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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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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宝卓住的是合租屋,就连屋里的客厅都被改成了卧室,刚进门的地方堆了好多鞋子,乔辽把打包的菜给了郭宝卓,先带着易秋光慢慢往房间走。
西瓜和菜被郭宝卓放进那个公用的小冰箱里,他又从冰箱里拿了三罐可乐,两罐拿在手上,另一罐用胳膊夹着。
郭宝卓就这么走进房间里,抬腿一脚关上门,这个房间小得离谱,一张靠墙放的单人床,对面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木椅,由于没有地方放衣服,这把椅子早就成了可移动衣柜,一件件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椅子上,堆得还挺高。
乔辽肯定不能带着易秋光坐在桌上,再说了,桌子上也放满了东西,但摆放依旧整齐。
他们只能坐在床边,郭宝卓进来后,干脆就坐在了床头柜上。
这人把手里的冰可乐递给了乔辽和易秋光,用胳膊夹着的那罐被他拿到了手里,看样子是正准备打开拉环,但下一秒,他突然停下动作,把易秋光手里的可乐拿走,用几张卫生纸垫着底部,放到了桌上。
手里瞬间变得空了,易秋光的表情显得有点不明白状况。
郭宝卓指了指易秋光,接着就朝乔辽比画:你男朋友感冒了?
感冒了?什么时候的事?
乔辽偏头去看易秋光,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
郭宝卓抬手在乔辽眼前晃晃,让他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一下,当乔辽看过去时,这人比画道:他有点鼻塞,多注意吧,这段时间天气不太好。
看见郭宝卓这么比画,乔辽连忙放下手里的可乐,搓了搓双手,确保热起来之后,再去摸易秋光的脸。
脸上有些凉,额头是温热,应该没什么事,紧接着,乔辽又碰了碰易秋光的喉结,在他大腿上画了个问号。
意思是:你喉咙还好吗?
易秋光摆了摆手,接着就开口说了什么,乔辽抬眼去看郭宝卓,等着这人帮忙翻译一下。
郭宝卓比画着:他说,喉咙不疼,就是有点堵鼻子,别的什么事都没有。
这句话翻译完,易秋光又说了句什么,郭宝卓继续比画道:他说,他们那里来了个新同事,对工作不是很熟悉,他最近下班会稍微晚点,大概比平时晚半个小时。
乔辽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他让郭宝卓帮自己传达,就算下班晚点也没事,他还是会在之前那个地方等着。
毕竟早晚是说不准的事,但他不想迟到。
易秋光在听到郭宝卓的翻译后,勾唇笑了起来,这个笑有些勉强,他似乎是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在乔辽心里,易秋光的话一直都不多,在其他人面前也是说几句就不再说话。
乔辽有时候还挺好奇的,也不知道易秋光这人在工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他说他的工作是客服,那应该会带着笑意去说话吧,那样会显得比较亲切,又或者是客客气气的,显得专业。
不知道了,猜不出来。
乔辽认为,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想要听见易秋光的声音,是要花钱的,但是,想要和易秋光一起生活下去,也是要钱的。
生活和声音,他这一辈子,只能选择一样。
那罐被拿走的冰可乐放在桌上没一会儿就开始冒水珠,那些水珠从上往下滑落,彻底打湿了底部的那些纸巾。
乔辽和郭宝卓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易秋光偶尔会开口说两句,但他整个人的情绪似乎都不太好。
在那罐可乐快要变成常温的时候,乔辽拉开拉环,把可乐递给易秋光,他先是递到鼻子边上闻了闻,接着喝上一小口。
这一口下去,易秋光皱起眉毛,开口说着什么。
郭宝卓认真听完,接着就对乔辽比画:他说,感冒了闻不到味道,也尝不出来,只觉得有汽。
看见郭宝卓这么说,乔辽心里一下子就有些难过。
他想着,易秋光刚才那顿饭,真的吃得好吗?
乔辽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对郭宝卓比画:那你给他说,我等会儿带他去买点感冒药。
郭宝卓把这句话传达给乔辽,之后就开始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人终于抬起手。
他对着乔辽比画:我不想在洪城了。
那要去哪里?乔辽问他。
郭宝卓比画:江城,离这里不算远。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能决定人生的选择,乔辽不好询问,他只能点头,然后比画:什么时候去?
郭宝卓比画道:就这段时间。
再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乔辽知道郭宝卓在想什么,这人肯定觉得,要是他离开,那一个听不见说不了的人肯定没办法和一个看不见的人沟通。
郭宝卓这人吧,就是那种看着心大,实际心思还挺细的类型,但是,没有能憋住的屁,这人在切西瓜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
他先是给乔辽比画:你和易秋光一起来,我们都去江城。
乔辽都还没回应,这人又看向易秋光开了口,他和易秋光说了好一会儿,郭宝卓也对着乔辽翻译了好久。
大概意思就是,易秋光觉得可以,就是找工作可能有些麻烦,需要郭宝卓去残联帮忙问一下,而且他们的房租要等到十二月才能退,不然要扣一笔押金,钱不算少,还是拿到手最好。
最后,易秋光说,他听乔辽的。
乔辽沉默一会儿,让郭宝卓转达:我也都可以,如果他喜欢江城,那我们就去。
切好的西瓜被放进盘子里,乔辽拿起一块不太冰的,递给易秋光,他拿了两张纸巾在手里,易秋光咬一口,他就连忙给这人擦擦嘴。
在那块西瓜吃完的时候,易秋光开口对郭宝卓说了什么。
紧接着,郭宝卓对乔辽比画道:易秋光说,那就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了,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乔辽打着雨伞,牵着易秋光的手,躲着那些积水,慢慢地往出租屋走。
洪城对他们三个人来说,是从小长大的地方,福利院是家,那些老师就是长辈,和他们一样的人就是兄弟姐妹。
这个城市是最熟悉的,但外面的世界也确实吸引人,二十几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不想出去看看。
反正他只有易秋光这个爱人,还有郭宝卓那个朋友。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既然他们都去,那乔辽更没什么好怕的。
在第二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乔辽去找郭宝卓拿菜,他提着打包的菜正准备走,郭宝卓突然拿来一个东西递给他。
郭宝卓说,这是录音笔,里面录了好几个声音,有询问的,比如“你还好吗”,或者是“你怎么了”,还有的是用来道歉的,比如“对不起”,或是“不要生气了”。
每一条录音内容都被郭宝卓点开过,他让乔辽按照录音时间和录音时长去记住这些内容,能用上的时候就用。
郭宝卓对他比画着:我买了票,下周就要走了,还挺不放心你和易秋光的,你们沟通不方便,说不明白又要打架,下次先别打,你先把录音给他听,不管是什么事,先问清楚。
录音笔被乔辽放进口袋,他伸出大拇指弯动两下,对郭宝卓表示感谢。
乔辽先是回了一趟出租屋,把录音笔和打包的菜放好后,就去了易秋光工作的地方。
那天晚上,洪城依旧在下雨,易秋光也确实加班了,但比半个小时要长。
乔辽打着伞,站在易秋光公司楼下等,但他等到的,却是易秋光和另一个男的。
他不认识这人。
普通男性,长得也就那样,但这人给乔辽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因为这男的撑开了伞,一直在和易秋光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想让易秋光和他一起走。
乔辽也不想站在原地等了,因为这男的简直有病。
易秋光都摇头了,摆明是拒绝,但这男的不仅不走,还笑着伸出手,拽住了易秋光的盲杖。
下一秒,这男的和乔辽对上视线,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更盛。
再有两步,乔辽就要走到他们面前。
他现在应该看着挺愤怒的,脚下步子迈得重,走出去的每一步也不管是踩到了哪里,溅起的水甚至都打湿了乔辽的裤脚。
大概,他的脚步声也挺响的。
因为那个男的放开了盲杖,但这人脸上的笑意依旧,看着更像是一种挑衅。
易秋光紧了紧手中的盲杖,往边上挪了些。
乔辽知道的,易秋光能听见他腕上那条铃铛手链的声音,这是只属于他们的,确认彼此的方式。
手腕上的铃铛还在跟随他的步伐晃动,易秋光朝他伸出了手,这只手伸进了雨中,瞬间被雨水打湿,乔辽迅速倾斜着伞,握住易秋光的手,把这人带到伞下。
男人再次和乔辽对上视线,这人开口说了什么,然后就是易秋光开口说着什么。
下一秒,那个男人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后,将屏幕递上前。
上面写着:我叫佟舟,是他的同事。
人的直觉是很准的,狗的直觉就更不用说了。
这人叫什么根本就不关乔辽的事,他只知道,易秋光应该离这个人远一点。
乔辽对着佟舟点了个头,这人做出一个“等等”的手势,又在屏幕上打出一句:别多心,秋光是个很好的人,他在工作上帮了我很多,现在雨大,我只是想送他回家。
神经病,乔辽不想再回应什么,就连点头微笑都不想。
他带着易秋光想要转身离开,但佟舟打着伞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乔辽面前。
佟舟这次没再用手机,他直接开了口,说着什么。
似乎,是一句不算长的话。
乔辽盯着佟舟的口型,一直看到这人闭上嘴,最后,这人冲他笑了笑。
故意的吧。
佟舟明明知道他听不见,不然刚才也不会用手机打字。
乔辽现在给回应了,他瞥了佟舟一眼,毫不犹豫地带着易秋光离开。
回去这一路上,乔辽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种情绪带着他越走越快,易秋光大概是感觉到了,他捏了捏乔辽的手,在掌心画出一个问号。
乔辽牵着他的手晃了晃,意思是:没事。
烦躁的情绪一直跟着乔辽,直到他们走回出租屋。
上楼梯的时候,他们是并排走着,易秋光牵着乔辽,另一只手则是用盲杖不停碰着台阶。
走到屋门口后,乔辽开了门。
易秋光在他前面进了屋,盲杖彻底代替了乔辽的存在。
他站在门口,甩了甩雨伞上的水,一抬眼就看见了易秋光的后背。
还是湿了大半的后背。
易秋光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短袖,被雨水淋湿后,都能隐约看见他背部的线条,衣服被打湿成这样,易秋光愣是什么都没说。
就连拉着他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易秋光被淋成这样,换作是以前,肯定当场就要扬起盲杖去打,但今天,他没有。
眼前人走到了桌边,大概是因为没有听见脚步声和铃铛声,易秋光转过了身,朝着他的方向歪了歪头,应该是在疑惑,为什么他半天都没有进来。
在易秋光转过身后,被雨水打湿的后背也从乔辽眼里消失。
愧疚感瞬间涌了出来。
原来,他被情绪支配的时候会变成这样。
跟不上的步伐,挡不住的雨。
落雨没有声音,他也不会听见易秋光说话的声音。
但这人也没有说出什么让乔辽停下的话。
因为在回来的那一路上,易秋光的嘴根本就没有动过。
就算动了又能怎么样?
乔辽看不懂唇语,说了也是白说。
可易秋光也没有带着乔辽的手,去碰他身上那件已经被打湿的衣服。
易秋光是对他失望了?
易秋光……是生气了吧,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打人了。
眼前人还站在那里,背后的窗户还打开着,风吹进来肯定会让易秋光感觉到冷,但这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刻,乔辽知道自己想错了。
没有失望,没有生气。
易秋光就连脾气都懒得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