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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荒谬 ...

  •   荒谬!
      实在荒谬!

      谅是被王首辅骂惯的油嘴滑舌之徒,此时见了皇后怀中的“皇子”,也实在想咬牙切齿地吐出口浊气:“成何体统!!!”

      但封一只猫为皇子,还是大周的嫡长子,实在惊世骇俗。平日巧舌如簧的文臣,此刻也被惊得哑口无言,满腔谏言不知从何刺起,只得从口鼻愤愤出气。

      可惜,橘猫安知人之忿?

      它两爪抱着“捕猎”得来的布老鼠,正喵喵叫着,拿战利品向沈怀毓讨赏。

      夏鸢适时递上一盘红肉,沈怀毓掂量了下橘猫分量,得有六七斤重,正是大口吃肉的好体格。

      她将布老鼠置于托盘,又挑了块最大的奖励,喂到橘猫嘴边。

      可这小家伙看似一口口咬着,那肉却毫无消减之兆。
      分明在撒娇。

      沈怀毓由着它轻舔轻咬,抬头俯视众臣,眸中温柔却转瞬化作杀意,眼锋如刀。

      血水沿着修长手指蜿蜒而下,渗进掌纹深处,仿若以人肉做馅的屠夫。

      方才愤愤不平的臣子,此刻后背一阵战栗,生怕扔于砧板的下一块鱼肉,就是自己。

      沈怀毓只觉好笑。

      百余位“国之重臣”沆瀣一气,为将女子囚于深宫后宅,跪地长哭,以情势逼人。
      他们都觉稀松平常。

      她不过养只狸奴,顶多丢些傻子皇帝本就所剩无几的脸面,再未有任何伤人之处。
      他们倒急不可耐起来。

      “贺国公。”沈怀毓点出最急的那位,声音泛着丝丝冷气,叫人一震。

      猝不及防被点名,贺国公惊得番椒都忘记藏匿,沾于赤色官袍,好似洇湿一片。

      他双手一拱,已无需外力佐助,便可挤出泪痕,“皇后娘娘,此举万万不可啊!”

      沈怀毓将橘猫放于伍燚怀中,接过手帕,细细擦拭起指缝,“贺国公倒是说说,有何不可?”

      “你!”贺国公险些吐出几句脏字,幸而膝间刺痛,叫他想起此处是皇宫,他面对的是皇后,他心中再不平,也始终不能僭越。

      “人怎么可能生个禽兽出来?禽兽又怎可做皇子?”

      “怎么不能?”沈怀毓唇角勾起讥讽弧度,“诸位大臣如此想要皇嗣,本宫却不日便要往东南平乱……”

      她轻抬眉峰,睁眼说瞎话:“时间紧任务重,本宫只得加紧赶制,可惜十日怀胎,终究与足月之子有所不同啊!”

      言毕,她瞥瞥贺国公指尖番椒,装模作样地轻哭两声,又擦去并不存在的眼泪。

      贺国公被这动作一激,再也按不下心中所想,喊出一句粗重浑厚之声:“荒谬!”

      “若贺国公不满意,本宫再生几个可好?”沈怀毓和颜悦色地问询。

      “老……”贺国公强咽下“老子”二字,“老臣只愿皇后诞下真正的皇嗣。”

      “眼下时日不多,若再生,恐怕只能生出这般模样的了。”沈怀毓咧嘴大笑,夺过托盘上的布老鼠,便往跪地不起的大臣中扔去。

      那布老鼠沾了些血水,诸臣更是连忙躲闪推搡,生怕官袍被其沾染。

      不知是谁身姿扭得太过,重心不稳,竟倒伏于裴家大郎身后。

      噗呲——
      橘色软枕喷出数根鸭羽。

      哐当——
      裴家大郎的腿骨又碎了。

      一片骚乱中,五彩衣袍尽往裴家大郎处涌,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露出道道石砖。

      沈怀毓寻得空隙,登时见缝插针穿过人群,大摇大摆走出皇宫,又轻车熟路迈入昭王府。

      -

      周兰羽昏迷了整整七日。

      梦中,他先是一路被人追杀,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至湖边,刚欲闭气遁逃,就见湖中央一只巨鳄张开血盆大口,嗷嗷待他跳入。

      身后仍有追兵,他慌不择路,忍着针扎刺痛爬上冷杉。好在头顶鸟巢宽一米有余,他心下窃喜,刚想偷占巢穴藏匿身形,就被乌鸦啄了一口。

      痛痛痛……嗷!

      原来追兵已至树下,咻咻放出百余支冷箭,他一时不察,被箭击落,从十米高空向下坠。

      他心有不甘,腰背反弓,竟于空中强扭过身,却见树下放箭的追兵,个个都长成傻子皇兄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但他显然没想到,作为梦的主人,他真的吐了傻子皇兄一脸!

      哈哈,就算他死,也得恶心周轩景一把。

      周兰羽心下畅快,忽有一阵青竹香气溢入口鼻,如空中竹筏,托着他飘回昭王府。

      温暖如春的寝殿内,沈怀毓轻柔抚摸他脸颊,又道出那个问题:“你喜欢我,是真心,还是想胜过你皇兄?”

      但梦中的沈怀毓十足耐心,嘴角虽仍透出几分调笑之意,却给足他时间,叫他冥思苦想、搜肚刮肠。

      周兰羽没喜欢过谁,也没见过几分真心。

      幼时总听母妃如何宠冠六宫,还以为那是对神仙眷侣,可母妃大好年华,却被一道遗诏逼得殉葬。

      周兰羽便知道,这紫禁城里,分明有恨无爱。

      儿时被禁于宫闱,八岁又被圈在封地,他实在无聊,也只能看些戏文、话本。

      话本中除了痴男怨女、神仙眷侣,就数贺兰山寨主名声响当当。

      周兰羽还按话本和小厮演过几次,他当土匪头子,把“戎人”小厮打得屁滚尿流。

      一转眼,真正的土匪头子竟成了他皇嫂,还从玄幽司手中将他救走。

      周兰羽的世界很简单——
      傻子皇兄下令杀他,他便要将他的一切都抢走;
      沈怀毓救过他的命,还救过许多人的命,他便要报恩。

      小王爷很快就从苦恼中解脱。

      想胜过他皇兄就不能真心喜欢嫂嫂了吗?

      当然可以。

      这还是双重担保!

      -

      满室暖意,周兰羽双眼紧闭,苍白嘴唇却微微翘起。

      孙太医施针不断,额角已渗出汗珠。他目不斜视,状作波澜不惊,内心却升起深深的疑惑。

      皇后为何又来了?昭王还需半个时辰方能醒转,可皇后听罢,却仍待在这不走。莫非一双凤眼能把人盯醒吗?那算不算是……妙眼回春?

      好包袱,孙太医觉得自己能说书。

      沈怀毓斜倚门扉,执剑抱臂,将周兰羽表情尽收眼底。变幻无穷,有趣得紧。

      鸦羽般的睫毛垂在眼下,时而眉心蹙起,时而鼻翼翕动,时而唇角颤抖。

      不似狡猾狐狸,倒是只招人疼的可怜落水狗。

      沈怀毓脑中忽然浮现一句传言:
      “眉下一点红痣,肌肤白如玉佛。金乌转世,天命所指。食其肉,饮其血,死后可成仙。”

      从冯邵供词中瞧见这句时,她险些被茶水呛住。

      这传言编的,首句如风流韵事,次句隐有逆反之嫌,末句又成志怪小说。

      简直荒谬。

      可如此荒谬之言,却于民间暗流涌动,倒街卧巷的乞儿都已深信不疑。

      巫蛊案中伤及昭王的乞儿刘七郎,便对传言信服至痴狂地步。目视之,如信徒拜神佛;心念之,却如饿狗嗅肉骨。幕后之人如此精心挑选,只为了——诛杀周兰羽。

      若非柳青城凑巧诈尸,孙太医习得此蛊解法,昭王此次又该凶险异常。

      随孙太医最后一针拔出,周兰羽眉头舒展开,终于从梦魇中醒转。

      青竹气息于暖室中四散,周兰羽鼻尖抽动,伸着脑袋,朝气息最浓郁之处嗅闻。

      弗一抬眼,棱角分明的面孔与梦中人重叠,眸如炽阳,融化冻雪,叫周兰羽久久不得回神。

      周兰羽方辨清自己心意,现下更是欣喜若狂。皇嫂竟真来看他了!

      视线中,薄唇微微张合,“睡傻了?”

      金纹黑靴跨过门槛,大步流星走入内室,掀起一阵清风,吹得帷幔轻晃。

      颀长身影停至床边,三宝公公这才敢笑得皱作一团,与同样神情的侍者交换激动。

      王爷终于醒了!

      笼罩王府上空的愁云微微松散,叫人得空喘息。

      “真睡傻了?”沈怀毓与那双清澈黑瞳对视,笑意难掩,“孙太医快瞧瞧。”

      孙太医守在床侧,见状立刻探上昭王手腕,“脉搏稳定,跳动有力,已无中毒之兆。再调养两日,王爷定能恢复如常!”
      他没忍住沾沾自喜,老夫确乃神医也!

      孙太医扶着王爷坐起身,周兰羽却仍觉头脑昏沉、身体虚浮、呼吸不畅。

      但皇嫂问话,他怎可毫无回应?

      “没……”刚吐一字,他就觉喉咙深处刮擦着些痒意,猛咳数十下,竟是咯出一口黑血。

      幸而沈怀毓眼疾手快,掏出手帕捂在昭王嘴前,这才救下一床被褥。

      孙太医对着手帕望闻问切一番,确认与柳青城喷射之血一般无二,才道:“无妨!此乃蛊毒堆积,吐出之后便再无事了。”

      “我没……”周兰羽再度尝试,再度失败,愈要说话愈要咳嗽,愈喘不过气愈说不出话,急得小王爷眼泛泪花。

      好在面对病人,沈怀毓比平日多上三分耐心,“好了别急,知道你没傻,喝点水再说。”

      三宝公公适时递上备好的温茶,沈怀毓接过,转身往床上一瞧——却见大病初愈那人躺得七零八落,如四肢散架一般,孙太医则于其身后苦苦支撑,清瘦手臂颤颤巍巍,与散架也所差无几。

      她轻叹一声,借腰间剑鞘将散架之人往外一挑,示意孙太医离开,那处空隙立刻被三宝公公用长枕填补。

      不错,可以好好喝水了。

      茶碗落在刚重组罢的上肢旁,这具散装身体却会错意,不伸手来反伸嘴,叫沈怀毓险些将碗砍他脸上。

      啧,还真是狗。

      沈怀毓眉心抽搐,却鬼使神差地没挪开手,还悄悄调整角度,方便小狗飞速痛饮。

      周兰羽就着投喂的姿势,咕嘟咕嘟饮下一大碗,苍白干涩的嘴唇被濡湿,终于透出红润气色。

      那水倒似喝进脑子似的,浸得他眼神湿漉漉,一刻不眨,直勾勾盯着沈怀毓瞧——
      分明恃宠而骄。

      沈怀毓无端联想起在她怀中撒娇的橘猫,可这对素不相识的“叔侄”,实在风格迥异。

      橘猫撒娇是细嚼慢咽,极力拖延相处时间。周兰羽却是恶狗扑食、风卷残云,毛绒绒的尾巴转着圈摇晃,还要索求无度地再讨吃食。

      狗使尾差,沈怀毓问出一句:“还喝?”

      这声线着实温柔,温柔得周兰羽受宠若惊,高喝一声:“喝!”

      中气十足,便是不通医术之人,也晓得周兰羽确然无碍。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闪过,空空如也的碗霎时映出周兰羽倒影,竟是又续了满满当当整碗水。

      十分溺爱王爷的三宝公公事了拂衣去,唯一看清状况的沈怀毓万分惊诧。

      三宝公公好身手!

      孙太医亦是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立时上前劝阻:“王爷身体已无大碍,但不可饮水过多,等会还得喝药呢!”

      至于那些浑身不痛快,似乎气虚体弱之症状,三十年资深太医的诊断是:一觉睡七天,睡蒙了。

      觉蒙子通常也有些后遗症——睡了还想睡,越睡越不醒。为免昭王长睡不愿醒,孙太医象征性开了些补气血的药材,又添上些酸苦刺激之物。

      一碗饮下,必然叫人精神抖擞!

      孙太医再三叮嘱过调养事宜,便乐呵呵地熬药去了,留沈怀毓一人立于昭王床榻旁。

      有小厮欲上前侍奉,却瞬间被三宝公公横手拽回。

      三宝公公不但身手出色,眼色亦是不错。

      皇后在此等候半个时辰,能只是来喂两碗水的?

      绝无可能!皇后必是有事单独寻王爷商议!

      三宝公公露出了然微笑,洞察过皇后心意,言语间都沾染了几丝匪气:“皇后娘娘有正事,小的们便不打搅了。”

      言罢,他便带侍者齐刷刷撤出门外,还贴心地将门紧紧闭上。

      片刻之间,殿内空空荡荡,唯余皇后与昭王二人。

      沈怀毓无奈反笑,还打搅、还正事、还关门,说得好似她欲行不轨一般,偏偏当事人小王爷还眼巴巴瞧着她,一副懵懂无知的天真模样。

      ……

      沈怀毓破罐破摔,面无表情,摔出一句惊人之语:“将你衣服脱了。”

      周兰羽摇晃不停的尾巴突然僵住。

      什什什……嫂嫂说什么?

      这不好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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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推推基友文~都去看都去看!   辛辛苦苦帮兄弟造反,刚准备过长公主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兄弟竟然搞背刺把我噶了!   幸好老天看不过眼,叫我重活一世。嘿;-)皇帝老妈还没把我赶出家门,杀我的兄弟还愚蠢天真。   帮人造反风险太高,这一世,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包括皇位!   《公主为何称帝》by卉一,ID:9359278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