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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江夫人 ...


  •   江与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周元窈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将袖子收回,遮挡住手臂上的青紫痕迹和手腕上那只素银镯子。

      那是母亲曾经为祈求她平安亲手做的,当日去乱葬岗的路上跌倒时磕坏了一角,如今不大好看。

      “我……”周元窈微微抿了抿唇,用另一只手摁住自己受伤的左手,随后声音越来越小,“可不可以给我一盒药膏……”

      她只是想要盒药膏止痛。

      那剑眉星眸、神色疏离冷淡的江与安这才注意到她藏起来的动作,月色下,颀长而挺拔的清隽身影投下一片阴翳在她脸上,他只是眸光一沉,随后眸中划过一丝厌恶,随后又隐匿起来。

      他捏着那坠着流苏的盖头,旋即用力一掷,扔到旁边的地上,“以太医令千金的医术,何须用我江家的药?”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回绝她,周元窈心神再恍惚,也能听出来他话里的疏离冷淡。

      “江……”

      挑开盖头的秤杆也被江与安“啪”的一声扔在一旁的八仙檀木桌上,再望过去时,却见他眸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冷淡,“不该想的,不要妄想。”

      “送她去偏院。”他甩袖时带落案上的墨砚,漆黑的墨汁在青砖上蜿蜒成狰狞的蛇,“这嫁衣颜色,看着真碍眼。”

      一连串的打击令周元窈无法敛神思考,明明从前江与安不是这样的,他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样一步。

      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她这才想起来在柴房中,沈姨娘还给她下了种毒,如今日子恐怕已经到了,毒已经发作了。

      她泪眼模糊,仿佛有万根针在肆无忌惮地扎她的身体,让她喘不过气来,连吐息都是痛的。

      “盯着江家,传递消息,否则……”

      周元窈干瘦的手剧烈抖着,眼眶中的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啊?为何要如此对她?

      耳边蓦地传来一阵温柔的歌声,周元窈缓缓垂下手来。

      那是母亲的歌声,听这歌声,似乎又回到了母亲抱着她、为她轻轻摇着扇子的时候,“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真好啊……还能和母亲再见一面……

      *

      身边都是模糊一片,周元窈仿佛躺了很久,只觉得浑身的骨头缝里都冒着酸水,周围萦绕着股淡淡的帐中香味,耳边时不时送来阵阵清风。

      周元窈是被侍女叫醒的。

      “夫人,夫人?”

      那丫鬟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该用膳了。”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艰难撑着浑身酸痛的身体坐起来时,才将将回神。

      她好似已经嫁给江与安了。

      周围的陈设并不像她想象的一般寒酸,该有的苏绣雕花红木屏风、八仙檀木彩绘桌……都有。

      但不像是个小妾该有的。

      那丫鬟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夫人,郎君从始至终都是按正妻之礼迎您入府的,郎君曾有誓,一生唯一妻,不纳妾、不收通房。”

      这话将之前心里种下的冰刺磨下去一半,“你家郎君他……”

      “咳咳——”

      刚要说话,周元窈却只觉喉咙一阵痒痛,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可听闻她病了,郎君自始自终只有一句话:“别让她死了即可。”

      府中一直有传言,新夫人身子这般瘦弱,又断断续续病了一年,郎君也从未来过偏院探望,想必这新夫人也是个不受宠的。

      久而久之,这些丫鬟便懒散了起来,连给偏院送的膳食都时不时缺斤少两的。

      周元窈身边的大丫头谷雨是母亲留给她的,见状也只能与她们斗两句嘴,她也明白,在江家,她与小姐都不受人待见,唯一的出路便是郎君,可如今连郎君都不肯见小姐……

      谷雨只觉得未来一片渺茫。

      尤其在察觉小姐房里的丫头偷偷变卖她的珠宝首饰一事后,她哭着去禀报郎君,却连郎君的面都没见到。

      正院的侍卫直接将她拒之门外,“无关紧要之事,不可打扰郎君。”

      无关紧要……无关紧要……

      周元窈又醒了,听闻这件事也只能苦笑一声,“他果然还是恨我。”

      喉咙的疼痛愈发剧烈,只能不住地咳嗽,谷雨连忙递上帕子来,“都怪奴婢,当日应当警觉些,不然也不会被沈姨娘抓起来关到院子里,小姐你也不会被迫嫁……”

      “没用的。”周元窈又猛地咳嗽两声,帕子上骤然留下些血迹,“没用的……”

      “小姐!”谷雨握着那染血的帕子,“我去求郎君,我再去求求郎君!”

      但谷雨很快就被赶了回来。

      因为郎君竟然质疑小姐别有用心,连面都没露,便着人将她打发回来。

      “别有用心……他说我别有用心……”周元窈笑中带泪,“我倒也想别有用心,可我能吗?”

      谷雨想去抱住她,却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之声。

      见到外面之人后,谷雨连忙跑回来,“小姐,是大夫!大夫来了!”

      听到谷雨的话后,周元窈才送来摁着胸口的手,她方才已经隐隐察觉心疾再次复发,只是怕谷雨担忧才一直按下不表。

      如今大夫来了,她便也没什么掩饰的了。

      这心疾是她娘胎里带来的,发作时疼痛逐次叠加,到最后更是喘不上气来。

      好在大夫进来把脉之后,又给她开了些药方,“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消养养便好了。”

      周元窈点点头,示意谷雨好生送大夫出去。

      而那大夫的药也的确不错,周元窈卧床养病半年,也终于能安然下地行走。

      只是身上的毒却只能依靠着沈姨娘送来的药压制,她虽是太医令之女,母亲又曾是鬼谷毒王的养女,可医理她却只通一点,所学并不多,解毒是不能的,只能凭着记忆做些缓解疼痛之药。

      她明白这毒是怎样做出来的,沈姨娘手段不算高明,只要她布局缜密些,收集好证据,未必不能一举扳倒她。

      还有母亲冤案的证据,她也必须快些查证收集。

      终于在第六个月月初,她终于能走出这院子。

      她卧病太久,母亲之事已经拖了太久,她不信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江与安不是傻的,此事疑点重重,若她二人能心平气和坐下来细细剖析,此事尚且有调查余地。

      即使江与安不同意,她也能接着江与安的人手去悄悄查案。

      如此想着,她编带着谷雨来到正院门口。

      她不知道的是,江与安捏着一封密信,正冷冷地烧掉它。

      门外,侍卫看见她竟有些惊讶,“夫人,郎君让我请您过来,没成想您自己来了。”

      除了谷雨。

      “小姐,这——”谷雨担忧地望着她,时不时瞥向正院大门。

      周元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没事。”

      她抬步迈进门槛时,只觉得这里的熏香似乎有些格外清凉,叫人闻上一会,便觉神清气爽,可闻久了也通体寒凉,叫人不适。

      郎君怎会用这样的香?

      绕过屏风,周元窈逐渐瞧见里面端坐在案桌前的男子。

      他今日的衣裳颜色很是深,一点花纹都没有,这样沉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并不显老,反而将他身上清冷高华之气染得更为明显。

      似乎是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江与安执着狼毫毛笔的手一顿,随后将其放在青瓷笔山上。

      侧过头来时,刀削般锋利的脸部线条在烛光下显得更为流畅,那清凉的梅香似乎又馥郁起来。

      他瞥向周围的侍砚童子,“都下去。”

      周元窈疑惑他为何要屏退下人,出神之际,江与安却又望向她,冷然道:“过来。”

      她捏了捏手指,心中不免慌张起来,可抬眼见江与安眸色愈发冷,便只能依言走过去。

      只是过去时,却骤然瞥见书房一角落下一张有熟悉字迹的信。

      一瞬间,像是被击中心脏,周元窈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着让她定要查清此事,她拼命搜索着脑中的记忆。

      却蓦地凝滞片刻。

      因为她想起,那似乎是当日母亲冤案的手信。

      “大夫说,你身子好不少了。”

      在周元窈看来,他这话虽冷,却难得带着几分关切,周元窈轻轻颔首,“有劳郎君挂念,已好多了。”

      闻言,屋内的空气似乎凝滞片刻,二人谁也没再开口多言,周元窈只觉得这里愈发冷了。

      江与安挪开盯着她的视线,抬步将屋内的灯盏熄灭。

      一盏。

      两盏。

      直到屋内的灯全然熄灭,周元窈才觉察出几分异样来,抬头便见江与安正像她走过来。

      “我叫你过来。”

      迟疑间,周元窈整个人都被江与安拉住揽入怀中,她一个失神被压到榻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元窈心底隐隐升起一丝希冀。

      莫非夫君想跟她冰释前嫌,终于肯接受她了吗?

      周围很快热起来,腰肢反复抬起落下的酸疼感也很快愈演愈烈,可上方却没有要偃旗息鼓之意。

      外面传来一阵有人踩断树枝的断裂声响,周元窈有些疑惑,睁着迷离无法聚焦的双眼向窗户那边望去。

      但却被江与安一把推回来。

      蜡烛都已熄灭,周元窈看不清江与安的面容,若她能看见,必定能察觉江与安隐匿起来的厌恶仇恨。

      “疼……郎君轻点……”

      可江与安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力度丝毫不减。

      身上愈发滚烫起来,后腰一片灼热,她的意识也逐渐朦胧,就连江与安缓缓扼住她的脖颈也没注意到。

      她没看见的是,上头的男人眸底盈满愠色与恨意,手扼住她的脖颈,似乎企图将她一掌掐死。

      疼痛中,周元窈逐渐清醒。

      郎君这样……是在报复她么?

      江与安掐着她的手一顿,随后缓缓松开她。

      门外的老嬷嬷听见里面的动静,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江与安耳尖微动,几乎是瞬间,便从周元窈身上起来。

      而后叫人收拾了这里的一切。

      “拿炭盆来。”江与安淡淡地道。

      随后在丫鬟的注视下,江与安才厌恶地将方才换下来的、被周元窈抓过的衣裳直接扔进炭盆中,火苗越烧越旺,那袍子也被烧为灰烬。

      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开,将他眼底的厌恶映得忽明忽暗。

      不过是掩祖母耳目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江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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