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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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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殿下英勇退敌,保家卫国,收复失地,有殿下这样的将才,实乃我大越之幸啊!”
谢怀雵看着面前堆着谄媚笑脸拼命夸奖自己的人,思绪又飘回到了前几天在寿州的时候。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邢国夫人的?
晚辈必定会还邢国公和所有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而现在,就是讨公道的时候了。
谢怀雵放下茶杯,瓷质的杯底在实木桌面上敲出了一声脆响,成功让对面喋喋不休的人住了嘴。
“这位……戚大人,对吗?”谢怀雵似笑非笑地看向这位代表谢怀晟而来的新任兵部尚书。
“对,对对。”戚成只觉得谢怀雵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割得他头皮凉飕飕的,“殿下客气了,叫下官戚成就行。”
谢怀雵抬了抬嘴角:“戚大人不必自谦。您是一部尚书,三品大员,担得起本王这一声‘大人’。梁国公曾说过,既同朝为官,谈论公事时就当以官职互称,本王深以为然。”
要不是他现在在谢怀雵的地盘上,戚成听到这些话,高低要跳起来骂人。
梁国公那是什么人?他有底气受你齐王一声“邓大人”,我可没有!再说了,你谢怀雵要是真想跟我以官职互称,现在就不会一口一个“本王”了!
戚成在心里把谢怀雵骂了好几个来回,脸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一点,还得搜肠刮肚地从本就没什么墨水的脑袋里挤出两个好词来捧对方:“殿下真是……高风亮节,高风亮节。”
见谢怀雵又重新端起了茶盏,戚成试探着道:“陛下深感齐王殿下为国尽忠之心。这次下官前来,除了犒赏三军之外,还奉了陛下旨意,加赏齐王殿下。”
说着,他掏出放在袖子里的单子,对着念了起来。
谢怀雵已是亲王之位,封无可封,加赏也只能加点食邑。谢怀晟又加了些别的金银珠宝,好歹算是凑出了一张单子来。
只是……
加的三百户食邑都是边远贫瘠之地就算了,后面凑出来的金银珠宝也是按件报的,听起来就寒酸地很。
谢怀雵听得直想发笑:谢怀晟挤出这三百户食邑,恐怕都心疼地好几晚没睡好了吧。
屋子里别的将官们也从那些零零散散的金银里听出了不对,面色古怪地盯着戚成瞧。
念清单的戚成被看得冷汗直冒,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念完了单子,戚成擦了一把鬓角的汗水,偷摸抬头看了谢怀雵一眼。
见他脸上还带着笑,不像是动怒的样子,戚成才敢接着说下面的内容:“陛下体恤齐王殿下辛苦,特意命下官带了亲王规制的仪仗队伍来,让下官护送殿下荣归婺州。”
这下,屋里的将官们哪还听不出来,金陵这是要卸磨杀驴了!
可不等他们发作,谢怀雵先扣了扣桌面:“可以。”
听到谢怀雵应允,戚成大喜过望,连忙道:“事不宜迟,还请齐王殿下——”
谢怀雵笑着抬起手:“且慢。要本王卸下军职返回婺州容易,只要赵王答应我两个条件。”
听到谢怀雵叫“赵王”,戚成心里就是一咯噔,直觉他后面提出的条件不会太妙。
果不其然,谢怀雵脸上笑得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让戚成恨不得直接厥过去:“邢国公恪尽职守、鞠躬尽瘁。此等忠臣良将,死后却没能得到公正的对待,实在是让边境将士们寒心。所以第一,我要赵王承认自己的过错,恢复邢国公的声名,还邢国公府一个公道,并将邢国公的遗骨迎回金陵,风光大葬。”
不等戚成做出反应,谢怀雵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依照我朝律法,谋逆重罪,当由三司会审,昭告天下。当初赵王以谋逆之罪,将以吴王和梁国公为首的诸多皇子公主、朝廷重臣直接处死,不合于法。我要赵王汇集三司,重审此案,明发其罪。”
两道炸雷炸得戚成两眼发黑。
这是要求吗?这分明是要戚成的命啊!
戚成都不用考虑谢怀晟会不会答应,只要他敢转述这些话,谢怀晟就能直接拔剑砍了他!
要说第一个条件还只是把谢怀晟的脸皮扯下来扔在地上踩,第二个条件那就是直接在质疑谢怀晟继位地合法性了!
谢怀晟不查,就是他心虚;可要是真查,照样会把这件本就是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事情翻回到明面上来。
谢怀晟能用军队压住朝臣们的反对声音,却不能用军队压下天下人的质疑声。
谢怀雵能提出这样两个要求,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接受谢怀晟的加赏,老老实实卸甲归田。
想起谢怀晟拔剑刺死梁国公的情形,戚成打个哆嗦,硬着头皮想跟谢怀雵讨价还价一下。
可他一跟已经完全收敛笑容的谢怀雵对上视线,就被他眼底惊人的寒意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是啊,他怎么就给忘了!
谢怀晟是会直接拔剑杀人,可面前的这位齐王,杀过的人只会比谢怀晟更多!
更别说,这里还有这么多谢怀雵的人……
戚成战战兢兢地环顾一周,绝望地发现屋里已经有不少将官原本配在腰间的刀剑握到了手上。
这下,他彻底不敢说话了,只能在心里狂骂到底是谁把这样一个难搞的差事推到他头上的。
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做这个兵部尚书!
见戚成脸色青白、不敢开口,谢怀雵重新露出了笑容:“既然戚大人没有意见,那就劳烦您替本王把这两个小小的条件转告赵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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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戚成是怎么抱着赴死的心回到金陵、怎么跟谢怀晟转述了谢怀雵的条件、最后又是怎么在暴怒的谢怀晟手里逃过一劫,只看谢怀晟直接宣布谢怀雵有意谋反,下令召集越朝各地将领共同诛杀此贼,就知道谢怀雵提出的条件有多么戳他的肺管子了。
只是不管谢怀晟有多么生气,都无法再扭转局势了。
戚成前脚进了金陵,谢怀雵后脚就宣布,谢怀晟得位不正,先有弑父杀兄、滥杀朝臣之罪;后又有贻误战机、不战而降之嫌。谢怀雵作为谢氏宗亲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他要带兵入金陵,为枉死之人讨个公道。
谢怀雵的动作比谢怀晟更快。而且弑父上位这种消息,总比谋反更具冲击性。再加上谢怀雵刚刚击退了晋军,如今声望正高,这样的话由他说出来,即使没有实证,也难免让人偏信几分。
谢怀晟在皇城里等着别人对谢怀雵群起而攻之,可他等到的却是越朝四处都掀起了对于他上位之路的质疑声。
更让他骇然的是,越朝各地的驻军将领,全都无视了他发出的旨意,不仅没有人前去讨伐谢怀雵,甚至他们还任由谢怀雵带兵直逼金陵。
谢怀晟这才意识到,如今的他已经无法让指令传出金陵之外了。
金陵皇宫,紫宸殿。
广宁伯孙添和孙潜一道,越过跪伏在殿外、浑身颤抖的宫侍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昏暗的大殿之内。
孙贤妃正站在门口。
看见他俩来,孙贤妃一把拉住了他们的胳膊,哭着道:“大哥、二哥,你们快去劝劝陛下吧!”
看着自己妹妹哭得满脸狼狈的模样,孙潜又是烦躁又是无奈。
如今形势已经完全倒向齐王那边。要不是被血缘关系绊住逃脱不掉,孙潜根本就不想管谢怀晟这档子事。
孙添没发现弟弟的焦躁,低声安抚了孙贤妃几句,随后率先入内殿。
孙潜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内殿光亮的地砖上如今满是污渍。
拖出的血痕混着浑浊的水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味。
谢怀晟靠坐在台阶上,一手握着还沾着血的剑,一手提着酒壶往自己嘴里灌着。
见到他俩来,谢怀晟随手把酒壶往地上一掷,醉醺醺地问道:“你们是来告诉我,谢怀雵现在已经到金陵城外了吗?”
孙潜的眉头皱了起来。
孙添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到底忍住了,温声劝慰道:“陛下何故说这样的丧气话呢?”
“是我要丧气的吗?”谢怀晟举起剑,剑尖对准孙添,“我下令要那些驻军将领讨伐谢怀雵,有几个动了?谢怀雵带兵直逼金陵,他们连拦都不拦一下!他们谁把我当陛下看了?!我看他们都巴不得直接打开城门迎接谢怀雵!”
孙添压下剑尖,耐着性子继续哄道:“他们哪里敢做这种事情。那天下人谁不清楚,只有您才是真正的大越之主。那些将领都是墙头草,如今看谢怀雵声势浩大,不敢得罪与他。可谢怀雵就是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着谢怀雵一起造反啊。”
谢怀晟盯着孙添,没有反驳。
见他没有抬杠,孙添直觉有戏:“臣接到线报,那谢怀雵也是托大,只带了两万人马就敢南下。咱们光在京郊就有五万人马,只要谢怀雵敢来,定能叫他有来无回!”
“当真?!”
“自然是真的。两万对五万,他谢怀雵纵是将星转世,也奈何我们不得。”
“等我们杀了谢怀雵,别的什么小鱼小虾,哪里还能再掀出风浪来呢!”
听到这里,谢怀晟终于一扫颓废,重新打起精神来:“好!快把京郊驻军的将领召来!朕要好好跟他商量一下对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