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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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剑影，冷月如霜。元衡猛然惊醒，像是做了一场梦。胸口没有血窟窿，眼角也没有战栗之时的泪水，就连轻纱帷幔之间的潮红的脸，也看不真切了。
冲撞痴缠，皆是朦胧劫数。
在人间的这一世，元衡是扶玉的臣子。他做将军，杀伐决断，征战沙场。扶玉倒乐得清闲，暴戾昏聩好男风，实在招人讨厌。元衡也傻，竟真的听信那些情话甘愿卖命，殊不知那是帝王笼络人心的下流手段。
最后，帝王赐给将军鸩酒，将军何等孤傲，竟然拔剑自戕。
元衡回过神，真想痛骂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的元将军。
要是有人负了自己，他提剑就刺，捅他个千八百刀才算解气，自戕？绝无可能。
但他好奇，濒死之际他依稀看见帝王眼中有隐隐水光，元衡想知道那一刻，扶玉的眼泪为谁而流。
亦或者，扶玉以魂魄历劫修炼，醒得比他迟，流泪的仍是那个昏庸歹毒的皇帝。
“恭喜。心中所念之人成功渡劫，回归肉身指日可待。”
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元衡回头，身后飘来一面镜子。
元衡轻轻颔首，道：“你是镜仙？”
“我是镜妖，掌管浮世幻域的劫数。”
元衡正要问她心中所惑，镜妖却答，“不可说。”
“好吧。”元衡脸色绯红，也不知道扶玉还记不记得他们俩在幻域中亲嘴的事。
“记得。”镜妖答。
元衡伸手去碰镜子，可指尖刚触到镜框就被一股力道推开。
他无意间瞥了一眼镜中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你是不是想问，为何从镜中看到的是他？”镜子声音突然多了几分俏皮。
“嗯。”元衡见她没有恶意，如实道。
“炼我之人为我取名鸳盟，说是纯然之人见到我，会从镜中窥见心仪之人的面容。”
元衡退后几步，镜中人仍是扶玉，他心下一慌，斥责道：“你这妖镜，分明是胡诌。”
镜妖道：“你就不好奇，他在镜中看到的是谁？”
元衡冷嗤一声，道：“谁信你这些诓人的手段。”
镜妖发笑，“那位公子比你坦率多了。”
说罢，它便飞远了。
许久之后，元衡仍不见扶玉的身影，不由得心急如焚，正茫然无助之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
元衡回头，怒道：“扶玉！你又跑哪儿去了？”
扶玉温柔一笑，道：“小衡，你不是最爱吃甜的吗？我刚刚闻到糯米桂花糕的香味了，你快吃。”
元衡冷脸，扶玉哄他张嘴，元衡只好咬了一口，这米糕含到嘴里甜甜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吃着吃着鼻子有些发酸。
“慢点儿吃，等会儿我再去买一盘。”扶玉伸手，用拇指帮他拭掉唇边的糕屑，装作不经意间问起：“你想要红鸾玉是为了帮我治眼睛吗？”
元衡蹙眉，“聪明人就是招人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扶玉笑道：“你心底善良，不是贪财之人，要红鸾玉定是为了我好，这么一想，哪怕你不告诉我缘由，我也十分高兴。”
元衡垂着头，一滴泪掉在米糕上，他吓了一跳，道：“扶玉，不许你对我好！”
“对你好还不行？”扶玉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笑道：“那我当个无赖，赖在你家不走，欠你的钱也不还了，就像你说的，我救了你一次，咱们俩扯平。”
“那不行，我反悔了！修补魂魄要用到魂石，保管你的肉身要锁阳散，都是名贵东西，光这些算下来就要不少银两，再加上你这些天光吃饭不干活，在我家做富贵闲人，还得交上些银子......”
扶玉点头，“都应你。你慢点儿吃，别噎住了。”
元衡道：“反正噎不死，要是卡住了，你帮我拍出来不就得了，不过我要是又死一回，你就不用还钱了哈哈哈！”
扶玉摇头，叹息：“生死之事，总被你当玩笑。”
一直到两人回了忘川，元衡还在算账：“你还给我惹了一堆麻烦，祁缘是你要管的，正因你扑上去救他，我这些天的功夫统统白费，须得为你重新医治。要不是我陪你渡劫，你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他又咬了一大口桂花糕，“唔......要是你安分守己不管闲事，我此刻肯定在铸魂庄修补魂魄，又能多赚些银钱，这么算下来不多，你把半个扶光山赔给我才行。”
扶玉道：“我倒是愿意，可我做不了这个主，此事得扶光山的子民认你才行。小衡，你许愿点别的。”
元衡一边踱步一边思索，时不时眼神复杂地看一眼扶玉。
扶玉正要发问之时，元衡突然从百宝囊里掏出一样东西，套在了扶玉的手腕上。
冰冰凉凉的，还有些粗粝。
扶玉低头一看，是一圈骨质的手串，细小的兽骨被打磨成乳白色的骨管，间接用绿松石点缀，最醒目的是一颗狼族的幼齿。
“我不管了啊！你已经戴上了！不能反悔了！”元衡又想起那杯毒酒，突然悲从中来，坐在忘川边大哭起来。
扶玉蹲下，手忙脚乱地给他拭泪。
“小衡，你这是做什么？”
“那是我六岁掉的牙，我把牙都给你了，还能是什么意思？”元衡埋在臂弯里哭，又羞又悔，早知道就不要这么主动了。
扶玉是什么人？三界肖想他的人多着呢。
唉，就光是“肖想”二字，元衡都说不出口，更何况是“喜欢”这么烫嘴的词。
“喔，原来是定情信物。”扶玉一本正经地感慨，吻在元衡的额头。
窗户纸被捅破，元衡的脸当即涨得通红，正害羞着呢，扶玉摸了摸那颗牙，突然问：“小衡，你小时候是不是去过扶光山。”
“啊？”元衡抽了抽鼻子，道：“是有这么回事，牙就是在那儿掉的。”
“哈哈哈哈哈哈。”扶玉是谦谦君子，鲜少笑得如此开怀。
元衡抬头，眼圈红红，问：“怎么了？”
扶玉问：“你是不是变作一只灰狼，四处乱跑，撞坏了藏书阁的桌子腿，以至于那一桌子的书都掉在了地上，你也被打翻的墨汁弄脏。”
元衡凝神细想，突然会意，猛地站起来，道：“好啊！是你！”
当年元衡在扶光山藏书阁胡作非为，那些小仙皆拿他没办法，他得意之时发现墙角有块又香又嫩的红烧肉，馋得口水直流，于是他扑上去就咬，结果把牙嗑掉了。
扶玉这样问，傻子都想得到，把石头变成红烧肉正是他的杰作。
“还、给、我！”元衡要去掰他的手，想把手串取下来。
扶玉却将他紧紧抱住，“哪有送出去还收回的道理？”
元衡心里委屈，可他永远嘴硬：“毒酒的事我记着呢！”
“就光只记得不好的了。”扶玉叹气，“明明有些更值得记住的事情，待我回到肉身中，我还要多做几次才能细细体会。”
“真不要脸，亏你还是君子呢！”元衡怒骂。
扶玉道：“君子七情六欲，享受床笫之欢再正常不过，更何况天底下我只喜欢你一个。”
“喔。”元衡不好意思地背过身。
云消雾散，明月高悬，忘川里的小月亮随着微波轻轻荡漾。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这么阴暗的恶鬼也是好起来了。什么爱不爱的，居然还轮得着自己。
嘻嘻！
想一想就开心。
元衡蹲在岸边，双手伸进水里乱搅一气，扶玉也不知道他突然调皮什么劲，只担心他掉下去，从后面护住他的肩膀。
“我的好月亮，捞上来了就不准跑哈。”元衡揪住扶玉的袖口，心中默念。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明月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