵越来越多，和解越来越少。
“下课，祝同学们周末愉快。”教授的声音打断了翟雪的思绪。她抓起书包冲出教室，却在走廊上突然放慢脚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切。去见一个已经不再爱她的人吗？
秋风卷着落叶在校门口盘旋。翟雪站在台阶上，看着马路对面的许家泽。他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整个人像被阴影包裹着。他的长发在风中飘动，有几缕黏在口罩上。翟雪突然想起高中时他打完篮球，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会甩甩头，水珠四溅，然后冲她咧嘴一笑：“小雪，我帅不帅？”
“走吧。”许家泽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没有拥抱，没有亲吻，甚至没有一句“生日快乐”。翟雪默默坐上自行车后座，双手紧紧抓着座位两侧，刻意避免碰到他的身体。
路上，许家泽的发丝不断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股陌生的洗发水味道。翟雪记得他以前用的是薄荷味的洗发水，清冽好闻。现在这种甜腻的香气让她胃部一阵抽搐。
“好难闻的味道，你换个洗发水吧。”她脱口而出。
许家泽轻笑一声：“你现在连我用什么洗发水都要管？”
翟雪咬住下唇不再说话。秋风呼啸而过，卷走了她眼角溢出的泪水。
到了酒店，翟雪发现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蛋糕和一束鲜花——显然是他临时买的，包装纸上的logo是附近那家高档甜品店。
“生日快乐。”许家泽语气平淡，像在完成一项任务。他拿出手机，调整角度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开始修图。
翟雪看着他的侧脸，曾经让她心动的轮廓如今只让她感到陌生。他的睫毛还是那么长，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但眼睛里不再有星光。许家泽发完了朋友圈——一张精心修饰过的照片，配文是“祝我的小公主生日快乐”。评论区已经有一堆点赞和祝福，没人知道照片里的“小公主”正站在床边，心如刀绞。
“睡吧。”许家泽说，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
翟雪默默躺下，背对着他。床垫下陷，许家泽躺在了她身边。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合着陌生的香水味。以前他会从背后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现在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突然，许家泽翻身压住她，呼吸变得急促。
“不！许家泽！你忘了咱俩的原则吗？！”翟雪惊恐地推开他。
“我没忘，结婚后才能如此。”许家泽的声音冷得像冰，“可翟雪，咱俩还能走到结婚那一步吗？”
“能啊，为何不能？”翟雪的声音在颤抖。
“可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爱了。”许家泽的眼神深不见底。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翟雪心脏。上周争吵时他也是这么说的，当时她哭着问他怎样才能感受到她的爱，他说“你知道的”。
“那我该如何做，你才能感受到我的爱？”翟雪又问出同样的问题，尽管她已经猜到答案。
“做我刚才想做的。”许家泽直视她的眼睛。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回荡。翟雪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了许家泽，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那个曾经尊重她、爱护她的男孩去哪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翟雪抓起书包冲向门口。许家泽在身后喊：“等等，我送你。”但她已经拉开门冲了出去。
秋夜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翟雪漫无目的地奔跑着，直到肺里火烧般疼痛才停下来。她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孤独得令人心碎。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室友们早已睡下，黑暗中只有充电器的小红灯像一只微弱的眼睛。翟雪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哭泣。
第二天中午，翟雪被阳光晒醒。手机上有十几条消息，最上面是许家泽发来的：“我们分手吧。”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内心出乎意料地平静。原来心碎到极致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她回复：“好。”然后删除了对话框。
“雪儿，你吃饭不？我给你带。”颜芷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啊，谢谢你。”翟雪回答，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平稳。
她打开通讯录，找到韩绊醒的名字拨了过去。
“需要我回去陪你吗？”韩绊醒听完事情经过后问。
“不用，你忙你的，放假再见。”
“好吧，我见证了你们一路走来，只觉伤感，终是物是人非，没想到他变化如此之大。”
物是人非。这个词精准地击中了翟雪。是的，他们都变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那个为她弹吉他唱情歌的男孩，那个在雨中为她撑伞自己却淋湿半个肩膀的男孩，那个在她生病时翘课照顾她的男孩，已经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
挂断电话后，翟雪打开衣柜，拿出那条许家泽说"太暴露"而从不让她穿的吊带。她站在镜子前，慢慢地化妆，涂上那支许家泽觉得太艳的口红。镜中的女孩眼睛红肿，但目光坚定。
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对不起，我错了，我们和好吧。”
翟雪冷笑一声，拉黑了这个号码。她终于明白，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有些人注定要成为过去。
那晚，翟雪梦见了高中时的许家泽。他穿着校服，短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朝她伸出手：“小雪，跟我来。”她微笑着摇头，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梦里的天空很蓝，风很温柔，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有释然的平静。
醒来时，晨曦已经染红了窗帘。翟雪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楼下，几个大一新生正在嬉笑打闹，他们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翟雪轻轻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有一道伤痕，但已经不再流血。她知道，总有一天，这道伤痕会变成生命长河中的一朵浪花，不起眼，但不可或缺。
因为正是这些伤痕，让她成为了现在的自己——更坚强，更清醒，更懂得珍惜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终点亦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