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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前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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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慢慢走到了后院，这期间又花费了不少时间，主要原因是池余不想动。
“我，顾渊，郑重承诺。”顾渊和池余在长椅上坐下，才道。“爱池余一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爱池余。”
“那要是……你下辈子找不到我怎么办？”池余悲观地想着，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很消极。“你肯定不会记得我，找不到我。”
“那我们定个标志。”顾渊在池余无暇的脸蛋上看了一会儿，最后在他左眼的眼角上点了点。“这里怎么样？点颗痣，颜色也要与众不同。”
“什么颜色？”
“红色。”顾渊想了想。“红色衬你。”
“可……可我不想和别人不一样……我想正常点。”
“这怎么不正常了？脸上长个大脓包才叫不正常呢。”顾渊笑着说。“而且这里长痣的人这么多，你不换个颜色，我怎么认得出你？”
“那能不能……不要一出生就有？”池余捂上眼睛。“那样子太怪了。”
“那起码要再遇到我之前长好，相同的，我愿意付出点代价。”
池余垂下眼，睫毛微微颤动，道：“我不值得你付出代价，我是个烂人。”
顾渊捧住池余的脸，往日鲜活的眼睛只剩下空洞。
“不要这么想，我说了，你值得最好的。”这一次，顾渊在池余的左眼角落下一个吻。“所以我愿让你的消极状态转移到我身上。”
两个人在长椅上谈了许久，大多都是顾渊在讲，池余在听，但顾渊前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昨晚更是通宵，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池余感到肩头一沉，顾渊枕着他的肩睡着了，池余也渐渐合上了眼皮。
第二天池余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此时正躺在床上，身旁空荡荡的，仿佛昨晚的遭遇就是一场梦。
池余不想动弹，只是阳光照得太过刺眼，他转头面向另一边，发现之前放在这一头的《坟》已经不见了踪影。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宫姨的声音传了进来。
“池先生，你昨晚就没吃饭了，起床吃一点东西吧。”
池余没由来地感到累，他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门外的声音嘈杂了一瞬，似乎有两个人在交谈，之后又传来了敲门声。
“阿池？你还好吗？”
林子越怎么来了？池余想到。
“今天书店休整，我来看看你。”林子越轻轻转动门把手，惊讶地发现门没有反锁，可刚刚宫姨和他说的明明是昨晚已经反锁了。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内说：“我进来咯。”
林子越进了房间，手里还端着宫姨给的池余的早餐，他轻轻靠过去，将早餐放到床头柜，拍了拍池余：“阿池，起床吃点吧。”
池余感到一阵恶寒，不动声色地离林子越远了一些，缓缓坐起，林子越却突然一把抱住他。
池余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林子越发红的耳尖，他隐隐发觉林子越的这个拥抱不是安慰，而是有所图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林子越才松开了池余，对他道：“对不起，没……没吓着你吧？我只是……你昨天说身体不舒服，下午也没有来，我有点担心你。”林子越想到昨天池余听到要打仗的消息时，脸上迷茫不安的表情，笑了笑。“你喜欢他的吧？”
“什么？”池余现在的状态给不出积极的回应，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顾渊了，嘴巴张了又合，给不出一点答案。
林子越自顾自地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吃点东西吧，肚子空空的也不舒服。”
林子越没有就留，见池余喝了几口粥后就匆匆走了。
“少校，总部来电。”章昀手里捏着一张刚刚自己记下的要点，咽了口唾沫。“我个人觉得有点棘手……”
“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顾渊将刚给池余写好的信封好，道。“念。”
“总部要求我们……”章昀说。“总部说……战队人员大幅减少，要求我们出一人亲自带领预备役上战场……”
“这怎么可能少这么多人？！”坐在顾渊旁边的齐上尉忍不住了，拍桌而起，来回踱步道。“明明我们的部署已经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人员伤亡了，怎么还是这样？”齐上尉转身拍了拍熟睡的连少尉。“起来，别睡了，都已经火烧眉毛了！”
“嗯？嗯！上战场！我听到了！”连少尉坐起身，明明和顾渊差不多的年纪，行事却鲁莽了许多。“少校，我没问题的！我无儿无女，也没啥喜欢的人，我来上！”
“怎么能你上？你还那么年轻，我上吧。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用，死我一个没关系。”齐上尉站了起来，对顾渊道。
“行了。”顾渊皱起了眉，将刚封好的信拆开，匆匆添了几笔，又重新封上了。“我上。”
“少校！”/“少校！”
章昀也在那里劝着说：“少校……没必要你亲自上，我跟了你两年了，我也可以……”
“我说行了。”顾渊将信递给章昀。“把这封信寄回顾公馆，还有……跟总部汇报，我顾渊，愿意带领预备役上战场。”
“少校……”章昀依旧不死心。
“执行命令！”
“是！”
“池先生？少爷又来信了，你出来看看吧。”宫姨拿着一封信在池余门口敲着，池余这几天都没怎么挪窝，她实在担心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只能用这种方法让池余出来。
果然，没过几分钟，池余就给她开了门。
“宫姨。”
“欸，信给你。”
池余接过信，又再一次把门关上了。
五月清晨的微风丝毫不能改变池余令人担忧的状态，阳光透过纱帘照到了顾渊的来信，池余细细研读了一遍。
我在这里一切安好，今日后勤部送来了几个水果，我挑了颗橙子，感觉没有你给我的甜。希望那棵橙子树快点长大，到时候我们一起在后院吃橙子。
前线的情况依旧很糟糕，不知道我的下属是怎么睡的这么香的，可以向他讨教些方法，让你尽早入睡。
我的副官人很好，有的时候也很靠谱，工作之下是个很好的朋友。我相信你见了面一定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宫姨说你最近的状态依旧很差，我很担心你，但我现在能做的仅有每周给你写信，或许我能找一天回来看看你，一定要等我。勿念。
下面又有一行潦草的字，看起来是临时添上去的。
总部临时安排了一些事情，每个月会给你写封信。不必担心。
骗子。池余心想。但他也没有太过纠结这个问题，翻身上床，将这封信同之前的一样放到枕头底下。
八月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池余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顾渊的来信，在确定自己的状态还算稳定的时候，他悄悄溜到了顾渊的书房，打通了那串号码。
“这里是前线指挥部。”数月的战乱令章昀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章副官，我找顾渊。”池余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是谁啊？又有什么新指令吗？”电话那头传出细小的声音，连少尉凑了上去，章昀却给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顾少校目前带兵在前线，我们也联系不上他。”章昀如实告诉了池余，顾渊的谎言不攻自破。
池余压下颤抖的指尖，回复了句“好的”就挂了电话。
“我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连少尉道。“欸章副官，这人……不会是顾少校的小情儿吧？啧，听着怎么像是个男生的声音啊？”
“别瞎猜。”章昀捏了捏眉心，问。“还是联系不上顾少校吗？”
“别说了，活着的都回来了，伤的也都去医院了，打扫战场的时候也没在那啥堆里看见他。”连少尉叹了口气。“咋活生生一个人就不见了呢？不会被炮炸得连渣都不剩……”
连少尉话还没说完，就被章昀捂上了嘴：“别这样咒我们少校，快呸呸呸！”
“呸呸呸！我去，快捂死我了。”连少尉把章昀的手拉开，道。“我尽力吧，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尸的。”
“希望齐上尉这次去总部能带来好消息。”
日子白驹过隙，池余也已经接近六个月没有收到顾渊的来信了，期间他又迎来了短暂的轻狂躁期，之后的情绪又低落下去。
“池先生，章副官来了。”宫姨在临下班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竟是章昀。“章副官，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不用，就说几句话，宫姨你先回去吧。”
见章昀神情严肃，宫姨也不敢过多的打听，为好围巾先走了。
池余也下楼了，见章昀杵在大厅，手里提了袋东西，顿感不妙。
“池先生，这些是顾少校的遗物。”章昀将东西放到了怔愣的池余手里，又掏出了一封信。“这是我们在仔细辩论过字迹后，确认是顾少校的笔迹，信里明确提出是给你的。”
随后他拍了拍池余的肩，叹了口气：“节哀顺变。”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池余依旧站在大厅，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泪痕，他打开袋子，里面有一套完好的军装，看得出来是精心保养的一套，还有一个被擦的光亮的木盒子，和那本《坟》。
池余打开盒子，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青天白日勋章上面，有一个被粘上去的纸条。
在池余下一个生日到来时，赠与他，他是我一辈子丰功伟绩也比不上的。
池余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信，上面只有五个字：池余，我爱你。
池余哭着哭着，莫名笑了起来，他带着顾渊的军装，将青天白日勋章挂到了自己的胸口，出了门。
不知走了多久，夜也深了，路上也没有行人。池余到了一处河边，坐到了边沿，怀里紧紧抱着那套衣服。
风一吹，池余觉得有些冷，想了想，还是把顾渊的外套披起来，上面仿佛还存留着顾渊身上熟悉的气息。
“顾渊，我想你了。”池余着喃喃着，右手摩挲着胸前的勋章，想象着顾渊的手正抚摸着它。“你说，我该怎么才能见到你？”
平静的水面波光粼粼，池余笑了出来：“或许我知道该怎么见到你了。”
池余站起身，他披着顾渊的军装外套，怀里什么都没有，往前走了几步，径直跳了下去。
愿我们来世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