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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竹林聚会 ...

  •   时隔大半年,任千忧才终于回到丰和,如今重新踏入这片土地,却是不住地唏嘘。

      过往的记忆重新被翻阅,泛黄的纸边低诵着往事,无论喜忧。

      再入竹林,乞花开是一定在的。

      漫天碧竹压人,他是最鲜艳的颜色,乞得青龙卧墨池,乞得千重一朵,乞得紫龙卧雪。

      如今只乞万里竹帘垂丝,故而常居于此,只乞盛景一瞬。

      从远处望去,乞花开正躬身浇水,一身青衣与竹林相映,衣裳垂地,如拔地而起的孤竹。

      任千忧正奇于他的品味怎么突然如此素雅的时候,就被他转身时正面一朵大牡丹图案惊到。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乐正牧,惊觉他们两个应该很有话聊。

      乞花开一见他来,高兴地挥挥手,跑过来拉起他就往屋里赶,边走边道:“须折花?你来得正好!正巧我新得了几株绛桃,极其艳美,快来帮我种上!”

      任千忧拨弄着那光秃秃的枝丫,不由得怀疑这树能否活下来。旁边篮筐里装满一筐的绛桃花,绛艳如血,与竹林格格不入。

      “这花你要拿来做什么?”任千忧捻起一朵,搓着指头让它转起来。

      乞花开抱着那筐花,喜滋滋道:“自然是许多东西了。取油得其香,取色得其艳。胭脂口脂,香粉香油,那可是俏极了!”

      任千忧看他从房里乒乒乓乓捣鼓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真是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弄得完这么大的工程的。

      “看不出来,你会的还挺多的。”

      乞花开洋洋得意道:“何止?好些技艺连那些工匠传人都赶不上我,那可是我为寻至美,寻道求术,访遍万川,求教万师得来的,哪里是他们关起门来争夺的那点东西呢?”

      乞花开从柜子里抱出一匹布,递给任千忧。明明只是一匹平常的锻料,却在没有其他织绣的情况下,只凭借布料就可以对光线反射出不同的颜色。

      流光溢彩!这和仙人云锻有何区别?就算是献与神妃仙子都当得。

      如日出初空,照得云染彩熙,霞光流散。

      任千忧连连称奇,抚过这匹布料,再叹人力神功。

      “我从未见过这种布料,你是怎么制得的?”

      乞花开颇为骄傲道,“其他俗物自然没法比。此间只此一匹,我当时飘飘然如在梦中,于山谷制得,醒来时已然忘了细节。此后便再制不得了。看在你帮我栽花的份上,便送你罢!”

      任千忧连忙推拒,又怕把那匹布碰坏,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正巧这时得缘来和花坞笑推门进来。

      得缘来本来和花坞笑有说有笑,一见那布,眼睛直发亮,冲上去忙道:“我一眼认出,此布与我有缘,它想和我回家!”

      说罢将那布抱在自己怀里,贴贴摸摸,啧啧称奇。乞花开白他一眼:“上次那绣面你也是这样说的,这是我给出去的,你别太贪心了。”

      得缘来只得眼馋地递回去,捶胸顿足,“都怪你花坞笑!就是因为碰见你了多聊了几句,让我与它少一分缘分!”

      花坞笑没想理他发癫,越过得缘来,眼角微弯,问任千忧道:

      “刚回来?收下罢,只有你没得过了。这匹布可是妙手偶得,旁人求了好久都没求到的。权当乞花开爱幼之心就是。”

      乞花开没有否认,继续捣鼓着他手上的瓶瓶罐罐。得缘来也想上手,被乞花开打落他想作乱的心思。

      任千忧突然感到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几欲落泪。蓦地又想起自己也是算承了风令和任无涯的荫才得良友如此,一时不知该做何想。

      好在道谢后就去栽花,劳作累极时倒是可以制止一下自己的胡思乱想。

      任千忧捏着那树枝,暗叹道,真是奇迹,如此干枯嶙峋的树枝,居然能开出那样艳丽的颜色。

      花坞笑也蹲在一边帮他培土。清浅的眸色教人一眼就能望到底,浅得就如湖溪上初春将融的薄冰。

      任千忧疑惑道:“你怎知我刚回来?”

      花坞笑弯了一下嘴角,“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我自有我的千里眼顺风耳,教旁人知道去可就不灵了。”

      任千忧听罢摆弄了一下花锄,一锄头下去撬翻一块土,不再理他。

      花坞笑过了良久才开口道:“若我是你家人,必会把你送得远远的然后不让你再回来。”

      任千忧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不回来?我不回来又能做什么呢?”

      花坞笑深深地看他一眼,突然笑出声来:“罢了罢了,也是。”

      大不了,我护着他就是。

      花坞笑如此想到。

      任千忧被他这奇怪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虽然知道大家都是奇人,但有时候也是有些理解困难。

      弱质的枝丫连着根被埋种在地里。外有竹林防风,内有人烟看护,倒也不求它的疏瘦古怪,只求它的扎根存活。

      又是一夜畅饮,勿开翁的酒是一绝,却常常教人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乞花开的酒也是一绝,却绝在其香其料上,让喝酒也是一种美的享受。

      “月饮花酿,竹音入曲,我乞花开寻花美寻了一辈子,得友也算是得人美了,此生无憾咦!”

      乞花开痴醉地碰杯,一杯入喉,脸上很快泛起红来,整个人透着酒气。

      任无涯浅品一口,花香充盈,酒液如蜜,实在是美酒琼露。于是又是一口接一口、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不知不觉中就又贪杯了。

      得缘来一来就是豪饮几杯,还嘀咕着:“在此相遇,缘分!我得多来几口,才不辜负你的热情!”说罢猛亲那酒杯一口,乐呵呵地又是几杯下肚。

      照这个喝法,得缘来也该醉意上脑了,越喝越倒,越喝越迷迷瞪瞪。乞花开倒是单纯地酒量浅,一两杯就倒了。

      好在他们不发酒疯,两个还显清醒的人好好安顿了那两个醉鬼后,也不觉得自己能躺地板上将就,只得打道回府。

      任千忧走在路上,只觉得那竹林静得可怕,寒意料峭,搞得他的脑子昏昏胀胀的。某些东西撕扯着、空寂着、荒芜着,明明喝的不是闷酒,却也说不出来什么话。

      两个人安静地走着,安静得教人发麻,任千忧直觉上想闲聊些什么,却被笨重的脑袋拖累。

      花坞笑在前面一手抱布一手提灯,渐渐的调整位置。等到任千忧反应过来时,花坞笑已经和他并排走着,袖摆相互拨弄,人气的交互就在其中了。

      人气是抵御自然无情之气的最好方法,所以平和就从中诞生了。

      任千忧走到最后甚至已经醉得失去自我意识。只像一个人偶小尾巴似的,花坞笑停他就停,花坞笑拐弯他就拐。

      反应迅速动作敏捷,若不是他涣散迷离的瞳孔,旁人是决计看不出来他醉得不轻的。

      任府大门打开,侍从将他们迎进来,熟门熟路地想将两人带到各自的房间里去。

      任千忧旁边的侍女急哭了都带不走他,不知为何任千忧一定要跟着花坞笑走,别人怎么好说歹说都没用。

      花坞笑见状,权衡一秒后就让侍女带路。刚伸出空出来的手想领任千忧,免得他下楼梯摔跤。

      不凑巧,任无涯穿着睡袍不耐烦地被簇拥出来。

      任无涯看了几眼花坞笑,又看了看那耍酒疯犯倔的倒霉侄子,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

      “行了,都给我散了,大晚上的吵吵嚷嚷像什么话!”语音刚落,任千忧似乎一下有了神智,毫不犹豫地扭头往任无涯身边走。

      此举惊呆了一众侍从。果然还得是主君的话有分量!

      花坞笑伸出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去,藏在袖袍里。

      任无涯瞥见他的反应突然感觉很有意思,还以为这个宗族子什么都不在乎呢?

      任无涯胸膛响起几声闷笑,拍了拍任无涯的肩膀,“福兮祸兮何所依?大凶藏福,大福藏凶。各有各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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