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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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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冬天，冰寒地冻，寒风凛冽。
“出来。”严厉的训斥声响彻在耳边，何棠的步子迈的很快，很快来到了沈衫的身边。
“你跑这儿干嘛，还不去做饭。沈衫，别忘了，要不我们抚养了你，你早就死了。”何棠的话语喋喋不休，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看不出来眼前之人是她的女儿，倒更像是个欠债的。
“母亲，我这就去。”12岁的沈衫将头低的很低，甚至有一种马上就要跌下去的样子。
门外不时穿出来狗叫的声音，叫的撕心裂肺的，一声接着一声。沈衫并没有感到心烦，而是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一句话，她一定要逃出这个地方。
在厨房切菜的何棠被狗叫的实在心烦，就直接出门冲狗扔了一块石头，大骂道“赶紧滚一边去。”
何棠将狗赶走之后，又慢悠悠地来到了厨房，看着在生火的沈衫，无缘无故生出一股闲气来。本来家里过的好好的。
偏偏一日外出锄草，一个一岁的女娃就在草地里哭开了，她顺着声音找了过去，看到一个裹着红布的婴儿。
正巧这时池任也来了，他看见之后眼中一直盯着面前的女婴，眼睛瞪的大大的。
两人本想离去，毕竟家中一穷二白。奈何在走的时候，那女娃竟然说话了，嘴中不停地叫着，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何棠这时候才发现那女娃的身上还夹着一张纸条，竟然有10张100元的现金，她当即就吓的惊在了那儿。
“这么多钱，我看我们还是把她抱回去吧。她家人以后来找她的时候，我们狠狠敲诈一笔。”
说干就干，他们将那张纸条仔细看了看，发现了沈衫两个字，就直接叫她沈衫了。再起一个名多不值当，他们可不想费这闲工夫。
想到这儿，何棠越想越不值当，都养了这死丫头十几年了，那一千元早就花光了，看来钱的事儿是泡汤了，家里还得多养一个人。
“沈衫，明天是不是就放假了?”何棠向沈衫走去，声音充满着烦躁。
“是，母亲。接下来我是不是该上初中了?”沈衫这时站了起来，语气中满是期待的眼神。
未待沈衫说完，沈衫的父亲池任光着膀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件满是灰尘的衣服，他语气恶劣地大声说道，“上什么学，沈衫，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之前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咱家没钱，能供你读到小学毕业已经是我们对你的恩赐了，你也不看看，我们为你付出了多少。”
“我知道了。”沈衫默默地低下头轻声说了这句话。她不能反抗，不能顶嘴，不能表现出一点不满，否则等待她的将会是无休止的噩梦。
太阳渐渐落山，夕阳的余晖照耀在无尽的土地之上。
沈衫将菜炒完之后，恭恭敬敬地端到了饭桌上。
沈衫的弟弟池净，11岁。他这时也从朋友家回来了，一回来就大声地喊着妈妈，大摇大摆地来到屋中，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
椅子只有三个，显而易见沈衫只能站着吃，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怨言了，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让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沈衫，去厨房拿瓶醋来。”池任大手一挥，扯着嗓子说道。
沈衫听闻，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往厨房走去。她的步子迈的很快，心里面只想着醋这个字。
身后的一声“沈衫”两字喊住了她，她瞬间就站在了那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让她的心脏跳的厉害，手指不停地抖动着。
“怎么不说话。”池任一脸不耐烦地走到了沈衫的后面，喊住了她。他真是怎么看沈衫怎么不顺眼，当时把这个丫头片子抱回来干嘛，一分钱也不会挣，就全指望着老子挣了。没有用的家伙，还敢不接老子的话。
“父亲，我，我……”沈衫这时话就在嘴边却死活说不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种扎根在她心底里的恐惧掌控着她的行动。
“沈衫，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跪下。”池任这时简直是被搞得心情更加烦躁了，本来今天出去干一天活就累，这死丫头还给自己找罪受，皮痒了是不是。
“不，我，我不是。”沈衫的嘴中嘟囔着这几个字，她几乎是立马跪了下去，重重的一声“砰”发了出来。
“你是不是忘了，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池任抽出了腰间的皮带，右手不紧不慢地握着，在沈衫的面前耀武扬威地展示着。
何棠这时只是将屋中的门轻轻掩了一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正在吃饭的池净依旧不曾停歇地在吃饭。
“不敢，我没有，没有。”沈衫几乎是生理反应地将双手护在身前，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池任将手中握着的皮带一鞭子抽在了沈衫的肩膀上，他的力道使得很重，在打了第一下之后沈衫的衣服就有轻微的血迹显露在衣服上。
沈衫没有想到这次的疼痛是那么的难忍，上次被打的地方才刚结痂就又添了一条新的伤疤。她再也不想忍受了，就忍着巨大的疼痛站了起来，对着那个她名义上的父亲说了一句“池任，你枉为人父，我没有你这个父亲。”
说完这句话，沈衫用尽自己的全力向家门外跑去，她的左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步一步地往门口移动着。
“好啊，何棠，你出来看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她说我不是她的父亲。”池任站在大院中间，对着何棠说道。
何棠这时也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没好气地对着她说道，“沈衫，能不能安生儿点。”
一句没好声的话，沈衫听得清清楚楚。她也希望会不会有一刻，母亲会为她说一句话。一句都可以，那样的话，她就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勇气，不论未来的生活是如何艰苦。不论明天的太阳会不会按时升起，还是每一天都是黑夜。
可是，没有一次。
沈衫有些自嘲地站在那儿了，她好像内心升起来了一种勇气。她没什么好害怕的了。毕竟她什么都没有。
“我要离开你们。”沈衫的语气变得坚定，她站在那儿语气冷冷地说道，仿佛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池任用手指指着沈衫骂道，他心中只觉得可笑。离开，她这么小怎么离开，老子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总得把本儿挣回来吧。想走，门都没有。
“沈衫，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养了你这多年了，没少你吃，没少你穿。你这个白眼狼。”何棠听到这番话只觉得不自量力。
“你就说，你们要多少钱，我给你们。你们放我走。”沈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番话。她这么多年也不过才攒了五块钱。
月光透着树叶一层层地照耀着土地，微弱的月光不再是悬挂在天空中的明月，而是变成了人人都可接触的东西。可是沈衫她看不到月光，也感受不到月光也是一种光明。
“我看你是真欠揍了。”池任觉得没有什么再说的必要，就拽着沈衫直接将她一把甩到了一间破旧小屋的房子，然后紧紧锁住了门。
那间房子摆放着一些杂物，很小很小，也很黑很黑。沈衫之前每次犯错都会被关在这里，那间房子没有窗户，一点缝隙都没有，永远都是暗无天日。
她这次在门关了之后，大声哭喊着把门打开，把门打开。她觉得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身边还不时响起老鼠叫的声音。她一开始很害怕，后来没那么怕了，但是听到老鼠的叫声内心还是会打怵。
门外一开始还传来一些锅碗瓢盆的声音。渐渐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沈衫也发不出声音了，她累的躺在了地上。口袋里随之掉出来了一本书，书本啪嗒落地的那一瞬，她的眼睛里面闪出了一丝光芒。
老师上课讲道，“蓝蓝的天空之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大海长什么样呢，她想。她望着那两个字深深地焕发出了希望，她想要见到大海。
她想到见到波涛汹涌的大海。可是她不想再待在这儿呢。但是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了。太难了，她根本不可能逃出去的。
根本不可能的。
夜晚的帷幕已经慢慢到了尽头，沈衫也终于睡着了。她紧紧地抱着那本书，进入到了梦乡。那个夜晚，她睡得很沉。她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天堂，她感觉到温暖的云在抚摸自己，太阳光使她感到舒适。
或许是梦才那么美好吧。
日子仍旧那么一天一天地过着，转眼之间从七月过到了九月。
每一天，沈衫除了做饭就是去地里锄草。炙热的太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却感受不到温暖，只记得应该要完成多少多少任务才能回家。
这样困苦的日子她是更加积极地去干活。因为她想是不是自己听话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去上初中了。
九月份来临了，她看着自己的同学一个一个背着书包上学下学，可是家中没有一个人和她说可以去上学了。虽然她知道她的父母不会供她去的。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们有一天改变主意了呢。
她只有这条路可走了。一点点的希望也让她有了活下去，接着奋斗的勇气。
九月十号那一天，沈衫望着远方天空中即将下垂的落日，她的好朋友在夕阳之中向她跑来。
落日近在眼前，微风徐徐吹过，沈衫的头发被微风轻轻吹拂着，她其实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手中拿着锄草的工具不知不觉地落到了地上。
“衫儿，衫儿，你怎么不去上学了?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李烟然的话语响彻在她的耳畔。
是啊！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的父母这么狠心。可是，她不能在烟然面前表现不来。否则，这个人又会为自己伤心的。
其实，她的朋友很少，李烟然便是那其中最好的一个。她待自己很好，仿佛她是自己的姐姐一般。
“这不是家里面的事儿太多了，你放心，我再过两天就去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沈衫将手上的灰都用纸擦干净后才握了一下李烟然的手。
“你说什么呢。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衫儿，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李烟然的神情变得恍惚，似乎完全陷了进去。
“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就是想听一下嘛。衫儿，你就告诉我吧。”
“好吧。”沈衫的声音突然响亮了起来，她的语气变得坚定，有一种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你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好，漂亮啊，善良，活泼灵动，还有一点就是你是一个孝敬父母的人。”
“真的吗？倘，倘若?”李烟然的表情由开心变得凝重，似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她的眼神似乎飘落到了别处。
“什么？”沈衫感到疑惑。
“倘若我不是一个好人呢？”李烟然的话伴随着村庄之中袅袅升起的炊烟吐露了出来。
“那这世界上便没有好人了。怎么可能呢。然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不开心啊？”沈衫此时觉得不对劲儿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烟然这个样子。
“没有，没有。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呢。没想到你还真信了。傻丫头，我现在该走了。明天学校见。”
李烟然说这些话说的很快，说完之后便往家的方向而去。
“哎，冉冉。怎么走的这么快。”沈衫此时也没想那么多。天色已晚，她该回家了。
如同往常一般，她静悄悄地走进了门，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没成想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池任和何棠都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对她笑着说道，“回来了，沈衫，饭在厨房放着呢。对了，你明天上学去吧。”
“上学去吧。上学去吧。上学去吧。”这四个字一直在沈衫的脑中回响，她似乎只记得这四个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赶紧去吃饭吧。”何棠笑着对她说道。
我能去上学了，我明天就能见到然然了，我也能听到老师的声音了，老师也许会讲大海呢，那么我就能知道大海长什么样子呢。我又能重新拿起笔了。
沈衫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热情，她觉得她有活着的希望了，面对生活的热情了。她也不再恨这两个人了。并在他人眼中美其名曰为她的父母。
她早就已经不认他们为父母了。可是她还要接受，还要在明面上叫着，只因为他们能让她去读书。
其实这是在她上五年级的时候才悟出来的。书本上的一句话深深震撼着她，使她觉得原来还有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贫穷，没有挨打，没有责骂，只有爱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