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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训狗 ...

  •   营帐内并未点灯,贺行之表情掩在面具之下,叫人看不分明。

      她何时来的京郊大营,将沈怀毓与贺关清对话听去多少,又为何说贺关清不可信?

      沈怀毓忆起那一长串复杂的亲戚关系,沉默半晌,脑子却越捋越一团浆糊,只得叹气道:“我记得你是贺关清的远房亲戚?”

      哪想到贺行之笑了笑,“皇后竟真信我那信口胡诌?”

      原是胡说。
      那便正常了,不怪她捋不清。

      沈怀毓眉心终于舒展,“周轩景派你来警告我的?”

      贺行之却缓步逼至沈怀毓身前,“皇后不先问问,贺关清为何不可信?”

      “我总得先弄清楚你,”沈怀毓淡然一笑,拍拍她肩膀,又紧压着不松手,“效忠皇帝的玄幽司影卫,我能信吗?”

      “也是。”贺行之奋力挣扎却分毫未动,最后竟觉自己被压得矮了一截儿。

      二人僵持不下,帐外却忽有脚步声响起,沈怀毓手劲微松,贺行之立刻俯身逃脱,藏回盔甲背后。

      “毓儿可收拾好了?”贺关清声音传来。

      毓儿……这叫法唯有沈怀毓父母叫过。

      便是长平十年,“贺瑜”也仅叫她小师妹。

      怀疑的种子落于心头,沈怀毓面无波澜道:“贺将军先走吧,我随后便过去。”

      贺关清倒没问为什么,道过别便转身离去。

      沈怀毓微微掀起窗缝,一路盯着她出了京郊大营,这才放心关窗。

      结果刚一回头,就见“贺关清”直直立于营帐正中!

      饶是沈怀毓知晓帐中还有旁人,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浑似鬼打墙。

      “贺行之?”沈怀毓试探问道。

      玄幽司这身服制同昨夜贺关清的夜行衣实在相仿,仅多了些暗绣的鹰纹。

      同贺关清一模一样的脸笑起来,“皇后很惊讶?”

      沈怀毓三两步行至她身前,眼睛瞪得如活见鬼般,将她上上下下端详一番。

      发际眼角并无易容痕迹,筋骨走向亦未经修整浑然天成,连体态身形都大差不差,整个人立于彼处,活脱脱便是正经版的贺关清。

      不,她其实更像沈怀毓记忆中的“贺瑜”。

      “你与贺关清是双生子?”沈怀毓道出最有可能的猜测。

      “聪明。”贺行之震撼过沈怀毓,便又将那仅能露出眼鼻嘴的面具覆上。

      沈怀毓却欲言又止,怎连口癖,这二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本名贺瑾,比贺关清少活了半炷香。”贺行之已然讲起二人渊源。

      贺国公府诞下双生胎,本是天大的喜事。可国公夫人头胎十分顺利,生贺行之时却忽然大出血,当日便撒手人寰。

      喜事变白事,国公夫人停灵七日,贺国公便于府内恸哭了七日,连刚出生的一对婴孩都没瞧过,只交给奶娘看顾。

      兴许是哭昏了头,这妻死之恨,竟被贺国公算在了贺行之头上——若没有第二个孩子,兴许国公夫人便不会出意外。

      恰巧贺家有位远房亲戚,知天命之年仍无子嗣,贺国公便悄悄将贺行之过继,对外则掩下双生子之事。

      连贺关清与贺行之,也不知二人乃是一母同胞。

      “贺关清先发现的?”沈怀毓点出关键。

      “不错,”贺行之点点头,“父母待我视如己出,亦从未提及往事。但贺国公每月十二皆要饮酒消愁,醉后吐言,便被贺关清听了去。”

      国公夫人祭日,正是冬月十二。

      “贺关清曾易容来寻我,发觉我与她长相毫无分别,便痛下杀手,”贺行之解开领口,一道狰狞伤疤暴露于空气中,自喉咙横盘至后脖,“她至今还以为早把我杀了。”

      沈怀毓眼神抚摸过那条疤,仿佛已然瞧见粗糙麻绳深勒之状,疤痕又随年岁增长融入血肉,确然是下了死手,“她为何要杀你?”

      “为了确保我不会代替她,”贺行之倏地盖住伤疤,眼含愤恨,“她要做唯一的国公之女,将名姓载入史册,她的抱负,决不能被我这个‘赝品’插足。”

      “她要靠什么名留青史?”沈怀毓眼神亦冷下来,贺关清昨夜试探自己那番,正是为了确保她的名字不被抹去。

      “呵。”贺行之轻笑,自顾自倒了杯冷茶,酝酿着平静生活骤然被终止的控诉。

      “女扮男装中武举,这可是惊世骇俗的大名声,可她为何又弃官而去了?人人都说贺国公迂腐不堪,但实际上,是贺关清瞧出鹤关之战有异,便顺势远离保命。她于京城训女军,养精蓄锐至今,等的便是皇后娘娘您啊。”贺行之嘴角讥讽之意不掩。

      沈怀毓也未料到竟是如此,眉头紧锁,“但我于贺兰山寨多年,她又怎能预知我会入京?”

      “太后所作所为,皇后应当知晓了吧。”贺行之抬眼。

      弗一对视,沈怀毓便了然了。

      贺关清或许头一个寻的便是太后,却不知为何没变成太后手中之蛊,反倒坐壁旁观,等着这以举国为赛场的蛊虫厮杀之果。

      太后选了沈怀毓,贺关清便也选了沈怀毓。

      沈怀毓却忽然打量起贺行之,将另一事也想通,“你是太后安插在玄幽司的?”

      “果真是太后看中之人。”贺行之举杯大笑,便算是变相承认了。

      瞧她对皇帝那不以为意的态度,兴许还是颗明目张胆的钉子,怨不得沈怀毓拿着腰牌哄骗两声,贺行之就乖乖跟来了坤宁宫。

      “贺关清想要从龙之功,那太后与你呢?”沈怀毓双眼微眯,欲从那黑漆漆的面具孔洞之下,洞察贺行之的欲望。

      “太后所思所念属下岂能揣测?”贺行之眼光暗淡下来,“至于我,若无太后救命之恩,我早死了。即为死士,太后要我作甚,我便去做。”

      沈怀毓双耳一动,“所以……是太后派你来说这些的。”

      贺行之忍不住大笑起来,那倾身捂腹之状,同演武场的贺关清别无两样。

      待笑声停下,她也未再多言,转身掀开窗,不多时便消失于阴影间。但不否认便已是默认。

      沈怀毓独自立于帐中,久久未曾回神。

      她昨夜方相认交心的故人,今日便在贺行之口中成了利用,沈怀毓倒未觉愤怒,仅有股落雪成冰的伤怀。

      连飞燕都觉察到主人不对劲,自出京郊大营起便再未吭声,憋得它想狂炫两车草。

      于城门下马查验,沈怀毓递过腰牌,竟发现今日城门处乃是冯邵校尉,身形是消瘦了些,举止亦比头回见面时更缓,显然有伤未愈。

      一日不在京城,太后竟将路引案结了?

      冯邵看过腰牌,顿时点头哈腰,十分恭敬,“拜见皇后娘娘。”

      他还欲行大礼,怎奈牵扯到腰背伤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沈怀毓连忙出手阻止,“不必多礼,冯邵校尉怎不多休些时日养伤?”

      冯邵一听此话,顿时眼泪汪汪,“太后娘娘大恩大德,救我性命又还我清白,我怎能懈怠!”

      他死里逃生一遭,如今正是满腔热血难以平息,沈怀毓便未多劝,只给他一瓶上好的伤药,便入城往柳家大房处走。

      路过告示牌,沈怀毓特意停留数息,将那路引一案结果看的清清楚楚——假路引乃是岭南都司副使所换,此人正是去岁旁观皇帝掏蜂窝,被太后贬去岭南之人。

      他对贬谪之事耿耿于怀,便更换假路引,又伙同朝中那位“梁给事中”,将祸水引至昭王之身。延误军机乃是大罪,此二人皆被判了死刑。

      梁给事中已然被捉入死牢,那都司副使却要由沈怀毓的平乱大军逮捕问斩。

      沈怀毓紧攥缰绳,这不是故意放人逃跑吗?

      太后真是会给她找事。

      飞燕被勒得嗷嗷叫唤,但顾及主人心情复杂,这两声马嘶浑如猫叫,沈怀毓反应过来,赶忙松了手劲儿,顺毛安抚。

      待至柳家大房胡同口,还未踏入,沈怀毓便已听闻一阵鸡飞狗跳。

      “放手!”这是恼羞成怒的贺关清。
      “不放!”这是苦苦坚持的柳青城。

      一直到柳府门房将沈怀毓迎入府内,贺关清与柳青城犹在“两小儿辩放”。

      贺行之的话,沈怀毓并不全信。按其所言,她见过的贺关清皆是易容,果真是贺关清本人吗?太后又为何那般凑巧,能将贺行之救下?

      对太后死心塌地、知恩图报的,可不止贺行之一个。

      冯邵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等飞燕在马厩开怀畅吃,心情转好,沈怀毓便循着争吵声入了柳府庭院。

      紧接着便被柳青城死皮赖脸之状震惊。

      堂堂七尺男儿、知名纨绔,竟一屁股坐于地面,胳膊死死抱住贺关清大腿不放,那破破烂烂的马面裙,眼看就要被拽得裂开道大口子。

      瞧见沈怀毓身影,贺关清双眼发亮,竟如渴了十余日后忽逢甘霖,迫不及待轻甩几下腿,一声招呼打得震天响:“拜见皇后娘娘——”

      柳青城一愣,只好也由坐转跪,“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沈怀毓强忍笑意。

      贺关清趁机一溜烟躲到沈怀毓身后,生怕再沾上那柳青城一星一点。

      柳青城自中蛊后便身体虚弱,费了好大工夫才站起身,可一抬头,看清沈怀毓样貌,竟被吓得连连后退,又一屁股跌倒在地。

      “阎王娘娘——阎王娘娘饶命啊!”柳青城险些吓过劲儿去。

      柳府管家边大喊“皇后娘娘恕罪”边把自家少爷扶起身。柳青城半边身子都被吓软,被管家狠掐几下才发觉这不是阎王索命。

      贺关清面露疑惑,冲沈怀毓做口型:“阎王?”

      沈怀毓回忆起柳青城诈尸那日,实在憋不住笑意,便摆摆手入了堂屋,才将此事解释了一番。

      “原来那日并非幻觉!”柳青城猛灌了两壶茶才平复心情。

      “真有你的。”贺关清哈哈大笑不停,柳青城还十分有眼色地替她续水。

      沈怀毓看着贺关清,心中一阵复杂。柳青城如此孱弱,贺关清怎会由着他当狗皮膏药?若非顾及他身体,难道真如贺行之口中那般,做戏给她看?

      太后挑拨离间用的妙,沈怀毓却只信自己所见。

      此刻她眼前,贺关清狂笑不止,柳青城续水不停,皆如那茶水一般纯净。

      沈怀毓清清嗓子,打断这二人互动:“柳青城。”

      柳青城却忽然立正,“到。”

      ……

      怎么还回军营了。

      沈怀毓挑眉看向贺关清,“你训的?”

      贺关清极不情愿地点点头。

      沈怀毓会心一笑,继续问柳青城:“你回府后,可有何异常之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训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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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推推基友文~都去看都去看!   辛辛苦苦帮兄弟造反,刚准备过长公主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兄弟竟然搞背刺把我噶了!   幸好老天看不过眼,叫我重活一世。嘿;-)皇帝老妈还没把我赶出家门,杀我的兄弟还愚蠢天真。   帮人造反风险太高,这一世,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包括皇位!   《公主为何称帝》by卉一,ID:9359278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