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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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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苏沅筝从早到晚滴米未进,最初如愿得偿的激动早饿没了,连带着窥探魏曦尧庐山真面目的好奇心也减淡了不少。
倒是多了几分迟来的惶恐,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将自己给嫁了出去,嫁的还是个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万一那世子是个好色之徒,那她岂不是羊入了虎口!
正胡思乱想之际,她却依稀听见房门被人再次推开,服侍的喜仆也已尽数被支走,婚房内只剩下诡异的安静,比魏曦尧本人先近她身的,是他混身散发着的酒气。
苏沅筝秀眉紧拧,也不知这世子酒品如何,万一他要是酒后胡作非为,她可怎么办是好……
她不安地盯着地面,望着那红靴缓缓靠近,一颗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了,正纠结着待会儿,要不还是伺机将人打晕的好呢?还是打晕的好呢!
不知为何,魏曦尧却又突然远离了她,反而不停地在原地踱起了步,苏沅筝倒是松了口气。
又过了会,魏曦尧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终于鼓足勇气,缓缓挪步再次靠近了她。
喜帕被人轻缓缓地用秤杆一点点挑起,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既为马上便能瞧见那个同为炮灰的世子而兴奋,又因不知将会发生什么而担忧。
然而就在喜帕将要被完全挑开的瞬间,魏曦尧却突然像泄气了般,又迅速地抽走了秤杆,绣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刚被掀起过半,立马又跌了回去。
魏曦尧背对着她,往桌前一坐,随手秤杆一扔,便又自顾自地斟起杯酒,独饮了起来。
不知为何,苏沅筝心中竟还多些许失落,她似乎还有怒气在无端横生,想见又见不着,好奇与害怕相互缠着,他的犹豫与墨迹无形之中也令她更加地心烦意燥。
她索性爽利地自己将红盖头揭开了,恰巧魏曦尧转身道:“你我虽早有婚约,今夜却也才是头回相见……”
他不经意地回眸,便对上了苏沅筝愤愤地眼神,脸上不知是因醉酒,还是羞怯,竟瞬间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苏沅筝郝红着脸,立马错愕地侧开了目光,魏曦尧却像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止不住对着她,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苏沅筝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气鼓鼓地道。
听她这么一开口,魏曦尧心中更加坚定,“是你!”
他声音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惊喜。
苏沅筝顿时慌乱了起来,不停地眨着眼,似是努力回想了好一番,许久她才讪讪地挤出一个笑:“好巧!”
她心下却有万千困惑与惊恐,他见过她?还是他认得原主?那他岂不是就知晓,她不是苏泠鸢?可看他这神情,也不像知道娶错了人,该有的反应啊?
苏沅筝满脸错愕地笑着,只怔怔地瞧着他,好似要将他给看穿了般。
魏曦尧快被那灼灼的目光给烧化了,耳根子都快熟透了,他连忙解释般掩饰道:“想来我与姑娘当真是有缘,青石桥初见姑娘,只觉似曾相识,竟不知姑娘就是那与我有婚约之人!”
苏沅筝恍然大悟般收回视线,认同地点点头,心中却像一锅沸水瞬间沸腾起来。
这个世界好小啊,兜兜转转,原来元宵节那日,她在青石桥上见着的画中谪仙,就是那个倒霉悲催的炮灰世子。
她因好奇而挂念了这许久的人,竟然在来这异世的第一日,就已经见过了,这都算什么嘛!纯粹浪费她的心情。
“咕噜”一声为这寂静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尴尬,苏沅筝羞愧地低下了头。
“饿了一天了吧,先吃些点心垫垫吧。”魏曦尧会意地从贴着“囍”字的碟盘中,拿起块桃花酥递给来她。
苏沅筝矜持地接过,轻轻点点头。
魏曦尧正欲唤人去备膳。
苏沅筝水汪汪的眼眸里却突然闪烁着泪花,似是有什么东西扯住了她的头皮。她腼腆地指着头上珠翠,吃痛地道:“能劳烦世子帮我把头上凤冠先取下来吗?”
魏曦尧的耳根瞬间又红温了,面上却还是假装着镇定,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还柔声地问道:“很重吧!”
她不语,只缓缓地抚冠低头,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抬手轻轻地为她转动固冠用的珠钗,生怕再因扯动发丝而弄疼了她。
苏沅筝适才发觉,他们之间靠得太近,气氛也过于暧昧了,她刹时有些懊恼地咬上了桃花酥。
一头青丝刚巧逃脱了禁锢,散落在她的脸侧,衬得在吃点心的她也格外地娇俏可人。
魏曦尧慌乱地瞥开了视线,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回应他的又是“咕噜”一声,苏沅筝满脸窘迫地与他相视一笑。
“看来姑娘不渴,却着实是饿了,那姑娘有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小厨房去做。”魏曦尧贴心地问道。
“太晚了,怎好再劳烦世子府上的厨子?”
“那我遣人到附近酒楼买去?醉香楼如何?”
“那怎么能成?若是叫旁人知晓了,明日满宣京就该议论,我这世子妃得有多贪吃了。”苏沅筝微微低着头,声音也渐渐变小。
“那总不能让我刚过门世子妃,就这饿着吧?”魏曦尧无奈地笑道。
“我有办法。”苏沅筝眼睛亮晶晶,一本正经地说道:“世子先同我去换了这身打眼的衣物,然后我们再去膳房偷吃如何?”
“噗嗤”魏曦尧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颇为惊讶地问道,“你当真是苏家的那个大小姐?苏泠鸢?”
“不像吗?”苏沅筝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然后假装愠怒地歪头反问道,“就算世子不愿成婚,也不必怀疑鸢儿身份吧?”
“哪敢,只是我自幼就总听闻,苏家大小姐温婉端庄,没成想……”
“没成想什么?”苏沅筝不悦地噎道:“世子觉得我这法子不好么?既不麻烦旁人,又保全了我贤良淑德的美名。”
“甚好,百闻不如一见,苏大小姐果真聪慧过人。”魏曦尧仍旧止不住笑,“只是没成想,苏家大小姐竟还是个大馋丫头。”
“嗯,民以食为天。”苏沅筝也调笑着试探道,“还有……世子是否该改口了?你我既已拜了堂,日后我便是你夫人了,你总不好老这般生分地唤我苏大小姐?”
她想起魏曦尧最初未说完的话,约莫未瞧清她的容貌时,他对这婚事应该也是挺抗拒的吧?是以方才会那般的犹豫不决。
魏曦尧却为着个恰当的称呼犯起难,他犹豫道,“那我唤你鸢儿,还是……夫人?”
最后那声“夫人”咬字极轻,苏沅筝却还是听见了,她心中漾起一片酥麻,瞬间羞怯地低下了头。
这两个称呼前者不是她的名字太陌生,后者又过亲昵,要让这么个美人成天苏感爆棚地喊她“夫人”,她成为恋爱脑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苏沅筝脸颊绯、红瓮声瓮气地道:“沅沅,我的小……嗯,乳名。”
“圆圆?”魏曦尧柔声重复道。
苏沅筝慌乱地点点头,她眼下一心只想逃,连忙又羞涩地催促着他道:“那我们赶紧换身衣裳去。”
“好的,一切都听圆圆的安排。”
片刻后,苏沅筝梳妆穿戴完,魏曦尧打开房门便准备迈出去,却苏沅筝一把拽回,“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去?”
“?”魏曦尧无措地看着她,只见她半倚着房门,探出颗小脑袋,四处张望良久才道:“没人,我们走。”
苏沅筝蹑手蹑脚地走在前,魏曦尧雅正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忍俊不禁地笑着。
鸣宋大老远地便瞧见,自家主子乖巧地跟在个鬼鬼祟祟地女子身后,甚是诧异,以为看花了眼,正欲上前来询问。
魏曦尧却朝他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晃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鸣宋不解却还是会意地照做,顺带将长廊沿路其余守夜的下人也遣走了。
苏沅筝在廊柱后猫了会见没人,又溜了出来,还不忘朝身后的魏曦尧招手让他跟上。
这样反复走远了些,苏沅筝后知后觉这长廊似乎没人,便不再躲了,端庄地走了起来,还不忘惊讶道:“咦,这一路都没什么人耶,那要真遇上贼了,世子府上的东西不就是很容易偷?”
魏曦尧瞧眼前这张牙舞爪的小狸猫宠溺地笑笑,“瞧你这般熟练,定是只惯爱偷吃的馋猫。”
苏沅筝竖起食指,连连摇摆着否认道,“头回干这事,这不是今夜特殊,总不好叫人瞧见新婚夫妇大半夜跑出来偷吃吧!这才让你也给多躲点。”
二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唠着,很是顺利地溜进了自家膳房,寻觅到美食的苏沅筝一心只顾着吃。
魏曦尧却感到了久违的鲜活与新奇,想他堂堂世子,新婚夜竟躲在自家后厨偷吃,传出去定叫人笑话,可偏他不知又为何还觉得蛮有趣的。
“宣京的女子以瘦为美,世人皆爱细腰。”魏曦尧瞧着正大块吐朵的苏沅筝笑道:“圆圆,倒是与旁人大相不同!”
“胡说,哪有美人丰腴圆润不招喜爱的。”苏沅筝翘着两指捏着鸡腿两端,埋头就是啃,口齿含糊地道:“何必一味强求纤瘦之美,以陈规陋习约束女子,将人饿得饥肠辘辘才称得上貌美?”
“圆圆,所言有理。”魏曦尧也不辩驳,心想她这乳名莫不是幼时贪吃得来的?
苏沅筝啃食完三根鸡腿后,心满意足地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熬过这洞房花烛,一只修长净白的玉手,衔着块云纹锦帕朝她递来。
苏沅筝诧异抬眸接过,胡乱擦擦嘴上油污,又擦拭着手指,美目一眨不眨地瞧着眼前着端方有礼的温润君子,心想:即是同死的命运,不如也帮帮他好了。
魏曦尧抬手轻指了下嘴角,“这里。”
苏沅筝又窘迫的捏起帕子,擦了起来,魏曦尧浅笑着瞥了眼夜色,美目里染了些困倦:“回房休息吗?”
苏沅筝虽与他逐渐熟络,可一想到回房后大概率还得与他同塌而眠,不免觉得尴尬。
她漫不经心地走了朝前几步,虚了眼屋外便道:“今夜的月亮好圆啊!我们一起上屋顶看星星吧,幕天席地而坐,观星夜谈如何?”
“来日方长。这夜风寒凉的,也不太适合观星夜谈。”魏曦尧似乎看出了她的隐忧,“就如新婚夜,也不适分房而居,我们先回去,补完合卺酒,然后你睡床,我睡榻上。”
“都好。”苏沅筝点头,随即打趣地道,“只不过,合卺酒就罢了,你都独饮过了。”
魏曦尧瞧着眼前爽利狡黠的猫儿,摇头苦笑地呢喃道:“想不到,竟还是只爱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