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日记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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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5年 12月24日星期二雪
十年。我用了十年。
我没有直接调查妈妈，那太残忍，也容易打草惊蛇。我从边缘入手，利用大学和工作的资源，寻找当年父亲生意失败的记录，寻找那些“债主”。
过程很艰难，很多记录都消失了。但我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通过一位早已退休的、当年经手过爸爸公司破产案的老会计师。
他记性很好，因为他对我爸爸印象很深。
“你爸爸啊，是个老实人，就是太容易相信人。”
老会计师唏嘘，“他那次失败，主要是被合伙人坑了，卷款跑到了国外。债务是有，但远没到逼死人的地步。你爸爸当时虽然消沉，但还在积极想办法重组债务，和债主们也达成了初步的还款协议……他突然失踪，然后传来死讯，我们都很意外。”
“您确定吗？债务压力不大？”
“肯定啊。数额不小，但没到高利贷逼命的地步。至少在我接手账目的时候，绝对没有。”
所以，妈妈撒谎了。债务存在，但绝非她描述的、能逼得爸爸要拉全家一起死的绝境。
那爸爸为什么死？那笔高额的保险金…… 一个可怕的推理在我脑中成型：
也许，不是债务逼疯了爸爸，而是妈妈利用爸爸生意失败后的沮丧，不断灌输绝望情绪，甚至可能……
提到了那份保险。他们那场剧烈的争吵，也许不是妈妈在“阻止”爸爸，而是……在“引导”他？
那通最后的电话，是否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根本就是一个诱使他走向河边的指令？
爸爸的便签，“希望他能得到那笔钱”，现在读起来，不像是一份托付，更像是一份……被引导写下的遗书。
他至死都相信，自己的死能换回妻儿的生，却不知道这可能是妻子精心设计的解脱之道——摆脱债务，也摆脱他。
今天晚上，我带着我男朋友回家。雪和那年一样大。
妈妈很高兴，忙着张罗饭菜。她老了，头发白了很多，看起来就是一个慈祥的、受过苦的普通母亲。
饭后，我们坐在沙发上。她很开明，所以看着我，眼神是欣慰又满足：
“看到你现在这么好，妈妈吃的所有苦，都值了。” 我看着她，我的心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我最终没有拿出老会计师的话质问她，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说：“妈，这些年，一个人扛着所有，很辛苦吧。”
她身体微微一僵，笑容凝固了一瞬，极其短暂，但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那是一种被戳破最深层防御的惊慌，尽管她立刻用感慨掩饰了过去：
“都过去了，孩子，都过去了。”
就这一瞬间，我确定了。
我知道了她知道我知道。
雪无声地落下，覆盖了整个世界，一片洁白，仿佛能掩盖所有污垢和真相。
但有些东西，一旦破土，就再也无法收回。
我们依然会做一对相亲相爱的母子，维持表面的和平与温馨。
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片无法融化的冰雪，那下面是父亲冰冷的尸体，和一个被精心编织了十八年的、关于爱与牺牲的谎言。
这场雪，真冷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日记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