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断刃（四） ...
-
大概是某次比试。
明锐星和往常一样喊话“今日我一定要打败你”，穆辞对此姑且表现出了期待，虽然明锐星未必看得出来他那点情绪波动。
当然，比试的结局一如往常。要说那天有什么不一样，便是明锐星当时破罐子破摔耍赖，抱住了他，不让他动。
长到十七岁，明锐星的身高也不过高出穆辞的肩一点点，他这样一抱，脸再贴近一点，就像枕在穆辞的肩膀。
他身上还沾有糕点的香甜。
桂花，糖浆，一些闻着就叫人腻味的东西，构成了明锐星散发出来的香气。和明锐星这个人一样。
*
从那次开始，有些事情就变了。
明锐星出现在他的梦里。十七岁的明锐星。
明锐星小时候便常有人夸他长得可爱，后来长开了，就如他名字一样，漂亮但又锐利得很，像星子一样闪烁着光芒。
和他不一样，他执剑只因为他生来如此，顺理成章。明锐星执剑却是因为喜欢，每每执剑，眸中光华万丈，妍丽的面容灼灼动人。
穆辞看着他由小火苗燃烧成更热烈的火焰，照亮身边的许多人，欢快地活过每一天。
他伸出手，于是梦中长成少年的明锐星落在他怀里，纤细脆弱，惹人怜爱。
梦里的明锐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至少不再是一个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绮思的小孩。
他在穆辞怀里笑得很开心，像某一年他终于强到可以让穆辞拔剑同他对练时一样开心。漂亮的少年窝在穆辞的怀里，衣料也并没有阻碍两人的相触，极其柔软的肌肤，同样是练武之人，明锐星并不像穆辞那样冷硬，而是符合生长期少年该有的柔韧。
明锐星伸出手揽住穆辞的脖子，凑近前来，眼底一片澄澈，好像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束发，发丝披散，在空中晃晃荡荡，掠过穆辞的手背，绸缎般柔软。
桂花蜜的香气盈满两人的呼吸之间。
穆辞垂眸看他，平静和他对视一瞬，而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再乱动，低头吻住他的唇。
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泛起无数涟漪。
穆辞的手抚上明锐星的脸，明锐星的脸小得过分，而他的手又很大，可以完全覆住少年的侧脸。掌心有些凉，梦中的明锐星似乎很喜欢，撒娇似的蹭了蹭，十分顺从，乖乖地迎合着他，于是穆辞也就放任自己沉迷在自己无比清楚的假象里。
*
“有悖人伦。”心底里的声音说。
而另一个自己淡然反问，“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人伦。你何时将他当过弟子，他又何时像依恋戚常念一般依恋过你。”
“你们之间，有什么人伦。”
*
武林大会混入了魔教中人，中途一片混战，明锐星天生爱凑热闹，又初出茅庐，在混战中十分起劲，剑法漂亮，威力同样不容小觑，一众人分享情报才知道，他就是穆辞的弟子。
然而明锐星太年轻，一时得意，不慎落入了对方的包围里，要不是后来穆辞及时找到他，替他解决周边对他下手的人，明锐星多少得挨上一剑。
混战结束，回到客栈，明锐星才发现穆辞腰间的衣料渗出了血，他本想去找大夫，却被穆辞拦住。
“不必，我不习惯，”穆辞解开衣带，“你替我包扎便可。”
明锐星想了想，叫大夫来，穆辞那张脸极有可能会把人吓跑，看样子伤口也不深，他来包扎也行。
上好药，明锐星拿出纱布，一圈一圈绕上穆辞的腰。
也是脱了衣服，明锐星才发现穆辞的身体结实得超乎他想象，跟他的比，自己确实羸弱了些，难道就这个原因，他才一直赢不了吗？明锐星纳闷地想道。
他的心思在别的地方上，倒没有想过他为穆辞缠绷带的动作有多像他倚在穆辞的怀里。
*
01
好像十二三岁时，他练剑累了，倒在石凳上小憩，身旁那颗老桃树的花瓣簌簌落下，落了他一身，香气把他往更深更沉的梦中引去。后来又他觉得摇晃起来，似乎自己被扁舟载着，听涛声奔流，任江海带自己去广阔天地。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人的肩头，少年只比他长了几岁，肩背宽阔而温暖，令他心安。
大概是戚常念见他久不回院子，担心故而寻来，见他睡着，也不叫醒他，直接就背着人回院子。
“师兄。”
“师兄弄醒你了？离回去还有一段路，先睡着吧。”
“师兄，”明锐星还是迷迷瞪瞪的，“你累不累啊，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戚常念还是稳稳背着他，被他逗笑了，“有什么累的？睡吧，回去了师兄叫醒你。”
明锐星：“哦。”
大概是师兄的背太暖了，明锐星的困意涌上来，又将脸伏靠上去，昏昏沉沉睡去。
可是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明锐星在那棵树下静坐一夜。
02
他看见穆辞，眼泪不受控制，滑落下来。
“师父，”他说，“师兄他走了。”
他固执地把玉佩的碎片捡起来，一点一点地，手渗出了血，穆辞却没拦他，默默蹲下身，和他一起捡着。
穆辞替他把玉佩修好了，但裂纹还在。就像戚常念说过，他不会再回宗门。
等他再醒来，看见守在他床前的穆辞。
“师父，”他很少这样叫穆辞，现在很委屈地叫着，“我现在好难过好难过，只要想起师兄，心里比输了剑还难过。”
“师父你也会难过吗？是不是等到以后我也和师父一样天下无敌就不会难过了？”
穆辞看着他的脸，说，“会。”
天下无敌也会难过。
03
“这种人渣根本就不配被人喜欢！”房梁上，和耶律苍一齐偷窥屋内之事的明锐星愤愤道。
耶律苍颇为惊奇地看他，语气里带着嘲笑：“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也懂什么叫喜欢？”
明锐星横眉：“我怎么就不能懂了？这种事情又不需要人教。”
“哦？”耶律苍拖长了声调。
“本来就是这样的，要是我也有喜欢的人，我才不会这样对我喜欢的人呢。”
明锐星很认真地说道，他的双眸还在注意下方动静，没察觉到耶律苍因为他的话眸色深了些许。
“比方说，那个被你整天师兄长师兄短叫来叫去的相好？”他慢悠悠说道，语调很轻浮，隐含着莫名其妙的火药味。
明锐星觉得他话中带刺，只道他是在抹黑自己师兄，怒了，“你放尊重点，什么相好，别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下流，那是我大师兄！”
是吗？能让一个心思单纯的人记挂、维护自己到这种地步，说不是别有用心刻意为之，耶律苍要是能信这其中真的清白坦荡，也活不到今天了。
至少，那个所谓的师兄并不坦荡。
明锐星维护他时，双眸明亮无比，澈静无比，一看便知他是有多喜爱那个人。
耶律苍笑了一下，笑声低沉。
蓦地，伸出手扣住明锐星的肩膀，把他完全扯到自己怀里，少年被困在男人怀里像只小猫，根本动弹不得，耶律苍凑在他耳边低叹：“你还真是……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断刃（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