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阿姜的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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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傅明安抱着阿姜，轻抚他的头发。
“阿姜，我可以亲你吗？”
阿姜怯怯地，半晌问他：“将军不嫌弃吗？”
“为什么会嫌弃？”傅明安捧起阿姜的脑袋，很轻柔很珍重地贴上他的唇，喃喃道，“我的宝贝。”
“我的阿姜。”
傅明安的眼神那么认真那么深情，阿姜被他的目光烫到，垂下睫毛。
“傅明安，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了。”
傅明安轻笑：“这样吗？都说傻人有傻福，古人诚不欺我。”
2
阿姜是凉州军里的营妓。
他是战乱中被流民拐来的孤儿，一股脑卖进军营。阿姜自记事起便是在无尽的饥饿与混乱中渡过，他那时候太小记忆不全，脑袋里只几个零星的片段。
胡人马蹄下伸着手的母亲，哄抢一具尸体的难民，和挥舞着弯刀的大胡子。
是以被拐后有吃有喝能活命，他也就收起怀里的小刀目送流民离开了。
3
傅将军英明神武剑眉星目，是阿姜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他意气风发又飒爽豪迈，战神一样打退胡人收复凉州，阿姜总是会被他的光芒灼伤，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秽。
4
“傅、明、安。”
傅明安握着阿姜的手，带他一笔一划在纸上落下三个大字。
“这是我的名字。”傅明安松开他问道，“刚刚教你的‘阿姜’还记得吗？”
手背上的热意随着热源的消失渐渐散去，阿姜坐在傅明安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傅明安便笑问他：“真的吗？”
“真的，不记得了。”阿姜眨眨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
傅明安便再次握上阿姜的手，带着他蘸墨落笔。
“第十遍了，不许再说记不住。”
阿姜红了脸颊，小声道：“记住了。”
他喜欢写傅明安的名字。
更喜欢傅明安写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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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没吵过架，那回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情绪上头，都说了很过分的话。
傅明安看见阿姜的眼泪，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口不择言。
阿姜几乎没怎么哭过，被捆在刑柱上抽二十鞭的时候没有哭，被军中士兵羞辱的时候没有哭，被扔在冰天雪地里给敌军当诱饵的时候也没有哭。
唯一一次是在傅明安怀里，他告诉他要给他一个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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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安恨不得时光倒流给自己两刀，他知道什么是阿姜的心病。看着自己花了六年时间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娇养出来的宝贝因自己失口胡言的一句话落下眼泪，眼里的光骤然破碎。
心快要痛死了。
他对上阿姜震惊、无措、愤怒又悲伤的眸子，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是被自己毁掉的。
傅明安伸手去拥阿姜，却被猛地拍开，应激的猫儿一般吼道：“你别碰我！”
“对不起阿姜，我没有那个意思，急狠了说话没过脑子，我真的没有那么想过，你别同我一般见识。”傅明安想去抚一抚他的背，因为他的阿姜整个人都在抖，抖得好厉害。
傅明安见过一次星光的泯灭。在六年前初见阿姜的时候，他那会儿想，不论有多难，都要让这双眸子再次亮起来。
他说阿姜的眼里有星星，是他的宝藏。他说他会保护好他的星星，守好他的宝藏。
那时候阿姜还清冷的很，闻言也只是对着他微微笑了笑。但是转身就开心的做了一桌子菜，全是他爱吃的。也是从那时候变得黏人了一些，至少不会抗拒他的亲近了。
阿姜是他的宝贝，但是今天他对他的宝贝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得乞求宝贝的原谅。
不论做什么，他都不能失去他的宝贝。
7
阿姜一遍又一遍的清洗自己的身体，浑身皮肤搓得通红泛疼。他两根手指死命搓着，想要洗的更彻底。
好脏……
好脏……
好脏。
傅明安的话反复回荡在脑子里，凌迟一样，无穷无尽的痛苦。
不是没被人这么说过，甚至比这更难听千万倍的也有很多。
但是说这话的人是傅明安，是把他从泥沼里拉出来的傅明安，是帮他出气为他撑腰的傅明安，是不厌其烦告诉他他没有做错什么的傅明安，是会亲吻他的嘴唇和足尖的傅明安，是捧着他的脸说“阿姜是我的宝贝”的傅明安。
傅明安说他脏，那他就脏。
8
傅明安曾在阿姜自厌的时候告诉他，他不脏，他是世界上最干净的玉。阿姜接受并深信。
所以现在傅明安说他脏，他也接受并深信。
9
好不容易宠出来的一点儿娇纵又全都收了回去，以前哄着还肯叫一声夫君，现如今却是怎么也不愿了。
他的阿姜像个瓷瓶子，遇见他的时候已经碎的零零散散了，好不容易一片片拼凑粘合才勉强完整的宝贝，被自己一个失手拂到地上。碎瓷有一片算一片全扎在了自己的心尖尖上。
10
认清现实，一个肮脏的妓子就不要做跟将军共白头的美梦了。
十五万凉州军的首领，全大梁的英雄，你怎么敢想？你怎么配？！
让将军快乐，别信将军的许诺。
谨记，谨记。
11
“等到将军离开凉州的那一天，或许我也会走。”
“去哪？”
“去一个将军找不到的地方。”
“这么狠心？”
“嗯，”阿姜尾音上扬，“要将军记我一辈子。”
两人安静下来，远处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暖融融的光辉洒在他们身上。
阳光刺痛阿姜的眼睛，他眯起双眼却不愿挪开。
“等到胜了胡人，阿姜同我回京城，好不好？”
“为什么要去京城？”
“带阿姜回家。”
“我没有家。”
“嗯，那我给阿姜一个家。”傅明安捏捏阿姜的肩膀，轻笑，“就是这个家人丁少，有些过于小了，只一个家主和一年迈的老管家，阿姜嫌不嫌弃？”
阿姜看着远处的朝霞，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太阳而泛起一层水光，他没说话。
“胜了仗就去找陛下讨赏赐，给阿姜讨个十里红妆好不好？
从正南门起，穿过玄武大街，咱从东城绕，不走西门。东城的荷花开的明艳，衬你。沿途一溜儿街景也好看。
我母亲留下来一套凤冠霞帔，不算很华丽，但料子做工都很好，阿姜穿上肯定特别好看，我的阿姜一直是最美的。
咱们不坐抬轿，坐撵轿，可以沿途看风景，免得你无聊，也叫京城全城老小看看，叫他们都羡慕镇远大将军娶了个天仙回家。
阿姜没有亲人，嫁妆我给备，不能叫人小瞧了去，别人有的我们阿姜也要有。
绕过东城以后走云熙道，云熙道上设些童子，散点糖果散钱，给阿姜讨个好彩头。宴席摆在镇远将军府，摆六十桌，认得的不认得的都能来讨杯喜酒喝，大喜的日子高兴，不给份子钱也没关系。
我应该会喝许多酒，凉州军的兄弟们酒量都好，免不了被灌，阿姜不许嫌弃我。
但也总不会喝醉，还得掀阿姜的盖头，跟阿姜喝合卺酒，同阿姜共赴巫山，可不能委屈了我们阿姜。”
“跟我回家，好不好？”
阿姜还是没答，只不过侧身扬起脑袋吻在傅明安唇角。
傅明安当然不放过他，搂着人吮他的唇舌，吻了一嘴的咸涩。
“不哭。”
阿姜吸吸鼻子，道：“我也要娶你。”
“好，”傅明安笑道，“那就我坐着轿子从玄武大街往云熙道，我等着阿姜来掀我的盖头。”
阿姜终于露出笑颜，他想了想那个画面，笑说：“还是算了，将军不坐轿子，将军应该骑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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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将军的什么？”
“阿姜是我的明珠，是我的绝世珍宝，是我的耀眼星星，是我心尖尖上的宝贝。”
傅明安捏着阿姜的下巴，“那我又是阿姜的什么？”
“将军是阿姜的英雄。”
是阿姜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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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传来之前阿姜正在帐子里给傅明安补衣服。他早早就心神不宁的，手上扎了好几个眼子，怕将军回来看见了说他，特意挤干净了血水什么都瞧不出来了才作罢。
帐外突如其来的骚动让他很不安，大军归来后几个首领立马进了主帐，一刻也没多留。
阿姜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给他报平安。许是此次战事恼人，将军没能抽出空。
等回来了定要说道他两句。
过了好久平安才来找他，却不是同往日一般笑着来的。
堂堂七尺男儿哭红了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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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设套，将军为救两名士兵性命，甘入胡人陷阱，没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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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姜面部肌肉有些抽搐，看不出哭笑，“平安，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一队士兵拼死才抢回将军尸首，明日便要火化了，您再去看最后一眼吧。”
阿姜再顾不得什么，一路上踉踉跄跄不知跌了多少跤。
却没能进去。
一众士兵拦在门口不叫他进，叫他别去污了将军的遗体。任阿姜如何哀求，磕破了头也没有用。
还是后半夜平安值守悄悄放他进去的。
去之前阿姜特地沐浴更衣，数九寒天里站在溪中来来回回搓了好几道，额头也清理过了，为了不叫将军看出来特地带了条抹额。
换一身白衣，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将军喜他穿白色。
从前阿姜嫌白色太干净总不肯穿，今日倒是乖乖穿上了。
没施妆，将军总嫌他一亲一嘴的粉，说他不施粉黛的样子最好看。
16
帐子里很亮，将军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叠，微微皱着眉，像睡了一样。
阿姜放轻了步子，生怕惊醒他似的。
“傅明安。”
没人应他。
“傅明安。”
啪嗒，一滴泪珠砸在深色的棺木上。
“傅明安。”
“你不要你的宝贝了吗？”近乎是撒娇的语气了。
“傅明安，这里好冷啊，我手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是阿姜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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