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大林木（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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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饶前阵子追踪信斋等人，到了这灵山城便失去了方向，于是他先在城中找了个安身之所，静候仙门命令。
虫母没拿到，半路竟杀出了个程咬金。
况且，这灵山城里空气怎么如此污浊？他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这些日子他在城中除了偶然跟踪一下邹旎，就是四处游荡寻找信斋等人的身影，但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事。
有一波人总是隐藏在灵山城的暗处尽自己所能去维护正义与和平，那些人不是四大仙们中某个门派的修士，窦饶有时候会跟着他们，他发现那些人从城的南边过来，有时候会守在城门，帮不小心迷路进城的人指引回去的路，有时候路见不平也会拔刀相助。
窦饶没有找到机会和那群人打正面，对方好像知道他的跟踪，也不恼，但就像一尾鱼，每次窦饶想上去沟通之时他们便回脱手不见。无奈他只得作罢，专心盯着邹旎。
她和抢虫母之人是一伙的，定能知道虫母的下落
今日邹旎终于拿到了新剑，收拾了行囊往南走，前往灵山。
窦饶察觉出不对劲，立刻拿了剑跟上，并吩咐其余人原地待命，寻找信斋等人的身影，不得已情况下允许当场毙杀。凌虚塔栽赃陷害一事篓子捅大了，必须得交出罪魁祸首来，才能安所有人的心。
邹旎作别铁娘还是一意孤行地踏上了前往灵山的路，铁娘说去灵山不需要问，只要跟着人流就可以到达。
灵山城是后来建起来的，具体年月已不可靠，但是在某次灵山坍塌之后，此地才有了零星几人，后来修真各派四处散播“往灵山，苦怨散”的说法，来灵山城的人愈发多了起来——这些人的奢愿与欲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灵山。
每逢初一和十五，灵山周边会分外热闹，做法事祈福请愿的人一波又一波，同时带动了周围一圈小摊贩的生意。
巧了，今儿是十五，大家在灵山跟前儿各自用自己的一套流程许着愿，灵山再怎么小都是一座山，自然全城的人出动都达不到摩肩接踵的地步，窦饶跟的远，他不熟悉邹旎要去做什么，便远远缀着，期待能顺着她找到另一个同伙儿。
邹旎要了碗素面，看到无数的人在周围念念有词，将写满愿望的纸焚烧殆尽。
突然她眼角一跳，看到余光处有一具用草席子裹着的人，一个走路有些颤颤巍巍的半大孩子吃力地拉着那个草席，他穿着吊在小腿处的裤子和不合时宜的短上衣，埋着头绕过无数兴奋欢笑的人群，选了一个人少的地方顺着灵山往前走。
周围无人在意。
邹旎没等到上面，但把将钱放在桌上，出了面摊，跟在了那孩子身后，等出了这处喧闹地，她蹲下身掀开盖着尸体的草席，那躺着的赫然是那天她曾见过的某位妇人，对方的脸此刻面色青白早已经失了人气，从尸首处传来的难闻的气味熏得邹旎险些落泪。
小孩儿本就拉不动，这人倒好，把人遮盖的草席掀开，他不耐烦道，“你是做什么？”
邹旎重新将尸体盖上，沉默片刻才起身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些钱，并问，“还有其它的人呢？”
小孩儿拇指一捻，看清了手心的数目不小，便收了不耐烦的神情，直往邹旎口袋里瞥，但嘴上带着笑殷勤道，“都在‘后井’，那儿有人会处理，我只是搬运过去。”
邹旎拇指将重剑划开一寸，示意对方眼睛从她的口袋收回，“带路。”
小孩看到那把崭新的华丽的剑，舔了舔嘴唇，又开始拉草席，两人无言以对地走了一段路，小孩儿没见过邹旎这么新奇的人，来这个地方还穿着身新衣裳，便没话找话道，“你去那儿做什么？”
“你要是找工，去错地儿了，那儿不要女人，也不要小孩儿，我这还是因为那儿管事儿的是我亲叔，才叫我混几个铜板儿......”
这孩子说起这事便有些滔滔不绝，邹旎冷冷地打断他，“那是什么地方？”
小孩儿这才知道这位外来的，可能是要去打听事儿，但在灵山城里屁大点事没等太阳落山就人尽皆知了，自然不存在什么秘密，便道：“那是灵山后门，这些人都会被我们搬到那地方，用来‘填井’用。”
“这些人是谁杀的？”邹旎握紧手中的剑。
小孩用像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瞅向邹旎，“谁敢在灵山脚下杀人？这些人是自己找死的，要往生极乐。”
邹旎一愣，“怎么会？”前两天她看到这些人还好好的，虽然行色匆匆大包小裹地仿佛要赶路，但怎么就......不可能！
“你一看就是外地人，”小孩摇摇头，“这城里多得是活不下去的，于是他们都选择死在灵山脚下，希望来世投个好胎。”
邹旎还没回过神，小孩一扬头，“喏，到了！”
邹旎抬眼一看，尸山挡住了太阳，男男女女在这里堆成了无数的小山，忙碌的人将那些尸体一车一车地拉进最前面的那个大井中，倒了后再将车拉出来。
“叔！今儿的活儿干完了，这是最后一具！”小孩将草席随意往地上一撇，便笑嘻嘻地去领今日的工钱了。
邹旎没管那处两人朝他投来的探究的目光，邹旎只觉得晕，起初她以为每一座灵山的背后都是无奈且被迫害的献祭者，祁霁是，乔恭也是，但现在她明白了，这一路走来，并不只有那两位是受害者、是献祭人，这些心如死灰的人也是，他们没有愤怒，没有可以复仇的对象，于是诸多苦楚埋藏心中，选择在某一天结束生命，重新来过。
邹旎拦住一辆要推进去的车，“小兄弟，我......想进去看一眼.”
她话音未落，身后的负责人便来了，“诶诶诶，你做什么的？这地方不招人，你快走！”
“里边是什么地方？能进去吗？”邹旎问道。
负责人是个中年男人，有些壮硕，穿的和方才小孩儿差不多的衣裳，一块汗巾挂在脖颈处，已经汗湿，他周身都是风吹日晒的痕迹，此时皱紧了眉头，满脸都是嫌她捣乱的表情，“里面都是尸体，你进去做什么？快走吧昂！”
“听说每一代献祭者的骸骨都会藏在灵山里，你们知道在哪吗？”邹旎不欲多话，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给了对方，“我要找人。”
“里面都是死人，你找谁？”负责人擦了擦掌心，看到那些值钱东西，犹豫再三还是拿上了，所有的钱换了他一个和颜悦色。
“白目星君的尸骨应该还在里头吧。”邹旎问道。
负责人没想到她竟然要去找白目星君的骸骨，便“害”了一声，原来这姑娘瞧着不起眼，竟是个来灵山寻宝的！？
人化仙的骸骨有奇用，东南这边的人基本都知道，若此人生前还是个屈指可数的厉害人，其骸骨经过灵山的炼化会变得更加神奇，古往今来，无数投机分子都想来这里寻找骸骨，但皆无所获，首先他们根本无法在尸山血海中找到献祭者的骸骨，其次，这后井是唯一能进入灵山内部的通道，但是只有最前面一段安全，后面机关和险阻皆重重，常人根本无力承受。
“按道理应该是在的，但是姑娘啊，里面别说白目星君了，就是从几百年前到现在的尸骨都堆成山了，好些人都铩羽而归，你？进去别想出来了。”负责人将钱收了起来，便好心地劝说。
一旁的小孩倒是不知道他待的这个地方竟然还有宝可寻，插嘴朝他的叔问了一句，“里头有什么宝贝啊？那什么百目星君的骸骨有什么用？能换多少钱？”
他叔给了小子一巴掌，“钱钱钱，你要敢进去，命都玩没了，别想了！”
邹旎冲他抱了抱拳，“多谢，我不是来寻宝的，我进去等一个人。”随后进入了那个所谓的后井。
窦饶眯了眯眼，趁着这里的人还在怔愣之际，尾随邹旎进了那处地方。
“还有两天。”祁霁闭上眼，鲜红的倒计时从三天前就开始用时辰的方式给他记录，此时距离全盘重启还剩不多的时间。
这山上常年白雪覆盖，此刻刚距离立秋没过多久，冷气已经飕飕地从远处袭来，烈烈的风将颓圮的门吹得吱呀乱响，白霞宇被人修缮了一番，曾经被火熏黑的柱子依然在，但在祁霁眼里却陌生了许多。
寒来暑往，世上之人来来去去，只有他一人困在过往，出不去也释然不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地方从来只在他的回忆中出现，这还是第一次真实地见到，少了满目疮痍，归于寂静，仿佛这座山在几百年的沉寂里已经将往事种种皆放下。
“我们错了？”
祁霁苦笑道，“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目标任务，对吧系统？”
多日不见的小方块重新活跃在他眼前，看起来也情绪低落，没了活蹦乱跳的架势，但它还是坚持说道，“是有的。”
“是什么？”
小方块晃了晃身子，像是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保密。”
祁霁闭了闭眼，“另一个宿主任务完成了吗？她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小方块：“没有，她正在灵山，帮你找骸骨。”
祁霁陡然睁开眼，“她在灵山？”
小方块：“......是的，她的任务即将结束，你是否想与她道别？”
这段时间成天沐浴在黑暗仇恨和尸山血海中大名鼎鼎的百目星君，此刻低着头露出一抹苦笑，虽然眉眼间都是悲伤，但却享受着此刻心上传来的如噬咬般密密麻麻的细密痛楚——为即将见到某个人
祁霁咬牙，“算了吧，她不一定想要见我”
说罢，他将这一路收集来的一沓认罪书，用一块石头压在白霞宇的门前，他没时间了，那些牵扯之人的认罪书没法挨个收齐。
“去卫家庄。”
小方块闪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沉寂了下去，它想说，或许不一定。
但至此一切都已来不及，说或是不说又有什么两样。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大林木（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