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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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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常哑然。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眼神到那儿他便知道是谁了。
梁常起身踉跄了一下,行了一礼:“并无……”
皇帝默然良久,叫人把梁常带出去。
眼睛却在梁常那身衣裳上始终没有移开,他不禁咬紧了牙关……
此时此刻,他拿这个不大懂礼节,但又知道给自己台阶下的家伙没办法。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皇帝吃着珍馐美酒,表情乏乏。
除却最初时的激昂以外,现在他并没有带动情绪的打算。
他也想走,但抛开梁常这个士兵以外,那些大臣简直比他的妃子还要难缠。
当然……祁无娄这个有点小聪明又较为忠实的信徒不算。
祁无娄读得懂他的眼神,开了退场的先例。
皇帝缓了口气,垂眸看着大殿里人们陆陆续续退去。
恭亲王自顾自的饮酒,没有走的意思。
“……皇叔。”皇帝看向恭亲王。
恭亲王将酒樽放下,抬眸看着皇帝。
皇帝伸出一只手:“抱着朕回寝殿。”
“陛下,您在为难臣。”
“你抗命不从?”
恭亲王出了口气,起身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帝,伸手将他袖下的匕首拿出来丢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皇叔。”皇帝用那只手攥住恭亲王的衣裳,借力站起身来与他对视,手覆在他腰间,另一只手将一柄粗长的银针刺进他的腹中。
皮肉刺开的声音听来无比清晰。
恭亲王闷哼一声,额角跳动,抓着皇帝的手将银针拔出,捂着伤处后退两步,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他便一头摔在了地上。
皇帝垂眸看了半晌,思忖半晌……
前去蹲下来看着恭亲王,举起手中尚在滴血的长针,对着他的脊柱,没下去手,将长针撂下,将人抱回偏殿,叫太医救了他。
恭亲王醒时,看着房梁许久,又是皇帝寝宫的偏殿,上次就是。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腹上呈圆形的伤口,又躺下来。
“……”
恭亲王裹了裹衣裳,猛地闭上眼,头疼,伤口昨夜捅得深,也疼。
此时此刻很想彻彻底底睡过去,却顶不住皇帝下朝带着一身寒气凑来。
不必想就知道他是懒得应付朝廷事宜提前退朝了,倒不如不上朝。
于是转念想,不睡了,把某人踹出去。
他半撩开衣摆,伸脚,真那么做了。
皇帝爬起来看向自己的叔叔:“皇叔,你、你怎能踹我?”
恭亲王撑起身子下榻蹬上鞋,衣裳顺着动作散开来,他将衣裳系好,半晌才道:“本王自问对你问心无愧,你倒好……”
“问心无愧?朕现在在你操纵之下,犹如傀儡一般!皇叔你怎么问心无愧了?”
实说的傀儡一般,便只是恭亲王略收着生杀大权。
他若是彻底放开了,怕是会令大臣们苦不堪言。
恭亲王心中烦闷,面上却只是蹙眉,他撑起身绕开皇帝便走了,走得急少拿了一件外衣。
皇帝分外不雅的坐在地上,看着恭亲王离去,拳头紧了又松……
他看向挂着的衣裳,不知何故,释然了一瞬。
此番情况,恭亲王顺利找了个由头拒绝了之后的出征。
……恭亲王一文人,能拎得起刀剑就不错了,让他去上战场,明摆着就是为难他,索性此人熟读兵法,不怂。
梁常那边醒来后,摩挲着身侧,并未寻到兰柏的身影。
他睁开眼四处看看,稀里糊涂起身出门转了一圈,依旧没有。
宫里那酒劲儿真足……
梁常想着,晃晃悠悠回到屋里,瞥见桌上的纸,伸手抽出来看了看。
上面的字龙飞凤舞,且带着些许急躁。
虽然没见过兰柏的字体,但梁常猜得出。
他坐下来撑着额头稍缓了一会儿,一头趴在桌上又睡着了。
入梦,兰柏在一方圆石上打坐,嘴里念着什么。
梁常没法儿近身,便远远看着,仔细听来,是清心咒。
他出不去梦,只能在梦境里晃悠。
有薄雾之处他凑过去便能散开,毫不设防。
于是他去了那尊塑像前,本能的靠近过去。
莲座上有只猫在小憩,听到动静便朝梁常走来。
“喵——”
猫的花色跟兰柏一样,梁常下意识俯身把它抱起来,没摸几下便觉得身后一阵凉飕飕,猫从他怀里一跃而下,跑走了。
梁常转过身,正对上兰柏。
“你都分不清我吗?”兰柏问道,语气些许委屈。
“你在逼问我?”梁常稀疏平常地问道。
兰柏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明显在质问,也算逼问。
梁常被看得不自在,偏开头颇为含糊的说了一句:“我的错……”
兰柏转身背对着他:“我看你找不到我,又眼瞎似的看不见纸条才放你进来的,不要找我了,你去打完仗我就回来。”
“噢……好。”梁常不多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扯了一句:“你长得好快。”
“那……你打算抱抱我吗?”
梁常默然,他并没有太想抱兰柏,但顶不住兰柏眼巴巴看着他。
他张开双臂,拥了一下兰柏,急忙退开。
这一退不要紧,掉进水里去了。
兰柏愕然,麻利地把梁常捞起来,汗如雨下:“你!你……没事吧?”
梁常躺在地上,皱着眉哼哼两声,咳嗽了两声说:“……梦里的水居然不能直接踩上去。”
“……”兰柏默然。
好歹是他实际构建出来的地方,梁常没被没有被惊醒,也没有被泡湿就很不错了。
兰柏挥手,梁常顷刻间出梦醒来。
他揉了揉眉心,想起了身上这套衣服……
将身上繁杂的腰饰以及各种配饰卸下,煮水沐浴一番换上自己的衣裳,拿这套华服有些没办法。
看着娇贵的物什不能被他洗坏吧……
梁常想着,还是带去洗了,与之前洗的时候不同,之前是随意的洗,现在战战兢兢的洗。
洗好晒干,几日后梁常带着叠好的衣裳登门。
王府外侍从进去一趟,出来道:“不必还了。”
梁常想说什么,被侍从打断:“洗干净也不用,王爷不缺衣裳,回去吧。”
“噢……”梁常看着那侍从,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衣裳,心中掺着一丝拘谨,终是道:“好。”
梁常说罢,带着衣裳离开。
于他这个下位者来讲,此事不好多想,当做赏赐便是,又不是太坏的事,当然,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事情。
侍从看着梁常离开,回去复命。
恭亲王因为被捅的那一下至今还有些乏。
“没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恭亲王问道。
侍从摇头。
“落在宫里那件衣裳呢?都三日了还不能取回?”
“……呃,陛下说衣裳污渍受损,改日修好了洗净了便送回来。”
恭亲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起身亲自到宫里取衣裳去了。
也不知道一件衣裳怎么就还修不好了,哪怕皇帝说句丢了他都不会这么烦。
哪儿知到了宫里,皇帝说:“朕又不会拿你的衣裳做什么,非要回去作甚?”
恭亲王直起身抬头看着皇帝,咬牙切齿道:“你哪怕一把火烧了。”
“皇叔连念想都不愿意给朕留?”
恭亲王不语,抬手在单薄的身上摸了一番,最终摘下腰间玉佩上前去放在案台上。
皇帝拿起玉佩摩挲着,收了起来,依旧不打算将他的衣裳还给他,轻飘飘一句:“一早便丢了,朕知道你会来,皇叔还是一如既往的禁不住磨。”
恭亲王默然,最终转身离开,刚踏出殿外便被带了回去。
皇帝坐在上位,睥睨着恭亲王:“……皇叔还不曾如大臣一般伺候过朕。”
“伺候?为何要对你阿谀奉承?”恭亲王眸子微眯。
皇帝拍案而起,步下台阶到恭亲王跟前去:“朕乃天子!”
“你哪儿有天子的样子?你甚至连你父皇……”
恭亲王话音未落,巴掌在耳畔响起,脸颊火辣辣的疼。
心中更多是屈辱、恨,以及憋在心里的怨怼。
紧接着,皇帝捧着恭亲王的脸定定的看着他:“朕不如他?朕怎的不如他?!莫不是在皇叔眼里朕谁都不如?”
恭亲王张口欲言,皇帝又道:“难道皇叔就这么迫切的想要朕的这个位置!?”
顷刻间,喉头哽塞难以出口……
这般情况他在他皇兄继位之时都未曾上演过。
他抬手将皇帝的手拿开,将人猛地推出去些,转身无比决绝的离开,一出宫便气血上涌,两眼一翻黑,好在近侍机灵,一把扶住了他。
回府后,说是气急攻心的过,又得吃几副苦汤子。
他做什么皇帝?他做皇帝容易被气死的。
本就不爱多费口舌。
然……
王府禁阁,不得说,不可说。
现如今重中之重便是放出那点生杀之权。
半月过去,恭亲王正如所言并未参战,梁常又是第二个到,此次看见的是李耙。
人虽醒着,但看着有点疲乏。
“你怎么了?”梁常问道。
李耙白眼连连,缓了口气才道:“……小皇帝真是能说得很,你们祁将军!也是个极其能说的货色!二人硬是拉着本官说了一宿事,吃了一宿茶!”
“……”
梁常默然,别的不说,就这点来讲,他觉得当个官挺艰难的。
不让睡觉,半夜居然还要谈公务。
李耙补道:“本官饮了浓茶又难以入眠,你都不知道……”
紧接着,是滔滔不绝的诉苦。
总结来讲就是昨日谈兵谈得太久,直至深夜才放他回去。
临行前祁无娄原话是:“放心,没想跟你闹掰。”
李耙说:“那你也别非得让我站队啊。”
祁无娄:“我没,你意会错了,皇帝非叫来,你以为我很想来吗?”
李耙:“……”
连祁无娄这个忠于皇帝的都不愿意在大半夜还被叫来商谈事宜。
很明显,祁无娄不是个合格的狗腿子。
此外……李耙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他不确定。
梁常在李耙身边席地而坐,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握成拳撑着头,些许生无可恋的听着,最后因为太困,手一耷拉,一头靠在了李耙十分结实的腿上。
反应过来后又靠在了一边的草垛上。
李耙垂眸看着他,默然良久,补充道:“然后祁无娄就先上路了。”
梁常含糊道:“嗯……没有祁将军把握时间,那岂不是要走得比急行军还要快?”
“那倒不会,急行军走得多快,你回来时见识过的……”
梁常猛然惊醒,他真的这辈子都不想那么赶路。
“这次熬过年关便好了。”李耙喃喃着,到齐了便带队上路。
行程的确快,但梁常感觉少了个人……
秦燎呢?哪儿去了?不来了吗?
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