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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迷雾终散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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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暮天寒,呵气成霜,楚风穿着一身高定站在破旧的筒子楼下,抬眸盯着二楼紧闭的一扇门。
来往的人纷纷侧目,有几个胆大的姑娘红着脸直接过来跟他要电话,黄成澄化身经纪人一一婉拒。
“别看了,走吧。”
楚风啧了一声。
这个地方依旧破败,到处飘着一股廉价的气味。
回想黄成澄给他发邮件那天,楚风一眼就看到了卫洲的名字,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他的禁忌,他啪一声合上电脑,开着跑车出门,直到深夜才回家。
再打开电脑已经是几天后,黄成澄又给他发了好几封邮件,本打算直接忽略,但他终究没压住心底的好奇。
黄成澄最后发来的是一张照片,卫洲蜷缩着双腿像个在子宫里沉睡的婴儿,脸上黯然无色,垂落的领口下深陷的锁骨一目了然。
楚风触摸着屏幕上那张消瘦的脸,他到底还是心软了,谁让他曾经是他的执念呢。
就当是还他小时候的照顾和保护吧。
楚风抬脚往楼梯走去,刚走到楼梯口,曾经卫洲甩他耳光的一幕闪过眼前,楚风又啧了一声,快步上楼。
黄成澄胆颤心惊地跟在他后面,生怕他会突然反悔,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如果楚风突然掉头说他不去了,他就是敲晕他也要把他丢卫洲身边。
楚风站在黄成澄身后等他开门,他不想和卫洲独处,让黄成澄必须一块进去,黄成澄嘴上答应得爽快,开门的瞬间他后退一步往楚风背后用力一推,迅速关上门,秒速反锁。
隔着门黄成澄听到了楚风的低骂声:“操!黄成澄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弄死你。”
“晚上我就来。”黄成澄手捂着胸口,为了兄弟的小命他也是豁出去了,而他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他的兄弟的了。
楚风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卫洲还是睡得很沉,他站在门边看了他很久,最后背靠着沙发在他旁边席地而坐。
卫洲的呼吸长短不一,大概睡得并不安稳。
“从我记事起我就喜欢你,你陪我玩,替我教训欺负我的小孩,在我想爸妈的时候陪在我身边,为我擦干眼泪,不厌其烦地哄我,虽然你总是埋怨我一哭就停不下来,你会把阿姨给你的零钱攒起来给我买零食,后来我和爸妈去了国外,你说长大就来找我,我一直等,算着日子等,但你没告诉我什么时候算长大,妈妈说心里有挂念的人就是长大,”楚风哼笑一声,“我好像太快长大了,后来我受够了等待,你不来找我,没关系,我来找你,可当我找到你家时你爸却告诉我你死了,我信了,我站你家门口哭得好像你真的死了一样,好在隔壁的奶奶告诉我你只是和阿姨一起搬走了,我费尽心思也只查到你和阿姨搬到了这座城市,具体在哪儿,我不知道,后来遇到你,我没认出你,但我的心认出来了,”像是想到什么搞笑的事,楚风低头笑了一会才继续自言自语,“发现喜欢上你时我真的好自责,觉得自己背叛了你,背叛了我们的约定,每天晚上我都在照片前忏悔,求你原谅我,再后来,我发现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我好开心,可也好难过,我想到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个晚上,刚才上楼的时候也想到了,你甩了我一巴掌,”楚风用舌尖顶了下早就愈合的口腔,“下手真他妈狠,直接给我扇医院去了,也就是你,这要是换成别人,以后每年的那天就是他的忌日,那时候我就想啊,是不是你长大后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女生,我劝了自己好久才说服自己不能阻碍你娶妻生子,可也是那段时间,你身边出现了他,”楚风的脸色沉了下来,像来自阎罗的恶鬼一样阴森森地瞪着卫洲,“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时候就开始了吗?一边说要跟我谈恋爱,一边跟他纠缠不清,”他安静地看着卫洲的脸好一会,重新背对着他,平复好心情才继续说下去,“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在等你放学的时候因为被水里晚霞的倒影吸引而落水,你为了救我自己险些溺死这事?你知道你生日那天晚上掉到水里我有多害怕吗,我真的以为你会死,你全身都冻僵了,呼吸弱得像是随时会没了,我被梦魇困住,觉得自己只会给你带来厄运,可你却找上门,说你喜欢我,离不开我,你需要我,这是我从小的愿望,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我不否认你当时的心意,但你要变心,我无能为力,小时候你对我许诺,这是你欠我的债,你和我谈恋爱,陪我一程,债也就还清了,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我也不欠你了,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卫洲沉重的呼吸声,楚风静静地听着,也不叫醒他。
离开前楚风摩挲着卫洲的脸:“明明是你提的分手,我也如你所愿了,你现在这样,是要演给谁看?”他碰了碰他的唇,“好好生活。”
楚风拿上钥匙,将门打开,走出“小盒子”。
卫洲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楚风坐在他旁边对他喃喃细语,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可他已经两三天没有睡觉,实在扛不住倦意,他听到的内容不多,依稀记得哭不停、国外、长大、等待、死了、背叛、照片、第一次接吻去了医院,还有互不相欠。
好乱,卫洲坐在沙发揉搓着太阳穴,头晕目眩。
几点了?好像来不及去上班了。
门把手从外面拧动,推开一小条缝隙,黄成澄鬼鬼祟祟地观察着屋内。
“干嘛?”卫洲不冷不热地开口。
黄成澄把门推开:“怎么只有你?楚风呢?”
卫洲一下子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什么意思?他来过?”
所以,那不是他的梦,楚风刚刚真的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可他却睡死过去,他又一次错过他了吗?
“你不知道?”黄成澄比他还震惊。
卫洲反身拿起桌上的手机:“给我他的号码。”
“我没……”
“不用了。”
卫洲坐回沙发,盯着手机屏幕,黄成澄好奇地探着身子看了一眼,备忘录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
这是楚风留下的,即是要他别再颓然下去,也是要他放下。
卫洲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才给华哥发信息请假,告诉他明天就会去上班。
那天晚上他没有再喝酒,吃过饭后卫洲躺在床上回想自己睡梦中所听到的片语只言,却怎么也拼凑不完整,一闭上眼睛,楚风的脸就会浮现,他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指尖的触感似在复苏。
感情是身不由己的,并不是说放就能放下,卫洲决定最后再去一次楚风的房子,他想好好再看一眼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偌大的别墅里草坪绿绒如毯,并未受严寒影响,他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阳光下形单影只,显得无比孤独。
在要离开楚风家的时候,卫洲不由自主地走进书房,灯光点亮房间的时候,他看到了沙发上放着的一个大相框,这是他不曾在这个家里见过的,卫洲想起楚风的碎语,他走过去,赫然愣住。
照片中两个稚嫩的小男孩并肩而立,一个长相俊俏,粉面朱唇,面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绚烂的笑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弯成桥,像只小狐狸一样透着灵气,另一个虽然也很帅气,眉眼间却带着攻击性,看着很不好惹,身高也比旁边的小孩要高出半个头,照片里这个小孩一脸倔强地盯着身旁的人,手还紧紧扯着对方的衣角,眼眶湿润,应该是大哭过一场。
这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是他,而另一个,正是童年时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邻居小孩儿。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卫洲寻找着色彩不足的记忆,他想起来了,是那天,是那个小孩儿要离开的那天,当时他抓着对方的衣角不愿意他走。
他叫什么名字?没错,是小风,他是楚风!他怎么会忘了他!
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一帧帧一幕幕,记忆被拉回遥远的过去。
“子洲哥哥,妈妈说要带我去很远的地方,我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子洲哥哥,等我走了,你会和别人天下第一好吗?”
“子洲哥哥,你不可以跟别人好,你只能跟我最好,知道吗?”
“子洲哥哥,你会忘了我吗?”
“子洲哥哥……”
“子洲哥哥……”
“子洲哥哥……”
卫洲想起那天楚风离开时自己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你,你等我。
当时他还亲了他,然后告诉他亲了就是盖章,盖章就永远有效。
糯米般软软的小楚风漂亮的脸蛋早已哭花,他拉起他的衣服擦去脸上的泪和鼻涕,用力地点头说:“好。”
卫洲抚摸着照片中带着稚气的小楚风的脸,眼泪早已布满双颊。
难怪楚风会知道他以前的名字,难怪楚风那晚会出现在他老家门口,难怪楚风总是用失望又感伤的眼神看他,难怪,他会跟他说那些奇怪的话。
就像楚风说的,根本就没有替身,一直以来都是他,他不知道楚风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他只恨自己没有先认出他,是他对他许下承诺,却又忘了承诺,现在他想起来了,可楚风已经不愿意再等他了。
觉得自己深陷苦难的人总会放大自己的不幸,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可悲的人,但卫洲不愿意再这样想,他必须跳出自己设下的囹圄。
楚风已经回了苏黎世,而且不会再回来,他不可以再继续颓萎,他要赚钱,他必须攒钱,去找楚风的念头再次燃起,矢志不移。
卫洲知道自己配不上那么优秀的楚风,但他还是想厚着脸皮争取一把,只要他死缠烂打,楚风或许会心软,从小到大他都是很好哄的,他不甘心做他生命中岌岌无名的路人甲。
这一次,他想履行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