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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再入阴阳当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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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晚风拂过林家老宅庭院,带着新栽茉莉的淡雅香气。书房窗棂半开,暖黄灯光流泻而出,映着案头那截半丈长的暗金龙角。角身纹路玄奥,在灯下流淌着内敛的暗金光泽,无声诉说着源自洪荒的尊贵与力量。
宴清玄色绸衫的袖口挽至肘间,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柄细如柳叶、通体幽蓝的刻刀,凝神在龙角末端勾勒着繁复的符纹。每一刀落下,都有微弱的幽冥火在刻痕中一闪而没,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林知夏捧着一杯温热的红枣桂圆茶,窝在旁边的藤编圈椅里。她的目光没落在龙角上,反而紧盯着书案上的一角发呆,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似在推演什么。
“成了。”
宴清的声音打破了静谧。他放下刻刀,指尖在龙角末端新刻的符纹上轻轻一拂。幽蓝光芒流转,一枚鸽卵大小、形制古朴的深青色玉佩从符纹中心缓缓析出,悬浮在他掌心。玉佩温润内敛,表面流淌着与墨玉戒同源的青光。
“此佩蕴有一丝龙角本源锋锐之气,更与你指间墨玉戒同源相生。”他将玉佩递向林知夏,“贴身佩戴,寻常阴煞邪祟难近,亦可护持娘子神魂,温养你先前耗损。”
林知夏放下茶杯接过玉佩,入手温凉,一股精纯平和的龙气顺着手心脉络蔓延,抚慰着她神魂深处因之前黄河水底强行引渡龙魂而留下的细微暗伤。她将玉佩小心地系在颈间,与那枚狐族月娘相赠的心火毫吊坠并排,这才抬眼看向宴清,眼神亮晶晶的:“收回的缕龙魂你是不是彻底融合了?”
宴清唇角微扬,鎏金瞳孔深处似有星河翻涌,周身气息圆融内敛,比一个月前更加渊深莫测。
“怨戾已平,本源尽复。”说着指尖在虚空中随意一划,一道凝练的幽蓝火线无声浮现,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冻结、割裂,留下一道细长的黑色空间裂痕,转瞬又弥合如初。
“如今再入阴阳当铺,当可从容些。”
“大哥威武!”银漪的声音从书架顶上传来。他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横梁上,嘴里叼着半块桂花糕,墨色的竖瞳闪烁着兴奋的光,“那还等什么?干他丫的!把咱家龙魂抢回来啊!”
林知夏也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指尖抚过颈间温润的龙角玉佩,眼神坚定:“是该去了结了。龙魂碎片一日在外,终究是隐患。”
宴清看着两人摩拳擦掌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好。”他言简意赅,广袖一拂,那块作为“引信”的青玉镇尺便从博古架上飞出,悬浮在书房中央。
镇尺上“当”、“押”两个篆字黯淡无光,仿佛只是块普通顽石。
“以龙气为引,以契约为媒,开!”宴清并指对着镇尺凌空一点,一道凝练的暗金龙气瞬间注入其中!
嗡——!
镇尺剧烈震颤,那两个篆字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绿光芒!光芒脱离玉体,在半空中急速旋转交织,瞬息间化作一道仅容一人通过、扭曲不定的幽绿色光门!
门内翻滚着灰蒙蒙的雾气,雾气深处,那条狭窄、深邃、由无数青石板铺就的古老契约长街再次映入眼帘。陈旧纸张、冰冷金属、淡淡檀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气息,混杂着比上次更加冰冷刺骨的规则之力,扑面而来。
“走!”宴清当先一步踏入光门,玄色身影瞬间被灰雾吞没。
林知夏紧随其后,颈间龙角玉佩与指间墨玉戒同时亮起微光,为她隔绝开部分刺骨的规则寒意。银漪低吼一声,化作一道银色流光也冲了进去。
光门在三人的身影消失后,幽绿光芒迅速黯淡、收缩,最终连同青玉镇尺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书房温暖的灯光里。
***
穿过光门的瞬间,熟悉的阴冷粘腻感再次包裹全身。
脚下是冰凉坚硬、布满岁月磨痕的青石板。灰蒙蒙的浓雾如凝固的铅块,沉重地压在视线之上,能见度不足一米。那条笔直、狭窄、仿佛没有尽头的古老契约长街,沉默地向前延伸,消失在浓雾深处。
街道两旁,影影绰绰的诡异建筑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明清当铺的高柜台、民国洋楼的彩绘玻璃窗、刻满契约文字的石碑青铜鼎……它们沉默着,散发着冰冷无情的规则气息,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浓雾后窥伺。
沉闷的、源自大地深处的“咚…咚…”声,如缓慢而巨大的心跳,规律地震荡着灵魂,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林知夏下意识地靠近宴清。
这一次,宴清的气息与上次截然不同。
他站在灰雾弥漫的街口,玄色长衫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
身姿挺拔如松,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威压,却有一种奇特的“静”。
仿佛奔腾的江河归于深海,浩瀚的星河隐于苍穹,深沉内敛到了极致,反而让周围浓稠的规则雾气都似乎畏惧般地稍稍退开寸许。
他鎏金的瞳孔扫过死寂的长街,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穿透力。
“规则之力加强了。”宴清的声音低沉平缓,清晰地传入林知夏和银漪的识海,“看来上次的‘拜访’,令此地主人印象深刻。”
银漪搓了搓胳膊,墨色的鳞片虚影在皮肤下闪烁,抵御着刺骨的阴寒:“感觉比上次更邪门了!这些房子……好像更‘活’了?大哥,我的标记还在,是直接去找龙魂所在还是杀去上次那间石室?”
宴清微微摇头,目光落在林知夏左手无名指上:“龙魂感应为引,墨玉戒会带路。跟着感觉走,不必理会其它。”
林知夏不解,“银漪的标记感应应该更清晰吧?”
宴清:“标记会骗人,同源感应却不会。”
银漪表示不服,“我的标记从来没出过错。”否则上回费那么大功夫让他找机会给龙魂签押做上标记的意义何在?
宴清瞥他一眼,银漪:“……”银漪果断闭嘴。
“娘子。”
林知夏嗯嗯点头。
也不废话了,闭上眼,心神沉入墨玉戒中,仔细感应着那股源自同脉龙魂碎片的微弱呼唤。
“这边!”林知夏睁开眼,指向左前方浓雾深处。
宴清不再多言,牵起林知夏的手,迈步前行。
他的步伐依旧从容,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都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踩在某种规则的节点上,巧妙地避开了雾气中无形的粘滞与窥探。银漪则警惕地跟在两人侧后方,墨色竖瞳不断扫视着四周浓雾。
这一次的长街,似乎比上次更加“漫长”和“诡异”。
两旁沉默的建筑轮廓在浓雾中扭曲变幻,有时仿佛会突然靠近,投下巨大的阴影;有时又似乎传出窃窃私语般的低喃,引诱着心神;刻在石碑和鼎炉上的契约文字偶尔会亮起幽暗的光芒,散发出蛊惑或警告的意念波动。
然而,在宴清那深不可测的龙威笼罩下,这些干扰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纷纷溃散。
三人坚定不移地朝着墨玉戒感应的方向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浓雾中,终于浮现出一座熟悉的建筑轮廓——正是上次他们进入的那间石室!
高大的象牙白石门紧闭着,门楣上那两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小暗金符文构成的“当”“押”二字,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光芒流转间,透出一股比上次更加冰冷的规则气息。
墨玉戒的悸动,在石门前达到了顶峰!
“龙魂碎片……在里面!”林知夏笃定道。
银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明明感觉我的标记在另一个方向,”
宴清看着紧闭的石门,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故布疑阵,欲盖弥彰。”
他话音刚落,紧闭的象牙白石门突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
门内不是上次空旷的石室景象。
只见内里灰雾翻滚,影影绰绰竟站着数十道身影!
这些身影形态各异,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穿着长衫马褂的账房先生,有西装革履的洋行买办,有布衣短打的脚夫,甚至还有穿着破烂盔甲的古代兵卒……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脸色都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眼神空洞麻木,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怨气和……一丝被强行抽取的魂力波动!
在这些怨魂的最前方,站着那位“熟人”。
依旧是那身毫无褶皱的灰色长衫,依旧是那张如同石雕般毫无表情的脸。灰衣掌柜静静地站在翻滚的灰雾和怨魂之前,空洞的瞳孔深处,混乱的暗金符文如疯狂的蚁群般高速旋转重组。
他缓缓抬起枯瘦如柴的右手,平直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则宣判:
“典当之物……契成无悔……”
“强取者……当付……代价……”
“此间……魂灵……皆为……见证……”
“典当者……残念……索偿……”
随着他最后一个冰冷的字节落下,石室门内那数十道死气沉沉的怨魂身影,空洞麻木的眼睛瞬间被猩红的光芒点燃!浓烈到化不开的怨毒、贪婪、痛苦、不甘……种种负面情绪如黑色潮水,轰然爆发!
“吼——!”
混乱凄厉的嘶吼混杂着滔天的怨戾之气,猛地从敞开的石门内冲了出来!数十道被当铺规则强行唤醒、灌注了索偿执念的典当者残魂,裹挟着灰蒙蒙的雾气,化作张牙舞爪的怨灵狂潮,朝着门口的三人疯狂扑来!
这些残魂本身力量或许不强,但数量众多,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缠绕着属于阴阳当铺的规则之力。
他们的每一次扑击,都带着一种对“破坏契约者”的天然压制和因果索偿之力,足以撼动心神,污秽灵力!
银漪脸色一变,怪叫一声:“操!这老石头脸不讲武德话都不和咱说一句就放狗咬人?!” 他周身银光大盛,墨色的蛟鳞虚影瞬间覆盖全身,双拳紧握,妖力鼓荡,就要冲上去硬刚。
林知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怨灵狂潮冲击得心神一凛,同命契烙印传来警示的灼热。她下意识地踏前半步,右手迅速摸向腰间的帆布包,准备甩出符箓。
然而,站在最前方的宴清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面对汹涌扑来怨气滔天裹挟着规则索偿之力的残魂狂潮,他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
声音并不响亮,却如九天龙吟,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源头的无上威严和不容亵渎的意志。
宴清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随意地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轰——!
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倾覆的恐怖龙威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威压凝练到了极致,没有丝毫外泄,精准地笼罩住扑来的怨灵狂潮。
扑在最前面的几个怨魂,身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亿万钧巨墙,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碾压得粉碎,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后面的残魂更是如狂风中的残烛,猩红的魂火疯狂摇曳、明灭不定。
他们身上缠绕的规则索偿之力,在这纯粹的龙威面前,如冰雪遇到烈日,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瓦解溃散。
狂乱的嘶吼咆哮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残魂本能发出的绝望呜咽。
汹涌的攻势如撞上礁石的浪头,瞬间土崩瓦解。
数十道怨魂被无形的龙威死死按在原地,魂体剧烈颤抖,连移动半分都做不到!
整个契约长街似乎都在这股龙威下微微震颤,两旁浓雾中那些窥伺的诡异建筑轮廓,仿佛瑟缩着向后隐退了几分。
银漪张大了嘴巴,拳头还举在半空,墨色的竖瞳里满是震撼:“我……靠……这个逼装的……”
林知夏捏着符纸的手也顿住了,看着宴清挺拔如山的背影,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震撼。这就是他融合了更多龙魂碎片后的实力吗?
举手投足,万邪辟易!
石室门口,灰衣掌柜那张石雕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他眼底疯狂流转的暗金符文猛地一滞,出现了一刹那的混乱。平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的滞涩:
“龙……威……不……可……逾……”
宴清的目光如两柄淬火的利剑,穿透溃散的怨灵和翻滚的灰雾,精准地刺向灰衣掌柜。
“你说强取者当付代价?”宴清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睥睨的嘲讽,“本君今日来取回吾之所有物,何须付你代价?”
他不再看那些被龙威镇压得动弹不得的残魂怨灵,牵着林知夏的手,从容不迫地踏过石室门槛。
脚步落在冰凉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这一次的石室,景象与上次截然不同。
没有悬浮的虚幻账簿,没有巨大的石桌。
整个石室内部,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立体旋转的暗金色符文阵列。
无数大大小小、复杂玄奥的暗金符文如活物般在四壁、地面、甚至空中流转、组合、分离,构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规则囚笼。
而在符文阵列的最深处,核心位置,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青色光华,正被无数细密的符文锁链层层缠绕、包裹、镇压!
光华虽然黯淡,却透着一股源自洪荒的苍茫龙气,与宴清和林知夏身上的气息同出一源!
正是被典当于此的龙魂碎片!
墨玉戒在林知夏指间灼热得发烫,并蒂莲纹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深青光芒,疯狂地想要冲破符文锁链的束缚,与核心的青色光点呼应。
银漪很震惊,“我的标记真的在这里?!”
灰衣掌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旋转的符文阵列前方,挡住了通往核心的道路。他枯瘦的双手缓缓抬起,十指飞速地凌空划动。
随着他指尖的划动,石室内庞大旋转的暗金符文阵列骤然加速!
无数符文脱离阵列,化作一道道凝练的暗金光束,暴雨般朝着踏入石室的宴清和林知夏激射而来!每一道光束都蕴含着冰冷的规则审判之力,足以撕裂魂魄,禁锢灵力!
这一次的攻击,远比上次的规则巨手更加凌厉密集,同时也更加致命。
这是整个阴阳当铺规则之力的具象化反击!
银漪刚冲进石室就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大哥小心!”
林知夏瞳孔一缩,心念急转,就要催动心火毫吊坠防御。
宴清却依旧平静。
他甚至没有松开牵着林知夏的手。
面对铺天盖地、蕴含着审判之力的暗金光束,他只是抬起了另一只手。
五指张开,对着狂暴袭来的符文光束洪流,虚虚一按。
“镇。”
低沉的声音如法则箴言。
一股无形的磅礴伟力,随着他手掌下按的动作骤然降临!
激射而来的无数暗金符文光束瞬间凝固在半空之中。
光束上流转的光芒、蕴含的审判规则之力,全部被冻结、停滞!
整个疯狂旋转的符文阵列,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旋转的速度骤然暴跌!
石室内的空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被凝固在半空、密密麻麻的暗金光束,和被强行减速、艰难运转的符文阵列,无声地诉说着逆转规则的一幕是何等惊世骇俗!
灰衣掌柜石雕般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剧烈的“波动”!他眼底混乱的暗金符文彻底失控,如同炸开的蚁群疯狂冲撞,平直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尖锐的嘶鸣:
“不……可……能……规……则……岂……能……逾……”
宴清按在虚空的手掌并未收回,他深邃的瞳孔锁定符文阵列最深处那点被重重锁链包裹的青色光华,对身旁的林知夏低声道:
“娘子,破其核心束缚,同命契为桥,引魂归来!”
时机稍纵即逝!
林知夏当然不会掉链子。
所有的紧张、犹豫在这一刻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毫不犹豫地松开宴清的手,向前踏出一步,正好站在宴清凝固时空的伟力庇护之下。
左手高高举起,墨玉戒上的深青光芒如燃烧的青色火炬。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龙魂同源,契约为引——破!”
清越的咒语声中,林知夏将自身灵力与墨玉戒的力量催发到了极致。
一道凝练无比的深青色光束,无视了被冻结的符文光束和缓慢运转的阵列阻隔,精准无比地射向符文阵列最深处那点被锁链缠绕的青色光华!
这道光束蕴含着宴清的本源龙气、林知夏的纯阴灵力、以及两人同命契约的羁绊之力!
光束所过之处,那些缠绕在龙魂碎片上的暗金符文锁链,如遇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变得黯淡、崩解。
噗!
深青光束悍然洞穿了最后一层符文锁链的阻隔,精准地命中了那点纯净的青色龙魂碎片。
嗡——!!!
一股纯净的龙魂波动,猛地从那点青华中爆发出来!
被冻结的符文阵列剧烈震颤,灰衣掌柜发出愤怒欲狂的无声嘶吼,双手划动的速度更快,试图重新凝聚锁链!
但一切都晚了。
林知夏左手虚握,仿佛抓住了无形的丝线,猛地向回一拽!
“回来!”
同命契的烙印在她和宴清手腕间爆发出刺目的金红光芒。
一座无形的桥梁瞬间贯通!
那点纯净的青色龙魂碎片,化作一道凝练的流光,顺着深青光束的轨迹,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穿透了冻结的符文阵列和混乱的规则阻隔,倦鸟归林,猛地投入宴清敞开的胸怀!
流光没入宴清心口的刹那!
轰——!!!
一股仿佛能引动诸天星辰共鸣的磅礴龙气,从宴清体内轰然爆发!
他周身暗金色的光芒升腾而起,玄色长衫猎猎作响,银发无风狂舞,额间那枚血色龙纹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其中一条威严的龙影清晰可见,发出震彻灵魂的欢欣长吟!
整个石室,不,整个契约长街的空间,都在这股圆满了一部分的至尊龙威下剧烈颤抖呻吟!
凝固在半空的无数暗金符文光束,如琉璃寸寸碎裂、湮灭!
庞大旋转的符文阵列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崩溃,化作漫天飞舞的暗淡光点!
灰衣掌柜如遭重击,石雕般的身影猛地向后踉跄数步,枯瘦的双手捂住胸口,空洞的瞳孔中混乱的符文彻底崩散,只余下一片惊骇欲绝的空白。他死死盯着被暗金光芒笼罩、气息如渊如狱的宴清,平直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嘶哑颤抖:
“交……易……终……止……龙……魂……归……一……不……可……逆……”
宴清缓缓收回按在虚空的手掌,周身那令天地变色的磅礴龙气缓缓收敛,重新归于他看似清隽的身躯之内。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彻底融入本体的龙魂碎片,感受到那份圆满了一丝的力量,再抬眼看向形容狼狈的灰衣掌柜时,鎏金瞳孔中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交易终止?”宴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威严,“不,是本君取回了寄存之物。此间事了,掌柜的,好自为之。”
他不再看灰衣掌柜一眼,转身,极其自然地再次牵起林知夏的手,“走吧,娘子。”
林知夏脸色因灵力透支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如星,带着完成目标的巨大喜悦,欣然点头,“好的呀!”
银漪兴奋地蹦了起来:“大哥牛逼!嫂子威武!”
石室开始剧烈摇晃,四周的象牙白石壁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脚下的青石板变得虚幻,强大的排斥之力再次涌现,比上次更加粗暴、更加急迫!
刺目的白光瞬间吞没了三人的身影。
***
清冷的夜风裹挟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淡淡尾气味,吹散了身上最后一丝来自阴阳夹缝的阴冷与腐朽。
“呼……总算出来了!”银漪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墨色的竖瞳在霓虹灯下闪闪发亮,他用力吸了一口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一脸嫌弃又满足,“还是阳间的味儿……呃,虽然也不咋好闻,但总比那鬼地方强!”
林知夏也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属于人间四月夜晚的微凉和鲜活,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她低头看向左手无名指。
墨玉戒温润地贴合着肌肤,戒面上的四瓣并蒂莲纹光华内敛,但仔细看去,花瓣的脉络似乎更加清晰灵动,深青的色泽也仿佛沉淀了一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戒指中蕴含的龙魂之力更加饱满,与宴清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宴清垂眸看着她,鎏金瞳孔中翻涌的星河温柔地映着她略显苍白却明媚的脸庞。他指尖拂过她微凉的手背,声音低沉和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多亏娘子破开束缚,引魂归位。”
林知夏腼腆的笑了下。
银漪在一旁看得牙酸,夸张地搓着胳膊:“哎哟喂!我说大哥大嫂,咱能先找个地方坐下歇歇,顺便投喂一下快要饿扁了的可怜蛟龙吗?这大半夜的,狗粮不管饱啊!” 他眼巴巴地看向巷子外灯火通明的主干道,“我知道前面拐角有家24小时粥铺,艇仔粥一绝,咱们去吃点吧!”
宴清的目光扫过林知夏难掩疲惫的脸,又瞥了一眼咋咋呼呼的银漪,微微颔首:“也好。娘子消耗不小,需进些汤水暖身。”
他握着林知夏的手并未松开,牵着她,步履沉稳地走出僻静的后巷,融入城市午夜依旧流动的光影之中。银漪立刻眉开眼笑地跟上,嘴里已经开始报菜名。
小巷的阴影深处,无人察觉的角落,空气仿佛水波般极其轻微地荡漾了一下。一缕淡得几乎无法捕捉、混杂着土腥与血煞的冰冷气息,如受惊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缩回黑暗,彻底消失无踪。
粥铺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将地底的阴寒彻底驱散。林知夏小口喝着滚烫鲜香的艇仔粥,胃里暖融融的,疲惫感也消散不少。她看着对面宴清优雅地舀着白粥,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少了平日睥睨的锋芒,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的宁静。
真好啊。
林知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