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梅洛彼得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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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枫丹水下的监狱梅洛彼得堡，常年都是一副阴沉沉的模样，让踏上这里的人总能感觉到从脚底板窜上来的一股阴湿的凉气。
这地方并不讨喜，但排除掉关于环境的一点毛茸茸的小问题，还是有不少没有牵挂的人在水下待上一段时间后，因无法习惯水上的生活而不愿意回去，愿意想办法留在这个地方混一份工作的。
——高低也算是个稳定的铁饭碗了。
据说早些年的时候梅洛彼得堡的生活也没那么美好，人员流动性大，还是现在的管理人“公爵”上位后才让这里规整了许多。
“好无聊……不知道希格雯现在忙完没有？”
清瘦的少年停下脚步，半飘着坐在了集装箱顶上的边缘处，手撑着下巴，小腿一晃一晃。
她盯着来往的看守和囚犯，兴致缺缺，感觉浑身不对劲，全身细胞都在跟她叫嚷着要好好活动一番。
但她一个幽灵，走路都是一用力就会飘起来，不保持脸上浮现斑纹的状态都碰不到人或物体，能有什么活动方式。
而且至今为止能看到她的也只有希格雯和偶尔会来的美露莘们。希格雯要工作，美露莘们也不是天天都会来玩，她大多数时候连个说话人都没有，想说话了也只能自己跟自己碎碎念。
“啷当。”
心不在焉的幽灵还是习惯于离地面近一些走路而不是直接飘上半空飞来飞去。她翻身下集装箱落在地面上，右腿下意识用力一蹬，左腿要迈步向前时不小心踢到了脚边固定在地面上的地灯。她听到脚边传来的声音后猛然回神，一时间脑袋空空想不起来要及时控制住力道，反应过来并清楚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时，地灯的金属框架已经发出了悲伤的“嘎吱”声，在注意到这声响的囚犯惊恐的目光中变得歪斜了。
哎呀，糟糕。
模样还很年轻的少年手背贴额试了试自己的体温，而后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心虚地晃了晃脑袋。
她尝试将地灯扶正，但已经断掉的金属框架怎么想也不可能时光倒流般毫无痕迹地接回去。
不远处，目睹地面上被固定住、一般人根本搬不动的地灯自己歪斜又自动往回掰的一幕的囚犯胆寒，慌忙小跑去找附近的看守。
没一会儿她脸上不知何时浮现的斑纹消失，她又无法触碰到实物了，只能去找希格雯求助。
真糟，她竟然发呆着发呆着就又忘记了。少年苦恼地皱眉。
之前，她刚清醒没几天的时候，希格雯问过她的呼吸方式，说她的呼吸频率似乎和正常人类不太一样，偶尔脸上还会浮现图案奇特的斑纹。
“梅洛小姐在脸上出现斑纹的时候，会有特殊的感觉吗？”希格雯作出思考的姿势，尝试探究。
梅洛顺着她的提问回忆：“体温有点升高，心率……似乎会比平常高一些。”
希格雯拿出纸笔记录：“有具体数过吗？”
梅洛静止站立，片刻后，脸上浮现斑纹，再差不多一分钟后：“应该有两百左右。”
“唔……”
希格雯看医务室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便对飘上天花板的梅洛摆摆手，让她下来，保持脸上浮现斑纹的状态——她们试验过后，梅洛只有在这种状态下能触碰到人和物——尝试给她检查身体。
“很有意思，至少普通人绝对受不了这样的心跳速度。”
希格雯更好奇梅洛过去的身份了。她的身体似乎早已记住了那种特殊的呼吸方式，体温升高和心跳加快也没有难受的感觉。
但梅洛的呼吸方式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脸上浮现斑纹又为什么能让灵魂状态的她触碰到现实世界的原先碰不到的人和物？
希格雯拉着梅洛试验过很多次，都只能得到她保持着有些特殊的呼吸方式和脸上浮现斑纹时身体素质会提高的答案——再多的也无法继续了，灵魂和真正还活着的拥有肉身的正常人毕竟还是不一样，希格雯没办法给灵魂状态的梅洛进行更深入的体检。
或许一切的谜底都藏在梅洛失去的记忆当中。
“我没有特殊的感觉，说不准真没有提瓦特的元素力一样神奇，只是一种普通的呼吸方式。”梅洛垂着脑袋提出异议。
急不来。
于是，希格雯在整理好资料准备去找公爵前，建议心中暗藏不安、焦躁的梅洛可以在梅洛彼得堡四处逛逛放轻松心情，顺便也可以尝试一下能不能离开水下。
但很遗憾后一个的答案是不能，梅洛像是璃月传说中的地缚灵，活动范围只有梅洛彼得堡的建筑内部。
——这就是为什么梅洛会在梅洛彼得堡四处溜达。
梅洛一边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一边尝试改掉呼吸方式，但没一会儿就宣告了放弃。
这对她来说有点难。
按照希格雯转述的“大多数人的呼吸方式”来进行呼吸的话，她会莫名感觉心慌，不自觉间就会恢复自己习惯的、希格雯说“有些特殊”的呼吸方式，那不如就干脆保持原样。
至于最近梅洛彼得堡内逐渐演变成怪谈的传闻……什么传闻？这世界上哪有幽灵，难道不是那些人自己吓唬自己吗？
她理不直但气壮地心想。
不过……幽灵真的会有体温、呼吸和心跳吗？
梅洛脑袋一歪，像卡住了似的呆愣几秒，随后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回过神，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不难为自己从并不存在的过往记忆中寻找到答案。
她离开后不久，被囚犯喊来的看守盯着地上金属框架断裂、玻璃出现裂纹的地灯，在弯下腰尝试双手抬起地灯却差点闪了腰后，神情恍惚地拉着同僚一起在附近检查了好几遍，但只能得到附近空无一人的结论。
“这地灯总不能真是自己成精了吧。”平日里读过璃月志怪小说的看守脸色难看，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巡逻路过被拉住的同僚咽了口唾沫，神色紧张：“说起来，这情况让我突然想起来最近梅洛彼得堡比较流行的一个怪谈……”
不知名的看守先生听着同僚复述的怪谈内容，表情逐渐惊慌起来，欲哭无泪：“我、我们去把这个情况和公爵大人汇报一下吧……”
梅洛没回头去看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三两步就半飘着跨越了大半圈的监舍区，到达了医务室的门口。她停顿几秒，确认自己的体温和心率都已经恢复正常。
“希格雯？”人还没出现在希格雯的眼前，她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医务室当中。
“哎呀，真巧，刚说起来就到了。”
希格雯注意到莱欧斯利浑身的肌肉突然紧绷起来，笑眯眯的，说话嗓音轻柔，安抚道：“别紧张，公爵，梅洛小姐是一个好孩子。”
梅洛进入医务室，没走楼梯，轻飘飘落在地面上。
“希格雯，现在有时——有人？”
她眨了眨眼，往左迈了一步，往后退了两步，又左右前后不倒翁似的晃了晃自己，终于确认了自己进来前正在和希格雯说话的公爵先生的目光的确是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不是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什么东西。
她一扫心中的阴霾，突然高兴起来：“所以现在不只有美露莘们能看见我了？”
莱欧斯利注意到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睛不明显的瞪大，眼中闪烁起亮晶晶的光。他挑了挑眉：“所以，这位女士就是护士长所说的……”
梅洛与体格健壮的典狱长先生对上视线时，脊背一僵，手下意识往腰侧抓去，但一如既往抓了个空。
她的腰侧没有任何东西。
她瞄了眼一旁笑眯眯的希格雯，嘴角向下垂了一两个像素点，紧接着就双腿用力一蹬，快速飞到了天花板上。
“是的呦。”希格雯笑道，“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对吧？”
梅洛听闻，调整了一下姿势，面朝下，背朝天花板，双臂在身侧小幅度划动，半阖着眼，悠悠然地浮着。看样子心情转好了，不过因为她习惯性微皱着眉，所以并不明显。
“真让人惊讶。”莱欧斯利抬头看向梅洛，双眸微眯，将眼中并不明显的冷淡和打量藏向更深处。
很敏锐啊。
不过性格倒是意外的很……该说是直白吗？
他能够透过她半透明的身躯看到天花板。
“真是一幅神奇的画面。”
跟他所知的，因地脉紊乱而重现的那些旧日幻影截然不同。
“说起来，梅洛是……？”
“是她根据梅洛彼得堡给自己取的代称哦。”希格雯可爱地笑道，“正如我之前和公爵说的那样，关于自己以前的事情，这个孩子全都忘记了，但总不能连个称呼用的名字也没有。”
名字是人诞生于世上时最初的存在锚点。
不过给自己取名这件事，对彼时还在根据希格雯找来的识字读物艰难学习提瓦特语言的少年来说实在是高难度，她就干脆直接截取了“梅洛彼得堡”的前两字。
怎样都好，对我来说都一样——那时的她如此说道。
希格雯回忆起了最初见到梅洛的时候。
少年幽灵是在某一日清晨突兀出现在了医务室当中的，苍白、伤痕累累，而且透明，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她身上透着股潮气，歪斜着悬浮在半空中安静沉睡，紧蹙着眉，双目紧闭着，手指偶尔痉挛似的抽动一下，像是被困在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她穿着的浅色羽织上，大量锈红色的血液格外醒目，三角鳞纹羽织、黑色长袖上衣和内里的白色衬衣都有明显破损，只能算是挂在身上的布料，头发看起来大概是被某种利器割了大半，发带只能勉强绑住剩余的一小部分长发，散落的短发遮掩了部分的左脸，一道利落的伤口贯穿左眼到脸颊，再向下看，她的头颅和身体只依靠被割断了一半多的脖颈的血肉连接着（希格雯观察到这部分断口处的血肉似乎在缓慢蠕动着生长，看样子在被她注意到之前就已经修复了一部分），左胸偏下的部分有一道伤口似是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缺少的左臂、右手和半截左小腿切口整齐。
细小的伤口在肢体残缺和几乎致命的重伤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少年身上简直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只用来束发的一面绣有鹤纹的发带还干干净净没有破损，连一丁点儿灰尘都没有沾染上。
希格雯没办法触碰到对方，发现只有自己和其他美露莘们能看见悬在半空中的安静灵魂后，只能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先根据莱欧斯利的建议每天观察着对方的情况。
来历不明的幽魂脑袋上干枯毛糙的白发随着时间流逝被一寸寸染上墨色，身上的衣服一天天变得干净，身上的伤口从最严重的开始逐渐修复，身形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等她终于从沉睡中醒来时，神情呆滞，双目空洞，整个人若一尊人偶般毫无生气，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丝毫反应，不过好歹身上的脏污和伤口都已经彻底消失，衣服完好如新，柔顺的黑发也只有微微卷曲的发尾处还有着一簇新雪般的白色。
等到她的意识完全从混沌中脱离，已经又是数天过去，身躯轮廓清晰，虽然还是半透明的，但不再如烟雾一般似乎随时会被一口气吹走。
希格雯本以为终于可以询问到幽灵的来历。
但幽灵面露茫然。
她失忆了。她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希格雯在只记得一些基本常识的幽灵面露痛苦前及时停下了询问，初步判断是PTSD导致的失忆，并在之后和公爵汇报时尽可能客观详细地描述了自己最初见到的梅洛的惨状。
莱欧斯利沉默片刻。
随后，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飘在天花板上、眼神放空不知道正在想什么的梅洛，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哈啊——不错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梅洛彼得堡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