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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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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三年,大雪。
夜色将过
长秋宫内,第一缕清晨的日光刚照进屋内。
苏清寒额头泛出冷汗,眉头痛苦的拧成一团。
她看着面前熊熊燃起的大火灼烧掉了丞相府有关的一切,自己向前奔跑却越跑越远,无力感如同洪水一般将她淹没,黑暗将她层层包裹看不见面前的场景。
她在黑暗中奔跑,可却像深陷一个巨大的牢笼,无论她如何奔跑都逃不出这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匣子。
耳边回荡起阿父阿母凄惨的叫声,无数亡魂爬在她的身上,质问这她。
“为何不救我们!为何只有你一个人独活!”
她的双臂被人拉住,往这熊熊大火中走去,炽热的火苗跳动到她的脸上,灼烧着她的面容。
她痛苦的挣扎。
不要,不要!
“不要!”
她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后怕感如同蔓延的腾蔓将她层层缠绕,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又是这个梦,每逢冬季大雪,这场梦便会日日夜夜的缠绕着她。
“传太医。”
她气息不稳的说道。
太医替她把脉后,便将身旁的人支开。
“皇后娘娘心中之事太多,才会夜有所梦。”
闻言,苏清寒抚摸起了自己的脸。这张脸倾国倾城,虽比不过她原来那张举世无双的面容,但也足够将后宫之中的嫔妃比下,坐稳这皇后之位,享尽圣宠。可是现在她感觉到后怕,她害怕与她换脸之人寻找到她。
“娘娘不必担心。”太医看到了她的顾虑,“世人亲眼所见丞相府的嫡女已经死于那场大火。换脸之人也被微臣使用迷药忘却了自己本来的面容。”
苏清寒明白太医所言,可她还是担心。今日在大殿之上,她替疾病缠身的陛下处理朝堂,得知远在边疆的世子将要回京。
那人与她本是青梅竹马,只不过造化弄人,一个被灭了满门一个被发配边疆。
多年未见的故友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苏清寒害怕自己失态使他察觉到异常。毕竟曾经他们形影不离,是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告别太医后,苏清寒来到窗前,冷风从窗外吹进,将她烦躁的心情吹散了几分。
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那位世子归朝的日期也越来越近。
正当苏清寒思索着该如何掩藏身份之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谁!”
她转过身子,向前走起。
那股不安的感觉不由的从心中升起。
她下意识的想要叫人,却被一把冰凉的剑抵住了喉咙。
是他。怎会?
归朝的日期竟然提前了数十天。
正当她迟疑之时,一声铁器碰撞的声音响起。
接着她便被一抹黑影遮盖住了视线。
再次看清眼前之物,两人已经打到了屋外。
大雪纷飞而下,落与他们的肩头,两人动作敏捷,如风疾驰。
手中挥舞之剑,斩断一片片雪花,抵住彼此的攻击,竟一时之间不分伯仲。
黑影的两把精悍的月牙剑护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在阻挡来剑之时发出
“刺啦——”的铁器摩擦之音。
那人见状,腿成弓步用剑从下向上刺去。黑影腾空跃起,脚尖借用他的剑向下一登便翻越到他的身后,锋利的月牙剑顺势划破了他的腰肢。
那人见自己腰部流出鲜血,眉头皱起。双手紧握住手中的长剑,转换起进攻的方式。
他的招式杂乱,左劈右砍,横冲直撞。仿佛手中拿的不是长剑而是一把长矛。
黑影被他摸不着头脑的招式,弄的一头雾水,脑子在思索起他招式所属门派之时,眼睛也在盯着他步步紧逼的动作,月牙剑护在身前出招之势也变成了防御之姿。
那人找准时机,长腿横扫。
在黑影躲避之时单手撑地,身子平行于地面腾空,双腿向后方收紧用力向前蹬去,正中黑影的胸膛。
黑影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几步,站稳身子后单手背与身后,摸与腰间。
苏清寒看出他是想要用暗器夺那人性命,连忙向雪地中跑去。
“不可!”
她大声呼叫道,脚下仿佛腾云一般跑的飞快。
宽大的衣袖摆在身后,素白的长裙随着迎面而来的寒风如同湖水般泛起涟漪。
黑影见状收回手中的毒标。转身一跃借用几棵树枝接连跳跃,消失在了一片雪白之中。
苏清寒跑的有些急促,单手撑着石桌大口大口的呼吸。
发丝随风吹起,遮盖住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了单薄的里衣之中一个婀娜的身姿。
“苏儿。”
那人的剑掉落在地,砸开厚重的积雪。他向前跑去,腰间的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在白雪之中滴落留下一条长长的印迹。
他无暇顾及,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双臂,想要将人带入自己怀中。
苏清寒扶在胸口处手向上举起。
“啪!”
的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的打在那人脸上。
“世子看清楚,本宫是何人!”
冰凉的雪花落在他泛红的脸颊上,世子回过头,神情僵硬。
面前的人与他日思夜想之人有这一样的身形,可是面容却完全不一。
他步伐不稳的向后退去几步,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摇着头,嘴里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苏清寒轻笑道:“世子,莫不是忘记了你的那位青梅竹马苏清寒早已被陛下下令诛杀,怎会还存在于着世间。”
苏清寒朝他走近,逼着他连连后退。
大雪落在他们彼此的视线之前形成天然的屏障,她看不清面前之人眼中藏满的情绪。也看不见他此刻从泪眶中流出的热泪。
他向后退去半步,跪在地上。
“娘娘是微臣认错人了。还望娘娘赎罪。”
苏清寒的眼睛微微敛起,似笑非笑的说道:“世人都说我与那死去的罪臣之女苏清寒身形相像,世子恍惚认错了人,本宫倒是可以理解。”
她的话锋一转,声音也不由的生起怒火,变成质问。
“但是世子用剑指着本宫,要取本宫性命,世子难道也是将本宫错认成了他人?
回答我,谢之安!”
谢之安跪拜在地,慌忙解释,“娘娘,微臣在外征战数年不知宫中变化,未曾见过娘娘便生起疑心,还望娘娘赎罪。”
苏清寒的眼睛向他后方看去,那抹黑色的身影还是未曾离去。
苏清寒双手放在自己的腹前,用着皇后的威严,藐视着面前跪拜在地之人。
“世子为何会提前回京?又为何会出现在本宫的寝宫?世子难道不想解释一番吗?还是说想让本宫治你一个意图谋逆之罪?”
苏清寒的言语犀利,即使冷风刺骨,她只身着一袭素白长衣,但是身姿与语态都是皇后该有的威严,不容他人冒犯。
谢之安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扶着冰凉的雪地。
他身着边塞习俗的兽皮衣服,长发编成长编束与脑后。
苏清寒看着面前褪去了华丽衣着,卑躬屈膝的儿时故友,内心如同刀绞。
可……现在她是皇后,只不过也是顶着她人脸皮才能在这世上苟活之人。她必须割舍掉曾经一切,也必须万事都做到滴水不漏。
她摆了一下衣袖,转身向寝宫方向离开。
“世子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与本宫解释,在你想好之前就先跪在此处,不得离开。”
前脚才刚刚踏入宫殿,苏清寒刚刚那股凌人的气势便瞬间败下阵来。
她慌忙关上房门,身子瘫软在地。
那个黑影从天而降,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此人是皇上的亲信,自此她掌管朝政以来便日日夜夜守在自己的屋外。
他单膝跪拜在地,请求皇后原谅。
苏清寒冷笑一声,“孙岁,你跟着皇上几年了?”
他沉默许久,才回复道:“五年。”
苏清寒扶着桌子起身,嘴里念叨着五年。五年能发生太多事情了。
这五年里丞相府被灭,世子府被发配边疆,凡是与她有关的一切好像都被下了魔咒一般,厄运连连。
“为了监视我,你的父母被沦为人质。如若我可以帮你救出你的父母你可愿意帮我?”
孙岁向后退去又消失在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苏清寒苦笑一声,从地上起身。她唤来婢女为她梳妆。
梳洗完毕后,她推开了房门。看向在大雪中跪拜已久的谢之安。
他回宫的消息恐怕早已在宫中传开,如果让人察觉到他来过这里,与他与苏清寒都是不利。
苏清寒朝他走进,金丝绒绘制成的靴子,映入谢之安的眼中。
他抬头看向面前陌生之人,此人头戴凤冠,身着华服,样貌国色天香。
尤其是那双举世无双的眼睛,犹如明月,一眼万年。
谢之安看着她,埋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你当真不是她?”
苏清寒捏紧的衣袖,故作镇定回答道:“世子还真是说笑,本宫乃当今皇后怎能与一届罪臣之女相提并论。”
她看向谢之安,挥动一下衣袖。
“世子还是没有要说的吗?”
谢之安眸子微动,跪拜与地,“娘娘,微臣斗胆问娘娘一句,可有见过微臣儿时的青梅竹马,苏清寒。微臣前去她的墓地,发现她的坟中空无一人。”
苏清寒身形僵住,冷淡如冰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丝丝裂痕,她不可置信的询问道:“你怎会得知?”
谢之安苦笑一声,“微臣想着自己能与她长眠于此,却发现她并未死去。”
“娘娘!”
他又一次跪拜在地,“如若娘娘肯告诉微臣故友下落,微臣愿以身家性命与娘娘交换!”
苏清寒转过身去,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波澜起伏的情绪。
她竟不知谢之安对自己用情至深。
“世子何以见得我知道苏姑娘的下落?”
谢之安:“娘娘曾去过她的墓地。”
苏清寒的指尖插进血肉之中,她紧紧绷着心中的那根弦,若无其事的说道:“本宫听闻苏姑娘是京城才女,因丞相贪赃被丢掉性命。本宫是个爱才之人,前去祭奠一下她。这点世子也要质疑吗?”
谢之安抬头,苍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