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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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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交流还是提分手那天,陈则看着快没电的手机屏幕,别离太久,无端端感觉恍惚。
没料到对方那么坚持,出来七天都还躲不掉。
周六方时奕找上门干等半天够自降身价了,能委屈求全到这地步,显而易见他决心挺大,似乎见不到陈则不罢休。
以往陈则可没这待遇,方时奕多高傲,多矜贵,这辈子注定了不为庸俗的吃喝拉撒发愁,和普通平头老百姓差了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着,他吃过最大的苦头估计就是跟陈则吵架生气了。最狠的一回陈则把他气到宁肯待公司玩命加了一周班,陈则在白事店住了一周,两人几近到决裂的边缘,可最终方时奕也只是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发一条短信求和,而且还不是明着道歉,远远做不到如今这般。
理亏的一方才会低头,做了错事没有底气,无论表面如何强势,死撑,行动却实打实出卖了所有。
谈话戛然而止。
回应对面的是远处戏台上的锣鼓喧天,陈则抓着手机,不知不觉踩到了泥软的田埂上,白鞋底被浑浊的黄色泥水染脏。
退半步,往回站杂草上,撇蹭两下。陈则嫌弃至极,蹙眉,唇线都快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手上的动作比思绪回笼更快,电话同时挂断。
没什么好讲的,当面或是怎样谈都大差不差,说白了就是找借口,但再合理的说法都掩盖不了本质的真相。
出轨就是出轨,陈则可以忍受其他的一切,被冷落,被轻视,是对方排在家人与事业之后的选择……什么都行,唯独这一条是底线。
这个世界上出轨被原谅的前例奇多,恋爱亦或结婚的男人女人,外界诱惑大,是人就会犯错,有的为了家庭可以不计前嫌,有的放不下多年感情,宁愿清醒地痛苦沉沦,陈则心眼儿小,连沙子都容不下,就是跨不过那道坎。
他妈就是这样被他爸逼疯的,原本好好的一个正常人,结果搞得鬼见了她都绕道走,阎王爷都不敢收她。
方时奕是知道的,可还是亲手捅他刀子,天底下哪个爱人能有他残忍卑鄙?
蹭完鞋子擦手机,陈则劲儿大,将屏幕当家里的玻璃窗户使,光手擦还不够,裤兜里掏一张皱巴巴的纸巾出来又整一遍,用完纸随意一丢,抬腿就践踏脚下。
转身该折返了,回身。
两三米远的桑树后,贺云西半隐于昏沉的夜色中,高瘦的身形挺拔,来了有一会儿了。
手机开的扩音,方才电话的内容应该全被听到了。
忽而转过来看到,陈则第一眼还没认出是他,倒是胆子大没被他的悄声出现吓到,不在意对方究竟听了哪些,是全部,还是中途来的,陈则平静,泰然自若。
这通电话没说什么,更没不能听的。
“刚回来?”看清了,陈则步子跨得大,打开手机照明灯,“吃没,到这里干什么?”
贺云西拿起打火机晃了下,示意是到外边抽烟。
“吃了再回的,耽搁了些时间,才搞完。”
“还以为你今晚过不来。”
“遇到了一点情况。”
“解决了?”
“差不多。”
“那行。”
三言两语带过,不提电话,也不提贺云西到底做什么去了。
陈则大约知道,昨天张师他们讲的,与贺云西在北河开分厂有关,一是进购汽配零件,广安村有相应的代工厂,二是这边从事相关行业的专业能人也多,贺云西这一趟下来还为了找一位老友,请老友加入分厂。
明天就是下葬日,透气的空档结束,陈则得进去了,贺云西的烟还没抽,陈则不打扰他,晚点又得熬大夜守灵,离凌晨交接还有三个多小时,他先睡会儿补觉,不然真捱不住。
他走远了,贺云西形单影只一动不动,打火机勾手中,可久久不拿烟出来,到最后一支没抽。
熬完今晚就轻松了,下葬后的收尾全交由二爷他们,即便外头戏台上吵翻天,陈则这三个多小时睡得尤为踏实,累极了脑袋一挨枕头,不出一分钟便死沉,到点是邹叔把他叫醒。
睡过了头,凌晨两点半了。
大家看他睡太熟,不好叫他过去换,老头儿们守到坐不住了才来喊的。
“再坚持一晚,辛苦了。”邹叔说,“多亏了你,我们不中用了,唉。”
没见到二爷回来,陈则问:“他还在外面?”
邹叔点头:“他想守,不肯进来。”
夜里降温,偏冷。陈则披外套出去,换下坐着打瞌睡还打鼾的二爷,点一炷香为逝者续上,早些准备明天下葬要用的家伙。
主家的二儿子到逝者下葬当天依旧人在国外,据说是签证出了问题,短期内赶不到家了。
棺材埋进地,逝者入坟为安,自此尘归尘,土归土,再与俗世无牵挂。
第七天,丧事顺利完毕,大女儿送他们上车,客气鞠躬感谢。
回程的座位与来时相同,陈则再次坐副驾,贺云西依然开车,二爷他们坐后排分钱。
此前次次均分,这一回有所改变,二爷做主多分些给陈则,他出力最多,确实该多拿。
张师和邹叔没意见,他们都有退休金,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花不了几个钱,本身儿女孝顺定期还会另给孝敬钱,属于是被养着的了,不像陈则还得养一家子。
二爷假模假样问陈则本人的想法:“你小子说说看,给你多少合适?”
陈则狮子大开口:“行啊,我要一半。”
二爷宛如一点就炸的火炮,一巴掌打他头上:“狗日的,没个正形,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我看你是要欺师灭祖,老子现在就清理门户!”
陈则赶紧躲:“不是你让我说,你这人……”
“还敢顶嘴,嚯,翅膀硬了,欠打了你。”
分账必然不会给陈则一半,出力多也不是这么分的,这年头亲兄弟还明算帐,一个队伍要长久稳定合作,明着肯定不可以太偏了。
最后张师和邹叔各拿了两成出头,加起来四成半,比原先只少一小部分,差别不是很大。
陈则拿了四成,比二爷对张师他们说的更多些。
这是陈则分账最多的一次,算上主家第一天给的四百白包和表演的钱,到手快八千。
二爷私下问他两句,关于他住酒店那阵干啥了,他含糊敷衍,不讲实话,二爷恨铁不成钢,又赏他一刮子:“你个掉钱眼里的玩意儿,除了钱啥事都跟你说不上,瞒吧你就,真出息。”
陈则的性取向不是秘密,张师他们不清楚,可二爷晓得,也认识方时奕,对他们的关系从来看破不说破,二爷人老但不糊涂,下乡这几天早看出端倪了,他摇了摇头,叹口气,懒得跟陈则掰扯,年轻人的事老头儿管不着,爱咋咋地。
车子没进小区,开到白事店门口停放。
陈则目前不打算回家,寻思去店里躲清净。钥匙刚掏出来,卸完货的贺云西叫住他。
“帮个忙?”
贺云西运了俩蒙布大筐回城,一个人搬不动两个筐,还需要陈则。
左右没处去,陈则犹豫半晌,应下:“行,马上。”
大筐怪沉,抱起来挺吃力。
陈则疑惑:“买的什么?”
贺云西走他后边:“橘子。”
“……”
大老远下乡跑了七天,汽配零件一样没买,买了两筐大街上随处都有的水果。
陈则颇为复杂地瞅他一下,揣摩不透这人的脑回路。
所幸白事店离小区后门近,经由这边的路可以不经过四栋一单元。
上三楼,陈则顺带留下尝两口橘子,看看是哪样的稀奇品种值得大老远专门买回城。
“冰箱里有冰镇的汽水啤酒,要哪个?”
“都行。”
丢一罐啤酒过去,贺云西也喝一罐,陈则把客厅的窗帘拉上一半,一屁股瘫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调大音量。
随性得当自家了,比房子主人还舒坦自在。
电视节目难看,中央台千篇一律的家庭伦理剧,比裹脚布还长的乏味家常剧情看得人心烦。
贺云西不爱看这个,期间到阳台上吹风。
可能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对面陈家房子中有人出来。
不是江秀芬,更不是躺护理床上的何玉英。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板正,白,也是大高个,由上到下都贵气斯文,绝对招眼的存在,气质与破旧小区格格不入。
方时奕。
只手轻易拉开啤酒,呲——
贺云西散漫抬起眼皮子,从容望过去,半分不避让,对上那位深沉锐利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