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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明霁(一) ...


  •   北风呼啸,白雪纷飞。一阵拍打门板的“膨膨”声传来,在这样的夜里,若不细听便会被风雪声吞没过去。

      明霁披上外衫,提起灯去开门。

      吱呀一声,柴门被推开一道小缝。

      门外的人一看,明霁方才许是已经睡下,听见拍门声急着来开门,青丝散下,披在肩头,开门时冽冽朔风灵活地钻入,发丝也轻轻晃动,如锦如缎。

      灯盏的焰火受到风的拂动而瑟瑟缩起,变换不定的光影扑落在明霁的脸上,他面容隽秀润朗,一双眼睛明亮而温和,平时对人表情柔和,现下灯影绰绰,鎏光跃动,俨然一副祥和的慈悲相。

      来人看得呆住,被冻僵的嘴巴说话更不利索,“有、村长家里有、有人从山上滚下来,好像快死了,搬不过来,叫您,过去看一看。”

      他说话颠三倒四,明霁没有催他,只是耐心听他慢慢说完,点头说好,回屋片刻,出来时头发已经简单束起,肩上背着药箱。

      &

      明霁的爹早前是走方郎中,游走江湖为百姓除灾治病,后来他来到明霁如今所在的小村落,遇见明霁的娘,娶妻生子,便一直留在了这里。

      论家学渊源,明霁祖上当过御医,只是遭难没落了,饶是如此,他爹对他的教育仍旧十分严格,这也造就他分明是郎中,却比秀才看起来更像秀才。

      前几年闹瘟疫,村里人去了许多人,他娘也在其中,他爹和他奋力救治,而等到一切结束,身心俱疲的他爹也终于跟着他娘一起走了。

      从此村子里只剩下明霁这一个郎中。

      村里有人猜测,是因为明老爹走之前叮嘱过他,所以明小郎君这样的神仙人物才甘愿留在穷乡僻壤,奔波乡间为他们治病。

      说真的,十里八乡的后生里,可真没有比得过明霁的,生就一副玉人相,说话轻声细语,医术更得明老爹亲传,半分不虚,活脱脱的小菩萨。他的名声传到县里,那些个大医馆甚至花大钱请他去坐诊。

      总之,实属他们村里一等一值得尊敬的人物。

      想到这里,来叫明霁去村长家的村民虽走在寒冷风雪中,却因为能更靠近小菩萨,心中一团暖意。

      &

      来到村长家,不知姓名的伤患被安置在大堂。

      他浑身是血地滚落下山头,被住在后山的猎户发现。村里的人都纯朴异常,虽然不认得是谁,但见他还有气,猎户就赶紧把他扛来村长家里,又叫人喊明霁过来为他看病。

      明霁在他身旁蹲下,查看伤口,多是刀伤,天气寒冷,血早就在他身上凝固成一块块,要是换个人来,还真做不到像猎户那样有胆子扛着这么个人过来。

      不知道是得罪什么人了,伤得这般严重。

      明霁也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把人救回来,在其他热心村人的帮助下,忙活一宿,暂且处理好了伤口,他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病患,心想只能看天命。

      天亮时,他刚好将熬透的药全部灌给病人,村长见他忙活一宿,床上的人也不知道是善是恶,明霁手无缚鸡之力,总不放心在这里继续待着,便劝他去歇息,留两个青壮村民看着便够了。

      明霁摇头拒绝,不知道什么时候伤患病情还会再恶化,既然出手救治就要救到底,他打算伏在病人床边凑合睡一会,这样既能休息,也不至于错过观察病情。

      村长知道他是医者仁心,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过了一会。

      “哐当!”

      屋里传来好大一阵动静,是木凳被重重打翻的声音。

      屋外的小孩听了赶紧喊来大人,等众人拿着棍棒推门而入,看见房内……被高大的伤患压在身下,有些费力地想要推开对方却不得其法的明霁大夫。

      眼见着人暴起,又瞬间因为伤口破裂而痛晕栽倒在自己身上,明霁无奈:“他已经晕过去了,劳烦叔叔婶婶替我扶起他。”

      &

      醒来的伤患一开始极度狂躁,明霁为他看病时几个村民总得在旁边看着才安心。

      不过明霁并不怕,只是轻柔地对他笑。

      他发现伤患听不见声音,似乎并不是天生的,因为对方对这一点极度不适应,他尝试去用唇语让对方“听见”他的话。

      “别、怕,”他看着伤患,放慢咬字的速度,“我不会伤害你。”

      “你需要包扎伤口,再乱动,会、死。”

      他的眼睛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冬月里,像和煦的风拂过人的心头。

      床上的青年盯着他看好一会,漆黑的瞳仁看年青郎中漂亮的唇形,像被驯服一样,没再动,乖乖地任由他近身看伤口。

      过了几天,他对别的村民还是爱搭不理的凶狠模样,对明霁却是十分顺从。

      明霁用唇语和他说话,似乎因为摔伤脑袋,青年听不见声音,说话也开始走调,基本只能靠点头摇头表达意思。

      他记得自己以前是可以听见声音、会说话的,其他的,例如姓甚名谁、家在何处、究竟犯了什么事情才有的满刀身伤,一概不记得,问起便会阵阵头疼。

      村长家中还有女眷,他一直住下去不是办法,明霁便想把他带回自己家中继续观察他。

      村民们听了也是不同意的,让一村之宝和不知道哪里来的煞星共处一室,想想就觉得可怖。

      不过明霁看起来柔和,做了决定也是常人难以改变的。

      起初隔三差五的就有村民拿着棍棒“路过”明霁家,看看煞星有没有对明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直到后来亲眼看见已经能够自由活动的青年每日辛勤地为明霁搬动药草并细心晾晒,又替明霁劈柴、做家务活,他们才真的相信这小子不是坏人,放心地撤退了。

      &

      青年身上遗有一块令牌,上书一个“璘”字,明霁便唤他作阿璘。

      阿璘从前是能听见声音会说话的,只是现在脑袋受冲击,被影响了。

      听的方面,阿璘学得很快,唇语对他没难度,不过不会说话总是不方便,明霁翻看他爹留下来的医书,找了个法子教阿璘重新练习音节。

      他拉着阿璘的手指贴在他喉间,让阿璘一边看他的唇形,一边感受他发音时的振动。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不定被吓一大跳。

      年青郎中和高大青年相对而坐,两人体格相去甚远,手也是如此,明霁的手只握得到他手掌的一半。

      明霁的手细长而苍白,泛着玉器那样的润意,是很精致的漂亮。阿璘从前大约是习过武,手被晒成了麦色,很是宽大,青筋浮起,看起来很有力量,两只放在一起,十分极端。

      阿璘的手被明霁引导着贴压在他的喉间。

      脖颈最脆弱的地带,如果他心有歹意,能够轻易拧死善意泛滥的郎中,正如掐死一只仙鹤。

      过硬的指尖触到柔软的颈肉,触感像记忆里偶尔闪过的蚕丝制品。

      他垂眸,看见明霁无比规范的口型,唇、齿、舌每个地方都力求让阿璘看得清楚。

      被糜艳的内里晃花了眼。

      阿璘没被他拉着的另一只手屈握成拳,明霁大概是不能够明白他一本正经地做这件事情,在旁人看来有多煽情。

      &

      明霁去县上问诊时阿璘也会跟着他去。

      不过今天的主顾是女子,只能明霁一个人去,阿璘留在医馆等他。

      比平常的时间都要久。靠在门口等人的阿璘眉头皱起。

      “璘、璘哥。”医馆的店小二凑近冷峻的青年,被他一个眼风扫过来,缩了缩脖子,心里叫苦。

      如果不是为了明大夫,他也不敢跟这位搭话啊,平时明大夫跟他多说一会话,这位大爷凶狠的目光都能把他扎成筛子。

      偏生外面的那些小姑娘还以为他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看他长得帅一点就来打听他的消息,根本比不了明大夫一根手指头。当然这些话,店小二不敢对阿璘说。

      他咽下对阿璘的不满,说出来意:“今日明大夫去的是贾府……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怀疑出事了……”

      “之前贾府的大少爷就常装病骗明大夫去他那儿,被明大夫躲过几次他就没那么干了,但是现在……”他看向阿璘,他知道阿璘的武功很高强,也最关心明大夫,“璘哥,你去看看吧,我担心明大夫。”

      阿璘听完,脸已经黑透。他转身在药柜抄起一把处理药材用的小刀揣在怀里,走之前想起明霁教他的话,停了一下,才生硬地挤出两个字:“谢了。”

      &

      阿璘踢飞一众仆从破门而入时,那贾家大少爷的手正要解开明霁的衣带。

      床上的明霁面色酡红,双目紧闭。

      典型的被下了药的症状。

      浑身煞气的青年一步一步走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却好像踏在贾大少爷心上,每一步都压迫十足,十分沉重。

      “来——”阿璘伸手一把将他扯下床,掼在地上,寒光一闪而过,尖锐的疼痛从肢骸直冲天灵盖,后半截话一并变成惨叫。

      阿璘用那把小刀硬生生地刺穿了他刚刚碰过明霁的那只手,将它钉死在地上。

      贾家大少爷疼得口齿不清,对他喊话,阿璘没去听,黑瞳里乌云沉沉,搅起狂风骤雨,更用力地踩在他手腕上,恨不得碾断那只手。

      叫声太惨烈,明戚昏沉沉坐起身,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眼见阿璘拔出小刀,又要刺下第二刀,明戚扑过去,一时忘了青年耳不能听,哑着声叫他:“阿璘住手!”

      刀锋停在半空。

      小刀被丢到地上哐啷一声,阿璘没空看贾大少爷第二眼,走到床边替还使不上力气的明霁穿好衣服。

      被阿璘抱着过来贾大少爷身边时,明霁出声:“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告知贾老爷,由他做定夺,大少爷,您好自为之。”

      明霁的医术让他在这一带颇受看重,贾家在其中不过中流水平,如果识相,就不会和明霁过不去,甚至为了不得罪别家,还要好好惩罚孽子,以表明态度。

      &

      有时候明霁诊治病人太晚会宿在医馆,他的房间在最僻静的一角。

      药性很烈,明霁本身又是寡欲的人,经受这一遭痛苦十分,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承受不了更多,缩成一团在阿璘怀里发抖。

      他发现越贴着阿璘自己也就越舒服,急切地抱住浮木,嘴唇胡乱地蹭在青年的颈侧。

      阿璘把他放在床上,摁住他,咬牙切齿地说,“别动。”

      “我去给你找解药。”

      可明霁的理智已经被大火一把烧光,不愿意让他就这样走掉,搂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眼睫颤动,眸中一片水光,平添许多脆弱,“不用解药……阿璘,你替我摸一摸……”

      他本想凑在阿璘耳边说,又记起对方听觉有碍,退开了点,抓起青年的手探上脖子,被咬红的唇一张一合,“帮我,摸一摸。”

      “好不好?”

      艳丽的花盛开,娇艳欲滴,楚楚动人,香气扑袭而来,没有人能够逃开被吞食的命运。

      &

      阿璘的手指一直贴在他的喉间。

      他在听。

      他在听我叫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明霁不再好意思发出声音,咬住了唇。他坐在阿璘怀里,阿璘好一会才发现。

      他也不急,手指向上,碰了碰明霁的唇,明霁当然不愿意张嘴,但阿璘使了坏,另一只手力道重了些,没有经验的明霁自然不受控地叫了出来。

      阿璘的手指趁机压住了他的下唇。

      柔软,津润。触感和无数次想象中的一般,甚至要更好。

      得寸进尺地碰上明霁的舌尖。

      一触即分。

      太幸福了。他埋在明霁颈窝,贪婪地吸着对方身上独有的药草香,更用力抱着怀里的人,恨不得让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头。

      明霁觉得被玩弄嘴唇比听声音还要更让他无地自容,泪眼婆娑地把阿璘的手放回原位,让他听个够。

      东西终于被弄出来的时候,他侧脸轻轻吻在明霁的颈侧,像回应之前明霁的吻。

      明霁听见他说:“真可爱。”

      失神软在他怀里大口呼吸,胸口不住起伏的明霁突然想,早知道就不教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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