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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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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棒子打下去,陈则没给方时奕消化的时间,时隔多日,聊起这些比喝水还简单。
方时奕整个人身形僵滞,定格在那里。
恍惚中像产生了幻听,被打得措手不及,失去招架的余地。
“你说什么?”
良久,方时奕不敢置信,嘴皮子发干。
陈则一五一十重述:“我和别人做了,大概十天以前,在豪生酒店405,一晚上干了三次,我找的他,主动约的。”
方时奕脸色都变了,嗫嚅着唇:“我不信。”
他的自曝冲击力太大,绝对不是本人能干出来的事——准确说,是和方时奕所知晓的那个人严重对不上。
陈则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从小如此,他固执,说一不二,倔到撞南墙都不回头,同时也专注,较真认死理,一旦上心就定下了不改。
他俩这段感情,更隐忍坚定的一直是陈则,别人三年痒七年痛,快餐化时代同性处三个月都能算得上金婚了,陈则是行动派,他不爱承诺,海誓山盟的情话一句没有,那太肉麻太虚假,不够真诚,他们的开始是方时奕朝前走了十步,陈则答应后,一声不吭地走完了剩下的九十步。
方时奕多金俊朗,妥妥的天之骄子,明里暗里对他投怀送抱的男女如过江之鲫,有的甚至得知他有对象了,依然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夸张的还会跑到陈则跟前挑衅,可陈则从始至终都信任他,坚定不移。哪怕有一回人都送床上了,陈则当场撞见,也无条件信任,不吵不闹,只让他把这事自行处理好,别再有第二次就行。过后就翻篇了,轻拿轻放,不会因此而产生一丝嫌隙。
依照陈则的性子,必定不会那么做才是。
这人坦荡,利落且直接,能不折腾就不瞎折腾,心性比纸还白。
方时奕不相信太正常了,毕竟陈则从不做过火的行为,有原则,底线过高,即便别人理亏在先。
他们刚确定关系那一年,身边有小情侣闹分手搞得天翻地覆,彼此几乎是用自毁的方式去报复另一个人,陈则那时还调侃,分都分了,讲究对错就是脑残,对错改变不了现实,还不如趁早向前看,何必不值当地把自己也搭进去。
然而陈则现在的做法和脑筋缺根弦的小年轻半斤八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以给你看收据,开房的票还在我包里。”陈则风轻云淡,“不过只有酒店房间的票据,忘了买套,也没用上,票据上没记录。”
一时不知该信他还是继续怀疑话里的虚实,这一出远超预料,内心不确定,可陈则的语气不作假。
“跟谁?”方时奕低低说,先前的自持不复,腔调终归有了起伏。
陈则自嘲地扯扯嘴角:“重要吗?”
“重要。”
“我没义务告诉你。”
“那就是假的。”
“在你那儿,是不是分手了,我还得为你守身如玉,披麻戴孝鳏寡三年才成?”
“你别岔开话题,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不信那是你的事,如果可以,下次我尽量留个视频当证据,当面给你亲眼看看。”
方时奕文明人当惯了,干不来粗俗混账那一套,陈则底子里就低下,自小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注定高尚不起来的一面,比不上方时奕有素质,都这种时候了,还得正儿八经谈公事一般理清那些有的没的。
“能不能好好讲话,正常点,行么。”方时奕额角的青筋突突跳,良好的素养压制住了他的脾性,知道陈则是故意说气话激怒人,他不发作,照单全收。
公共场合,隔壁桌离这里仅有两米远,虽中间有矮树枝丫遮挡,可对面的又不是聋子,多少得顾及一下周围人的感受,分寸得适当。
陈则勉强收敛点,不讲过于难听的了。
方时奕揉揉眉心,可能被气的,今天的陈则大变样,与以前的那个天差地别,此时像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你为什么不问我?”
陈则说:“不想。”
“我和他,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哪样?”
大抵很难解释,方时奕安静了片刻,又说:“对不起,一开始没和你讲清楚,不该瞒着你,这事是我顾虑不周全,是我不对。”
口头致歉无用,左右两句话而已,只要肯低头谁都会讲。陈则无动于衷,心里未有半分触动。
方时奕没想着嘴上说一下就能解决他们的矛盾,只是表态。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则不介意坦白:“你去庆成出差那次。”
方时奕一点就通:“你去了那边。”
“去了。”
“给我打电话那晚。”
“是。”
感到意外,方时奕没想到他会做到那一步,连夜从北河赶去庆成。
陈则平时不会那样,他只要空闲都往家里跑,即使和方时奕同居了,但隔三差五,不,应该是一周内起码五天都两头跑,他经常连正常约会都没时间,为了照顾何玉英,还有江诗琪祖孙俩时不时就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而方时奕因工作常跑外地,两个人偶尔难得坐下来单独吃顿饭,可安静享受不了多久,总会有不合时宜的电话打进来。
“所以那么放心敢跟我报备,不怕被查,因为清楚我根本不会过去找。”陈则皮笑肉不笑,只觉着离谱荒诞,讽刺感拉满,“不对,也不是,你给的地址没错,只是房间号假的。”
方时奕说:“我没骗你,那天是住706房间。”
“但后面不是了。”陈则弯儿转得快,“是临时提前退了房,住他那里,还是早就定好了,出发之前就决定了的?”
“房间是刘秘书订的,漏了两天,我没关注这个。”
“漏了不知道续订,酒店没别的房间,庆成只有这一家酒店,你是走投无路只能睡他那里?”
方时奕无可辩驳,既定的事实否认不了。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他仅仅说,别的解释不清,越描越黑。
“一晚上盖着被子纯聊天,你俩定力挺强,亲兄弟都比不上你们纯粹。”陈则接道,“缘分还不浅,偏偏就是这么巧,出差遇上了他,又住到了同一家酒店,你不是过去见客户,怎么就跟他勾搭上了。”
“庆成的项目是周伯父牵线介绍的,之前怕你误会,先没告诉你。”
周伯父,周嘉树他爸。
“所以每次去庆成出差,都是为了过去见他。”
“不是。”
“他家白费力气帮你,折腾一大圈,他不参与,做善事不留名,挺稀奇。”
“那边的项目最初是赵怀新负责,当时我在跑永宁的案子,你知道的,是后面赵怀新应付不了,出了点问题,必须我过去处理。”
“到底是赵怀新没能力,还是那边点名要你去?”
方时奕答不上来,实际情况显而易见,陈则一猜就准:“赵怀新都谈不下来的合同,你去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既然你都放心让他接手,肯定是他能行,除非中途出了岔子,指定要你去。你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但你还是去了。周嘉树对你的心思,你比谁都了解,他倒是长情,这么多年了,风雨无阻,惦记你到现在。”
“酒店……是个意外。”
“嗯,周嘉树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进他房里,强迫你在那里住了一晚。”
“当晚的酒局是周伯父牵头组的,他原本没来,散场后他接周伯父回家,顺便稍上我。房间最先是赵怀新在住,他送我上去,赵怀新临时有事提前一天走了,所以才没续订706,换到那边了,我喝多了,这些是他们在安排。”
方时奕不说后面的,避重就轻。
陈则举一反三:“再之前,有几次到别的地方,也见他了。”
不是质问,十分肯定地陈述。
方时奕说:“我没跟他单独见面。”
“厉害,瞒得挺深,完全看不出来。”陈则自嘲,“我说呢,以前一门心思扑工作上,一天下来总没空,难怪前几回老是让我接你,大半夜还打电话过来,忽然就转性了,感情做贼心虚,先发制人故意表现。”
“那些跟这个无关。”
掏出裤兜里皱巴的玉溪,里面还剩最后一支烟,取出来塞嘴里。
方时奕平日里喝酒,可绝不沾烟,烟气太腻味,会弄脏家里,长期下来气味散不掉,这对他极其难以接受。陈则从不在他跟前抽烟,有时私下里来一根,回去了也是又洗澡又换衣服,怕他闻到了不舒服。
摁燃打火机,陈则拧眉吸了口,压抑憋成一股,随着白雾缓缓吐出。
“你们到哪一步了?”他直直问。
对面不应。
“抱了,亲了,还是只差那一步?”
“我——”
“别岔开,回答。”
“……”
陈则什么都讲得出来,一看这架势就有数了。
“进去了吗?”
这话太难听,露骨到像狠狠朝脸上直接来了一耳刮子。
习惯了被尊重,放在上位,方时奕不由得沉下脸,阴晴不定。
陈则冷声:“问你,装死算几个意思。”
方时奕隔了会儿才回,却是反过来:“你那个人,是谁?”
“现在是我问你,要问也得分个先来后到,你先说,坦诚一点,也许等会儿我都告诉你了。”
“你别逼我。”
“能不能换个说辞,来来回回就那几句,你跟人谈生意不是很能说,怎么在我这里就变样了。”
“他是你认识的,还是哪里的?”
“不关你事。”
“我们还没分手。”
“那是你单方面的问题,你说了不算。”
“陈则!”
方时奕收紧手,骨节用力到发白,一改往日的庄重严肃,被刺激得不轻。
陈则有条不紊,指尖点两下,慢悠悠敲掉烟灰。
“看起来,那就是了,跟我说的大差不差。”
方时奕克制,记得过来的目的,无话应对至少半分钟,嘴唇翕动:“我今天是想好好跟你谈明白,不是为了吵架。”
抽完了仅有的一支烟,陈则不看他,兀自把烟头扔地上,鞋子碾上去将火星子踩灭,俄顷,抬起眼,沉沉缓声说:“讲这么多,你是不是觉得,出轨还分三六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