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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暂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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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筝一看着手机上打来的出场费，呆呆出着神。
已经一个多月了，烟花传媒社那边一直没有他的任务，演员部里的演员有很多，当然不会只把机会留给他。
这一个月以来，辽筝一一直在准备着张老师指导的省赛作品，前一周刚刚赶上截止日期上交了。
有事情忙的时候还好，但一闲下来，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失去了什么，却难以说清道明。
摆在书桌上的几幅画落入他眼中，有五彩斑斓的油画、彩铅，还有简单素净的素描。
静静看了一眼又一眼，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挑了几幅装进牛皮纸袋中，又穿好外套，出了寝室门。
十一月，广州的平均气温已经降到了26度左右，晚上七八点，习习凉风中已经掺入了秋日的寒气。
在凉风中按照自己的脑子里摸不着、想不到的意志前进，他最终停在了阿喜爱吃面的面馆前。
他在门外悄悄打量着，发现嘈杂的干面人群中没有某个人的身影，吐了口气，又僵硬地推门而入。
梁老板很快发现了他，提高了嗓子对他调侃道：“小伙子！你好久没来了呀，是不是不敢吃免费的晚餐才不来的？”
辽筝一微笑着，点了一份猪肉虾仁云吞面，加了一句不要葱，然后找了空位置坐下。
其实他原本没有什么胃口，就没有吃晚饭，但一路走来，闻到北街上种种美食的飘香，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响，叫嚣着要主人赶紧进食。
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这里，就当自己是想吃一碗面吧！
他向玻璃门外巴望着，大概看了几分钟，忽然直起了脊背，懊恼地拍拍脸。
他在等什么？
坐来坐去还是闲不住，他又打量起面馆四处。
从空无一人的收银台到忙碌的后厨，从冰箱里的可乐到墙上的画。
等等，画？
他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幅鲜艳的紫荆花，是出于他手的紫荆花油画。
梁老板竟然真的把它挂在了这里，他惊讶地看着墙上的画，刚好被端着面出来的老板瞧见。
“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我家面馆的格调？”
辽筝一转过头，先是看见老板的笑脸，然后自己把托盘上的云吞面拿出来，放到桌子上。
“谢谢老板，很合适。”
“谢个啥呀，要谢也是我谢你，我的老顾客们啊，看了都说好！”
她情绪价值给得很足，把辽筝一都快说冒烟了。
“你说是吧？老李？”
一旁的老叔叔正埋头嗦粉，闻声抬起头，连连道好，然后又继续吭哧吭哧吃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怎么都没来我家吃面？”
他不知道为什么老板这么执着于自己自从卖画的那次后就没有来这里这件事，顾不上面要坨了，忙道：“老板，我不常来北街的。”
“不常过这边？你是南校区的？这么远，难怪你不来。”
辽筝一点了点头，终于能吃上了一口云吞，里面的猪肉虾肉很鲜美，还裹着酱汁，一口咬下去，Q弹爆浆，令人很是满足。
他又听老板说道：“你是小渺的朋友吧？不用叫我老板，多生分呐，你可以叫我梁姨。”
“好的梁姨。”
“学姐没有回来吗？”他埋着头，假装随口一问道。
“什么学姐？啊，小渺啊，她今天说没个十点半都回不来了。”
辽筝一的一句“怎么这么晚”将要脱口而出，玻璃门就被哐地一声拉开了，他赶紧咬断没有塞进嘴里的面，朝门外望去。
是几个学生，不是何森渺。
辽筝一这次没有掩盖失望，但无论他遮掩与否，也没人会注意到。
老板热情地朝进门的顾客问道：“欢迎光临，食滴么也？”
每当门口有动静，辽筝一都会立马抬头，就好像开门是他的什么启动机关，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他才终于把面吃完了。
直到吃完面，他才发现，面馆里来了好多人，说明夜渐渐深了。
面馆里只有梁姨和她老公在做事，前者送餐揽客，后者深耕后厨。
眼看梁姨忙得晕头转向，辽筝一赶紧擦完嘴，把自己桌上的空碗和筷子拿进后厨的洗碗台。
然后问了一下梁姨，哪份晚餐是哪一桌的，就给他们端了过去。
辽筝一就这么加入了送餐阵营，出餐口、顾客桌两头跑。
期间有个短暂的休息时间，老板给他拿了一件杏色围裙，辽筝一认出来，这是学姐上次穿的那件，至少是同款。
天气凉了，空调没有开，他被热气腾腾的面食蒸出了一身汗，脸上也有些潮红。
过了段时间，客流量减少了些，辽筝一背对着门口，压在收银台前，闭着眼迎接绿色小风扇的风。
又有顾客推门进店，他条件反射地回身，冲门口道：“吃点什么？这里有空位……”
看到来人，辽筝一忽然不知所措。
“辽筝一？”
何森渺也明显顿了顿，把玻璃门开得更大，她身后的两个人也跟了进来。
“学姐……”
她的无框眼镜没有来得及摘下，乌黑头发垂在两肩，中领内搭外披了一件米白色过膝针织开衫，看起来是他从没见过的柔和、慵懒。
辽筝一不知自己为何动弹不得，双手下意识抓住围裙下摆，反应过来后立马撒开，在想学姐要是看到自己穿她的围裙，会不会不高兴。
她用粤语对后厨喊了一句话，辽筝一听懂了，她要一碗云吞面，两碗桂林米粉。
他在心里做了个总结：学姐真爱吃云吞面呀。
何森渺领着两位同伴向一处空位走去，辽筝一忽然脚步生风，先他们一步到达，然后依次拉开三张椅子，太过热情的举动引得另外二人连连道谢。
辽筝一这才注意到，他们分别是一个白净的女生和一个高大的男生。
那个女生他不认识，但那个男生，应该就是上次打断了他们拍摄的学姐的师兄。
何森渺把宽袖外衫脱下，塞进了包里，又摘下眼镜，合起镜腿收进了眼睛盒。
她拉下手腕上的皮筋扎起长发，对辽筝一道：
“你怎么跑这干活了？是因为最近没拍摄，太闲了吗？”
刚才眼镜遮挡住了她眼底淡淡的青乌，辽筝一现在才注意到她的疲惫。
“没有学姐，我是来找……”他忙住嘴，恨不得给自己抡几掌，又道：“学姐，我画了几幅画，想给你看看怎么样。”
“师姐，他有点傻，想给你看画直接微|信发不就好了，还专门跑过来。”
那个女生凑近了何森渺悄悄地说，丝毫不在意以她的音量，辽筝一是否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
“你是不是忙了一晚上？坐下歇会儿吧，围裙给我。”
“哦……好。”
辽筝一没发现，自己对于何森渺的要求一向无法拒绝，忙把手伸到背后解开腰带，却不料一个手抖，就给打结了。
他顿时面露苦涩，不敢看她，慌里慌张地想要解开，但无论怎么折腾都解不开。
何森渺看他笨拙的样子，先是皱了皱眉，而后静静地看他慌神麻脚的动作，就像一只把主人家给拆了，然后慌慌张张想要复原的狗狗。
“转过来。”她像是看够了，忽而出声道。
“哦……”辽筝一立马转身，感受到腰间被围裙拉扯，忙不迭回过头，想看她的动作。
“你的蝴蝶结系得不对。”何森渺给他解着快要打死的结，清泠的声音离得很近，让他心里有些发虚。
“它在后面，有点难系……”
“狡辩，就是傻。”一道女生从侧边传来，他望过去，是学姐带来的那个女生。
辽筝一瞪了她一眼，她也太肆无忌惮了，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嘲笑他。
见她毫不在意地瞪了回来，竟然还翻了个白眼，他眼睛挣得实在太久，有些干涩了，只能怯怯收回来。
“好了。”
何森渺已经解开了围裙的绑绳，他忙把围裙脱下，回身递给她。
学姐接过之后就穿上了，让他在四人桌剩下的空位坐下，自己进了后厨。
离开之前，她问了他一句饿不饿，辽筝一不明所以，实话实说道：“我来的时候吃过了，不饿。”
辽筝一还没坐下，斜对面的那个女生就挑衅道：“你小子，是不是对我师姐图谋不轨啊？”
他顿时大骇，经过“小综艺”的风波之后，他最听不得别人说这个，忘记了自己要坐下，说道：“我和学姐只是搭档，你作为学姐的师妹，怎么能乱说！”
他又气又急，把话说得非常大声，引得店里的顾客频频侧目。
辽筝一被看得不好意思，忙把椅子拉出来坐下。
“可是你表现得很明显啊，又是拉椅子，又是解围裙的，还连我和赵师兄都给贿赂上了。而且我不就是猜测嘛，你反应这么大干嘛，谁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
“师兄，你说是吧？”
赵师兄盯着手机打字，听到自己被cue，立马举起手机笑道：“我是有家室的，在外不谈花艳之事。”
“小秦，他脸皮薄，你不要调侃他了。”
赵师兄这一劝架，令他们双双惊愕不已。辽筝一是受宠若惊，他居然帮自己；秦师妹是怒火中烧，他居然帮那个傻子！
“师兄，你胳膊肘往外拐！”她愤愤然指着仍旧在玩手机的赵师兄，何森渺提高了些的声音就传来了。
“小秦，又在叽叽喳喳什么呢，快吃面。”
“师姐，他们联合对抗我！”
何森渺把两碗面端过来，“辽筝一。”
“学姐，在。”
“去把剩下的面端过来。”
“好。”
“学姐，是这个吗？”
辽筝一看着取餐口托盘上放着的两碗面，一碗盛着满满当当的桂林米粉，另一碗只有几个云吞，心里疑惑，朝何森渺确认道。
何森渺朝他点点头，他也就没有疑虑，或许只是赵师兄胃口大一些。
端着面回来，把两碗面都放在赵师兄面前，惹得他一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吃不了这么多。”
“啊？”
辽筝一挠了挠脖子，下意识去看何森渺。
“那是给你吃的。”她伸手指了指那份云吞。
他忽然想通，原来学姐刚才问他饿不饿的原因是要给他下云吞吃。
“好，谢谢学姐。”辽筝一好似收到了命令，呆头呆脑地把那碗面移到自己的面前，没看到秦师妹看智障的眼神。
他用勺子舀起一个云吞，小口一咬，发现没有葱，实在是太好了，然后继续慢慢吃起来。
“师姐。”
“嗯？”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秦师妹得到回应，立马意趣盎然地看向辽筝一，后者还在品尝学姐做的云吞，忽然看到她的挑衅，惊惧不已，这是在干嘛？
不过他转念一想，关编剧要是在这，肯定是要吃醋的吧？
辽筝一从她的那句话中听出了宠溺，学姐对谁都很温柔啊。
他们边吃面边聊着天，内容基本上是实验室里的二三事。
“真的，你不知道，我刚去实验室那会儿，那个菜鸡老是不给我好脸色，不是说我笨，就是说我蠢。”
秦师妹狠狠咽下嘴里的面，又道：“还好一年过去了，我也进步了，他跟不上了，终于轮到我指着他鼻子骂了。”
她吐槽吐爽|了，辽筝一却坐立不安。
他直到坐下来才反应过来何森渺就坐在他对面，不知为何，他连大口吃云吞都不敢。
明明当初来卖画的时候，他同样也和学姐面对面，这会儿，却有了不同的心境。
所以，一顿夜宵对他来说，吃得有些别扭。
不过赵师兄偶尔会问他美术学院的课多不多，他学的是什么类型的画之类的，算是让他更自然一些。
辽筝一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原来学姐已经在开始为保研做准备了。
她没有当班干，除了在烟花传媒社的演员职位，也没有其他学生工作，正苦恼着要好好准备各种竞赛。
其实她绩点和平时成绩都不错，之前拍的片子大多都拿了奖，加分也多，还是很有机会的。
唯一忧愁的是，她好像已经预见了自己头秃的样子。
他有些好笑，好像这样能和学姐更接近了些。
没多久，他们已经吃完了宵夜，店里也没了其他客人。
梁姨从后厨走出来，跟他们说把脏碗交给她。
何森渺拒绝了：“姨，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洗好碗就关门。”
梁姨道好，又忽然对辽筝一道：“谢谢你呀小伙子。梁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辽筝一忽然错愕，然后乖乖回答：“梁姨，我叫辽筝一。”
“这个辽筝一小同学今天帮了我大忙呢。”
“没关系，梁姨，这是我应该做的。”
辽筝一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他脸红了一下，就听梁姨打着哈哈，又说了几句让他常来吃面，就和老公回去了。
“你怎么还不走？”秦屿和方师兄已经收拾好背包，正要出门，看到辽筝一还杵在原地，立马厉声问道。
辽筝一摸摸鼻子，故作镇定地说：“我有画要给学姐看。”
“这都快十二点了，还看什么画？明天再来也不是不行。”
她很执着，辽筝一实在编不下去了，索性直接不做回复，这在秦屿眼中就是不屑：我就是不走，你能咋地？
她气得要跳起来骂他，被一只手给按了下来。
“小秦，快回去吧，正好师兄能送你。”
何森渺，的声音听似柔和，实际上不容置喙，秦屿只好在离开前又瞪了辽筝一一眼，似乎再说：赶紧走，不然要你好看！
她把他们送了出去，走回来时，辽筝一已经把脏碗拿进后厨洗了。
她走进去，路过刚才那个桌子时，发现桌上放了一个牛皮纸袋。
来到后厨门口，水声涮涮，辽筝一没有注意到她。
他认认真真把碗中的油渍刷干净，然后用清水仔细过了一遍，拿干毛巾擦干后，放进了柜橱，然后用洗手台上挂着的干毛巾擦了擦手。
他转过头，发现门边靠着一个人，被吓了一跳，而后惊叫道：“学姐！”
何森渺被他的举动笑到了，而后轻声说：“辽筝一。”
“学姐，在！”
“你又是帮忙，又是送画的，搞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话语中除了自己所说的不知所措，还有显而易见的无奈。
辽筝一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无言看着她，杵在原地绞着手指，似乎是在斟酌措辞。
“先出去吧，你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辽筝一立马跟着她出了后厨，把画拿好，等何森渺收拾好出门。
她又穿上了那件薄款针织长衫，辽筝一不合时宜地想到刚才看她进门时的惊艳，不过……学姐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惊艳。
他拍了拍脑袋，自己在想什么？又甩甩头，想把脑海里对她不敬重的想法甩出去。
何森渺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那个模样好像小狗甩水，等他甩完脑袋，就把钥匙竖在他眼前，晃得铃铃响。
“干什么呢？快走了。”
“啊，好，学姐，走吧。”
何森渺把面馆的门关上，和辽筝一走进了北街还在亮的路灯下。
街道上的夜宵档正热闹，但其他小吃摊已经陆陆续续收摊了。
夜已深，风也愈大，吹动着何森渺的碎发，牵动了印在地上的影子。
辽筝一时而抓紧牛皮纸袋的边缘，时而又放松，实在是不知怎么对她说，要把画送给她。
他们走的这边街道比较安静，由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喧闹声、他们一步一步的脚步声，营造了一个和谐阑珊的氛围。
这终究还是由何森渺打破。
“辽筝一。”
“学姐，在！”辽筝一深感不妙，自己怎么脱了和么久，又抓紧了牛皮纸袋。
“你是不是觉得，上次打扰了我做实验，觉得很歉疚？”她的脚步没有停，却是侧头看着他，路灯照耀下，她柔和、笃定，以及疲倦。
辽筝一懊恼，他应该确认好学姐空闲的时候，再来打扰她的。
他看她已经回过了头，加快了语速：
“是……是的学姐，我太笨了，要是没自作主张要给你打下手，没准学姐早就做好实验了。”
何森渺微微闭了眼，感受秋风的凉意拂过脸庞，竟然有些舒缓。
她凭着感觉走着，又轻轻问：“你还觉得，网上的那些评论，都是因为你才有的，是吧？”
辽筝一忽然感觉心脏被她挖了出来，所有喜怒哀乐，欢喜忧愁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洞察秋毫。
“学姐，我……”
“你不用这么认为。辽筝一，我问你，要是我拒绝了你的好意，你还会去给我帮忙吗？”
她睁开眼，这次忽然停下了脚步，微微抬头看他飘忽的眼，目光犀利，这是她每一次不耐、严肃的征兆。
辽筝一感觉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被她提前预测，觉得自己考虑不够，沉吟了一会儿，才敢认真回视她。
“不一定，我可能还会争取一下。”
“是的，如果要按照原因论的逻辑来看，要是我还是拒绝你的话，你就不会再进实验室，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何森渺继续往前走，脚步放慢了些。
“同样的，如果那次体验药学实验的男嘉宾不是你，网上的评论就不会牵扯到你，也不会对你产生困扰。”
“虽然说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一个好习惯，但是也不能忽略其他方面的问题。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更准确地说，我们本来就没有错，只是这些结果的产生对我们产生了较为负面的影响，仅此而已，辽筝一。”
“这几件事对于我，只是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凭空猜测和调侃，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影响，完全没有你预想中的那样，会有多困扰。”
“而且，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已经快忘记了。”
“所以，一页书看完了，要记得翻篇呀，辽筝一。”
辽筝一松开把牛皮纸袋抓皱了的手，感觉一阵风吹过来，把他的郁烦都吹散了。
他想，这落落的风，能有如此魔力，必定是受学姐的指使。
“学姐，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
何森渺不会发光，但她轻轻勾起的嘴角让他认定，她是明亮的，也是美好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