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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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山，水月宫，与世隔绝。
人尽皆知，擅入必死。
但云梦必须偷偷潜进去。因为只有这里，有能救人的灵药。
身边咳嗽声此起彼伏，有人痛吟，有人昏昏沉沉奄奄一息，有人抱着肚子躲在墙角。
白衣蒙面的女人像鬼似的飘进来，给每个人发掩住口鼻的白布，防止过了病气。
其中一个“女鬼”经过云梦的时候小声喃喃自语：“过了病，就不好用了。”
云梦：“……”
她正混在水月宫买来的药人堆里。
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带出去，屋里寒气也越来越重。已经入夜了，外面鬼影幢幢，隐约有诡异的哭声，令人不寒而栗。
旁边有人在瑟瑟发抖，自言自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云梦垂下眼睛。
她听过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
水月宫常年买药人试药，进来的人都会受尽折磨、神志癫狂、肠穿肚烂而死。幽魂山上有乱葬岗，水月宫每天都往外抬尸，尸身都七零八落，缺手断脚，死无全尸。
但水月宫也有灵药。那灵药能治百病，续筋骨，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将人救活，极其灵验。
相传，那药的原料是“人”。将经百毒百药淬炼而不死的药人置于巨鼎，炼成一枚丹，名为九命还魂。
她要的就是这九命还魂丹。
房门又被推开了，白衣蒙面女子像鬼一样对她招手：“你。”
云梦站起来。
未知让人不适。黑暗中，她跟着白衣女穿过走廊，一盏盏灯从她眼角遛过去。
“进去。”
她被安排在了一个小小的格子间里。
白衣女站在门口盯着她看，目光里许多思量，令人背后发凉。
她终于开口：“明早我会送药来，你要用。”
云梦挠着自己的脸，问：“是什么药？能治好我的脸吗？”
水月宫买人总爱挑病人，她没病找病，吃了一顿蚕蛹，给自己弄了满脸红肿大包。然后她雇了个假爹，假装因为毁容被卖的弱女子，才勉强混进来。
对年轻漂亮的女子来说，脸上有瑕疵无异于天崩地裂。但云梦自己无所谓，不伤身体底子都是小毛病。
白衣女：“你胆子很大。做了药人，居然还有心情关心那张脸。”
云梦闭嘴。
白衣女留下一句“早些休息”飘然离去。
云梦很听话，立刻拉了被子躺下，呼呼大睡了两个时辰。
子时一过，她突地睁开眼睛，无声无息摸黑下床。
所有病人都睡了，隔壁有鼾声。她踩着鼾声的频率，悄悄溜出去。
出门之前，她又一次挠了挠脖子。
好像肿得更严重了。
她得看看这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九命还魂丹到底可能藏在哪里。
水月宫面积太大了，依山而建，整座山都是后院。
云梦在自己那间小小的湖边瓦屋里，尚且丢三落四找不到东西，在这么大的山上找一粒药，她更是两眼一抹黑。
她只能盲目判断。
山下是她们这些刚刚被买进来的药人，山顶大概就是宫主还有七位命师的住处。
云梦觉得九命还魂丹大概就在山顶某个宝库里，或者是宫主的地盘……
她决定先探探上山路线。
山势崎岖，密林森冷，常人很难在这里随意行动，可对云梦来说这不是个问题。
她轻功极好，论跑路速度，这江湖上，她敢称第二，没人称第一。
但很快，她脸上平静的表情就变得越来越凝重了。
这座山，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幽魂山，幽魂山，大家都这么叫。但这座山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因为水月宫，这山才令人闻风丧胆。
而山腰有一座坟场，据说无辜惨死的幽魂，夜里会在这里游荡……
一抹古怪的幽蓝突然出现在云梦的眼角。
她后颈一麻，转头盯了过去。
鬼火。
那玩意儿在飘。
别害怕。她不停地告诉自己。
没必要害怕，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害怕是因为未知，等到她靠近了，看明白了，把那鬼火扑灭，一切就都不可怕……
“嘤……”
古怪的哭泣声在阴冷的风中响起。
她打了个寒颤，睁大眼睛，壮着胆子走过去。
什么东西！
她从这棵浓绿到阴森的树下探出头，与一对碧绿的眼睛对视。
一只绿眼白狐立在圆鼓鼓的坟包上，如人一般抬起上半身，仿佛又哭又笑。
“呼……”
坟包很正常，幽魂山上有很多坟，她知道的，没必要害怕。其实脱离这个古怪的场合，这白狐狸还挺罕见……
不害怕，不用害怕。
“喀。”
古怪的凿击声忽然响起。
她猛地四顾。
“喀，喀。”
凿击声再次响起，越来越有节奏，也让她听得越来越清晰。
像……骨头断裂的声响。
绿色的鬼火在不远处凭空燃起，白狐不知何时溜走了，风吹云破，弯月高悬，漫山遍野的矮坟出现在她眼前。一个土包，又一座土包。
一个高大的影子，从坟中缓慢立起。荧荧绿火中，鬼影晃动，犹如白狐化形一般，私妖非人的鬼面诡艳到慑人心魄、夺人性命。
奇异的香味不知何时弥漫在雾气里，她站在原地，满脑子叫嚣着逃命，身体却动弹不得。
她只能被迫与那双碧绿的眼睛对视，仿佛被迷了神志。
她看的很清楚。
半具灰白的人骨，被鬼提在手里。
……
云梦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浓烈的土腥气刺鼻，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稍微动一下，上下左右都碰壁。
这是什么地方？
她颤抖着举起双手往上摸，突然灵光一现——这是一具棺材。
她被人塞进了棺材里。
沙沙声隔着一层单薄的木板传来，像坠落在伞面上的雨点，细细密密。
有人在往棺材上填土。
她要被活埋了！
“呜……”云梦奋力挣扎，肌肉艰难颤动，汗水从毛孔里渗出来，终于像鱼似的，在死前扑腾出了大动静。
“砰！”
棺材盖被撞歪了，墓土扑头盖脸落下来，她被呛得几乎窒息。
“嗯？”
在她头顶传来疑问：“你，醒了？”
云梦勃然大怒。
什么叫她醒了？她要是不醒，就被活埋了！
她算是想清楚了，这埋她的人必不可能是鬼，也不是什么白狐妖，就是个人而已！
那是个在坟里出没的盗墓贼！
可是心里想清楚了，四肢却仍旧无力，像是被吸了阳气似的，浑身发麻。
她只能平躺在棺材里喘气。
但“盗墓贼”没再继续填土，而是推开了棺材盖。
云梦再一次见到了那张脸。
他自棺材盖的间隙中俯视，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弯腰伸手。他手上戴着半透明的银丝手套，两根修长的手指往她手上一搭，捏住腕脉。
冷得像冰块，云梦的心脏惊跳了一拍。
这个动作表示他会医术。
会医术的盗墓贼？不，他不是。
这应该是水月宫的人。万幸，她从小练的是独门功法，脉搏中看不出有内功的痕迹，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眼前人，自己却不知道，她的脸色中隐隐透出青灰。
“啪。”
他松开手，她的胳膊自然滑落下去。
他面无表情：“醒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云梦：“？”
他说：“半个时辰后，你必死无疑。”
“？？？”
“我已为你备好薄棺。与清醒着痛苦死去相比，昏睡中安然长眠也是福气。”
口口声声咒她？
“你、你闭嘴！”她从牙缝中吃力地挤出几个字，“庸医。”
她身体一直好好的，没病没灾，凭什么就死了？虽然她现在动不了，但是……
不对，她好像开始喘不过气了。
窒息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她喘息道：“是不是你……下毒……”
“……”
那人抬手提起了一盏灯。
灯座是倒置的灰白颅骨，幽幽鬼火燃在骷髅灯中，照得他如勾魂使一般恐怖。
他道：“我只用了迷香。”
她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棺材板，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不可能，她不能死，易墨舟还在家里躺着。
他为了救她，才变得半死不活。
如果她不能拿药回去，死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救……”她模模糊糊道。
骷髅灯转了半圈，悬停在她的额头上方，磷粉掉在她脸上，又刷地燃起小朵绿火，像飞散的魂魄在她眼前旋飞。
她听到那人若有所思地自语：“竟还有意识……”
他自制的迷香，与病症相叠，她早就该失去神志了。她耐药的能力、她的身体，都有常人不同。
“救我——”她脸憋的通红，伸手拼命一抓，打翻了骷髅灯，袖子烧起来了。
鬼火像来自地府的鬼蝴蝶，趴在棺木里的人身上扇动翅膀。
他忽然道：“若求我救你，你便要心甘情愿，做我的药人。”
“即便百毒穿肠，痛不欲生，在我允许之前，你不能自行了断。”
“……呜……”
他俯下身：“发誓。”
“……”
话真多。
云梦已经说不出话了，她艰难而缓慢地点头，动作更像是因痛苦而产生的痉挛。
“好。”那人也垂下眼睛。
他的袖子一卷，驱散了鬼火蝴蝶。
从睫毛的缝隙之间，云梦看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新月如钩，照亮他指尖不知何时出现的柳叶刀。
寒光一闪，刀片切进她的咽喉，溅出殷红的鲜血。
她瞳孔放大，神志涣散，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