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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水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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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感充斥着大脑,陆知回现在压根就不想动。
他的左手依旧保持着按弦的姿势,右手却没有拨弦。
陆知回的右手,正撑着他快要栽向桌面的脑袋。
脑子里开始变得混乱,他感到太阳穴都在发胀,眼睛也变得干涩。
喉咙发干,吞咽一口都得费好一番力气。
陆知回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后趴在了桌面。
他的视线还是停在小舞台上,现在的歌已经不是他想听的那首了,但陆知回没力气再走,他也不想走。
累得慌,干脆待到这家店打烊好了。
陆知回就这么趴在那儿,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
他一会儿觉得,这家店的灯是真黑啊,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其实也还好,他都能看清小舞台上的乐手,说明这灯也不算黑。
他想着,刘定淮酒量到底是有多好,这人怎么就喝不醉呢。
那杯酒就那么点,他也只喝了大半杯而已。
怎么就能给他晕成这样……
喉咙实在是太干,吞咽的过程使他感觉到了疼痛。
吧台里的方听询一直都在看着陆知回,这人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今晚忙得不行,方听询就连抽支烟的时间都没有。
他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空休息,眼睛却没闲着。
方听询正忙着看陆知回,电话又突然响了起来,现在好了,耳朵也得忙着听姚起秋叨叨。
“诶你猜我现在吃什么呢?”姚起秋边嚼边问。
谁在乎,反正方听询不在乎。
“吃饭。”方听询敷衍地说。
“错了,再猜,”听声音,这人又吃了一口,姚起秋说,“你是不知道,我都快饿死了,好不容易歇会儿吃点东西。”
方听询依旧敷衍:“我晚上也饿死了。”
“你快猜,猜我吃的什么。”姚起秋又说了一遍。
看这架势,要是方听询猜不出来,这人得一直不嫌烦地问下去。
“面,”方听询说,“你店旁边那家很难吃的面。”
姚起秋说:“不对,再猜。”
“炒饭。”方听询拿出一个杯子,往里面倒了点冰水。
“错!再猜!”姚起秋简直没完没了。
“屎,”方听询端着水杯走出吧台,“这次对了吧。”
“我的天啊方听询……你说话太难听了,既然你猜不出来那就算了,你肯定很想知道我到底吃的什么,没关系,我会告诉你的,”姚起秋清了清嗓子,听声音应该是在笑,“我在吃饭,哥送来的,怎么样,就我这待遇,你肯定没有。”
“是是是,你是亲弟,我是表的,”方听询看向陆知回那张桌子,心不在焉地说,“那我挂了,我去送杯水。”
“客人喝多了?”姚起秋问,“没吐店里吧,要不我晚点过来帮你收拾?”
“看着还好,应该不会吐,”方听询说,“你不用来,挂了。”
他说挂就挂,丝毫没给姚起秋再说一句的机会。
手机被放进裤子口袋,方听询走到陆知回身旁,他把水杯放在桌边,等着这人自己来拿。
陆知回睁着眼,却好像没看见方听询放下的那杯水。
方听询干脆伸手敲了敲桌面。
他本来是想着,告诉陆知回这里有水可以喝后,立马就走。
但桌上趴着的人听见轻敲声后抬起了头,方听询离开的脚步停下了。
陆知回看见了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是他抬眼望过去后,第一眼看到的。
在几秒的思考后,陆知回想出了答案——此刻依旧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东西,应该是耳钉。
思考结束的下一秒,他听见这个耳钉开口说话了:“喝点水。”
陆知回撑着桌面,靠上椅背,视线从桌面扫过。
他现在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根本就没办法把视线聚焦在一杯水上。
“喝一口。”耳钉又说话了。
陆知回点点头,继续在桌面上看来看去,他听见身边的那个耳钉好像叹了口气。
但这动静实在是太小,酒吧里又太吵,陆知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耳钉真的会说话吗,这得是成精了吧。
大概是因为他没再有下一步动作,耳钉好像端起了什么东西,直接递了过来。
稀奇,耳钉竟然有手,端东西还不会抖。
那个被端起的东西碰到陆知回手背,是冰凉的。
他伸手接过,冰凉的触感终于让他的视线变得清晰一些。
这种触感原来是冰水带来的。
陆知回盯着手中的水杯,他看见水里映出暖黄色,水也在杯中微微晃动。
他把水杯递到嘴边,两口将水喝下,喉咙总算是得到救赎。
空水杯下一秒就被拿走,陆知回抬头往上看——原来递水过来的不是耳钉,而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长得不错,在灯光下,显得特别温柔。
但他微皱着眉,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陆知回眨了眨眼,这次,他终于看清了。
这个男人是调酒师。
还好,不是耳钉成精。
“再倒一杯水给我,”陆知回看着调酒师说,“还是有点口渴。”
现在的调酒师看着倒是没那么讨厌,甚至还有点顺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但在此刻,陆知回觉得,这人挺好的。
方听询看了他两眼,说了句:“等着。”
“好。”陆知回说。
调酒师拿着空水杯离开得很快,但他回来却很慢。
这人在吧台里低头忙,还有客人叫他过去,调酒师忙一半又停下,一会儿进吧台一会儿又要出去。
其实陆知回现在已经不渴了。
刚才那杯水早就拯救了他的喉咙,现在的口渴已经算不上是件事了,喝不喝都行。
但他还是想让调酒师端着水再来一趟。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是……只为了让调酒师再过来一次。
水没必要端来,人来就行。
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调酒师可是个男的。
虽说这人长得不错,说话声音好听,酒调得也很好。
不过……讨厌也是真讨厌。
特别是那个调酒师看他的眼神,陆知回每次想起那个眼神就会觉得心里难受,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膈应得慌。
陆知回吞咽一口,喉咙发干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看向再次走出吧台的调酒师,跟中了邪似的突然抬手招了招:“你过来。”
调酒师估计是听见了,但这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立马过去。
陆知回心里挺不爽的,但他也不好发作,毕竟自己是放过狠话说要碾死他的人。
醉酒的难受劲越来越强烈,他再次趴回桌面,现在的他,是真的想喝水了。
但那个调酒师一直不来,陆知回想着,他这服务态度也不怎么样啊……
就冲这态度,不投诉根本说不过去。
也不知道在那里趴了多久,大概还睡了一会儿。
困意越来越浓,音乐声也适时停了下来,他想着,要不再睡一小会儿。
他真的睡着了吗?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喉咙的难受感让他皱眉,紧接着,陆知回的胳膊被人碰了两下,调酒师的声音也传进了耳朵里:“睡着了?”
你管我睡着了没,我睡没睡着很重要吗,我的重点不是口渴要喝水吗,你刚才不还“等着”吗,我都等了多久了?
投诉,绝对要投诉!
“我要投诉你。”陆知回连头没抬起来,他睁开眼,只看见桌边放着一杯水。
“行啊,投诉吧,”调酒师撑着桌面问他,“你要投诉哪方面,我记一下。”
陆知回抬起手,伸出一根食指:“你,我要投诉你。”
方听询愣了一下,随后没忍住笑了笑。
四年过去,这人喝多了竟然还是这样。
他伸手捏着陆知回的食指,带着这根手指移动到正确位置,指向自己:“指反了,我在这边。”
“行,”陆知回的视线终于和他对视,“我要给你们老板投诉,说你答应好的事没办到,你不是让我等着吗,现在都几点了?”
“凌晨三点多,我们店已经打烊了,”方听询说,“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在忙,我忙好了会过来的。”
陆知回看着他,又看看自己被捏住的食指。
方听询说:“你的投诉我知道了,下次会改。”
“我要直接给老板说,”陆知回顿了顿,又说,“要是你瞒着不说怎么办。”
“放心,我就是老板,”方听询放开手,朝那杯水抬抬下巴,“水就在桌上放着,你又不喝了?”
陆知回抿唇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哦”了声。
水杯终于被端起,陆知回两三口把水喝光。
他把空杯子递给方听询,说道:“喝完了。”
“喝完了就回去吧,我马上要关门了。”方听询接过杯子,说完就要走,他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人握住。
手腕处突然传来的温热让方听询停下,他回头看着陆知回,问道:“还有什么事?”
这一刻,方听询心里是带着烦躁的。
他想到上次那杯碰都没被碰一下的干马天尼,又想到那个在四年前走得果断的陆知回。
“我住得远。”陆知回说出这么一句。
“所以呢?”方听询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想让我带你回家?”
怎么可能。
这人得是有病才能说出这种话。
可方听询早该想到的,陆知回本来就有病。
他就是一个不正常的神经病。
果然,这人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随后吞咽一口,“嗯”了声。
陆知回用那双带着醉意的眼看着方听询,这双眼中的情绪,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他说:“带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