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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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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游泳场馆里,零星的光亮透过老式的玻璃窗,五光十色的照到了室内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身上。
只是涂利的脸,苍白的不像话。
他颤抖着手,抓住了赵莫轶的手机,身子像虾米一般支撑不住的弯下去,但仍然要看清上面收据的内容,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能’。
忽然涂利大笑了一声,恶狠狠的说:“又是假的!这上面是两种药物,但我当时只买了一个!我只买了一个头孢类!”
赵莫轶的眼神忽然变的很失望,夹杂着痛苦。
涂利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似乎已经失去理智,还在说:“你没有证据,你没有能用的证据,我只买来一个药物,这收据是假的,雾化器时事后就被我销毁了,你不可能再找到,只有那个破监控视频没有用,你就是去报警也没有用!当年没办法,现在你也休想!”
赵莫轶的眼眶都红了,他抬头强忍情绪,偏头问汪鹏天:“都录下来了吗。”
涂利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汪鹏天点点头,从抱胸的手臂间摘下一个360运动相机。
涂利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不敢相信,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莫轶。
赵莫轶深呼吸说道:“现在是真的了,你亲自说出口的。”
涂利拳头紧握:“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莫轶痛苦的看着他:“涂利,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当时也真的是被你们误导,就以为自己倒霉,流感肺炎,即使是汪鹏天怎么说,我也不愿意怀疑你,我还是相信你。”
“所以这次真的决定要调查了,我们去找了很多人,问到了很多事情,包括你在出事前一天,拎着一个药袋回来。是,收据是假的,那药店早就没了,药店的大姐也记不清你到底买了什么,不过幸好,你自己说了。”
涂利愣怔片刻,歇斯底里的大喊:“啊!!”
他怒气冲冲的指着赵莫轶吼:“没有用!赵莫轶,我给你说,晚了!你就是现在知道有什么用!都他妈的过去那么多年了,你没法回去比赛,全运会的奖牌在我这里,你也夺不走!”
赵莫轶才摸清一点他的想法,但他不理解:“涂利,你在说什么,你是为了全运会才要害我的吗!?你个混蛋,你也有比赛资格啊!”
"那又怎样!"涂利已经无所谓了,他开始说着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的事,“我能去比赛又怎么样,我只有自由泳400米这一项夺冠优势!我已经老了,再没有一个全运会的奖牌,我退役之后,要怎么生活,我留不下省队,我没有奖金,没有学历,还有一身的伤,我要怎么去活!”
赵莫轶难以置信是这样的理由,这样可笑:“公平竞争,你当时也不是没有拿牌的可能。”
“屁!”涂利怒极反笑,“当时第一那个小子,世界纪录都在他身上!你和另一个人争第二,国内要游自由泳的人都知道的事!有你们在,我根本不可能拿牌。”
这样的事实显然超越了赵莫轶一贯的信仰:“那也不是你害人的理由,比赛场上一切都未可知,不到最后没有人可以判定结果,而且不止那一场比赛,也不止一个全运会,人生也更不止一条路!”
涂利哈哈大笑,笑的可怕:“你少说风凉话了,你是富二代,不操心钱,身上还有亚运会,锦标赛的牌子,你当然不止一条路,别太高高在上了,只会招人恨。”
汪鹏天听不下去了,一拳打了过去,涂利轰然倒地,嘴角裂了开来,但他仍然在笑。
涂利躺倒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除了他也没有别的声音,但是他好像就看见了,眼前游泳池里水浪一朵又一朵,他们一群半大的男孩子,你追我赶,泼水嬉戏。
每个人都身姿矫健,野心勃勃,眼睛亮的发光,从小就是独生子的他,在这里却拥有了很多兄弟姐妹,他们争着抢着过来喊自己师兄。
赵莫轶和汪鹏天带走了雾化器,捐给江南省队,并且把视频内容给了省队的领导和江南省体育局。
在省队的时候,赵莫轶自己进去了办公室,都讲了什么,门外的汪鹏天不知道,但是看着楼下的游泳池,他想起了一点以前的日子。
他和赵莫轶很小就认识,都还没定项,什么泳姿都游,做的最大的梦就是要站到奥运会的领奖台。
但是天赋真的是一个很痛苦的东西,赵莫轶被选到了江南省队,汪鹏天只留在了本省;赵莫轶在一两年之内,好成绩频出,俨然是国内游泳界的一颗希望之星,而他自己,决赛的泳池水都喝不到。
但那会儿很奇妙,他就没有嫉妒不甘的情绪,他只是有一些当时的自己也看不懂的想法,但那时候就觉得是好兄弟,所以即使赵莫轶远在他省,他也经常去找他。
因此,汪鹏天来到江南省队的时候,更没有什么自卑的感觉,见到任何一个人只是有点羡慕,只是一个人例外,就是涂利。
汪鹏天第一次见到他,就像小狗一般竖起了全身的汗毛,明明那个人是笑着的,但就是觉得不对劲。后来发现氿弟也是如此,更让汪鹏天觉得确实有问题。
但当时的小汪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在经常从赵莫轶嘴里听到‘师兄师兄’的时候,简单以为自己终于学会了嫉妒。
汪鹏天正沉浸在往事里,旁边楼梯上来一个老人,身材高大,面容严肃。
汪鹏天一惊,迅速站直身体:“您好。”
这是赵莫轶和涂利当年的教练,现在仍然挂名在队里。
以前的教练动辄打骂,讲棍棒教育,严师必出高徒,汪鹏天虽然没在他手下待过,但听闻过他的事迹,现在看见他也还是会有些害怕。
老头抬手跟汪鹏天示意:“赵莫轶还在里面?”
汪鹏天点头,不知所措之下,他问:“我帮您敲门叫他?”
老头轻抬头:“不用了,等一下吧。”
两人面对面无言站着,堵在办公室门口,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个子,老人虽然年迈,但仍然看得出当年运动员的训练痕迹。
也因此,赵莫轶开门出来的时候,着实被他俩吓了一跳,很难说,赵莫轶在担心,他俩谁会先动手。
汪鹏天看见他出来,显然松了一口气,退了几步,给他让出空间。
赵莫轶转过身来,面对这位许久未见的老人:“教练。”
老人有些动容,轻叹口气,说道:“跟我来吧。”
三人一起去了另一间办公室,面对着坐在沙发上。
汪鹏天和赵莫轶坐在一侧,不自觉的就挺直腰背,仍然是像年少被教练喊大名一般。
老人坐在对面,眼睛低垂,一直没说什么。
赵莫轶揣摩不到他是怎么想的,是想给涂利求情吗。对这位亦师亦父的老人,赵莫轶不想难为他,于是开口说:“教练,我……。”
老人闻言抬手制止他,像是终于攒够了力量,开口说道:“你该告就告,是他做错事。也是……”
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头,终于还是在当年自己最看好的孩子面前低下了头:“是我对不起你。”
赵莫轶闻言大惊,腰都软了,不知该做何回应:“不不,教练,这跟您没关系,是他……”
老人摇头说道:“你们当时才多大点的孩子,都跟了我那么多年,是我没教育好涂利,葬送了你的前途,也毁了他。”
赵莫轶不语,心里也满是感伤,他第一次听到教练的软话,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
老人自顾自说着:“当年,也是我太着急,一心想要出成绩,招了你们这么多个孩子,只是拼命的让你们训练。我这些年也认识到了,可能正因为此,反倒耽误了一些好苗子,但我没想到最严重的是你们俩。”
“当年你出事的时候,离比赛没有几天了,那么多孩子,还有上面的成绩要求所有都压在我身上,知道你再也不能比赛时候,这些事情就让我选择了放弃你,而且作为你的教练,也迟迟那么多年没有为你寻求真相,是我不负责任啊。”说着说着,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也留下了泪水。
赵莫轶一时之间更加无措,他低声说着:“不怪您,当时,我也不能再比赛了,还有那么多师兄弟,您专注他们是应该的。”
老人粗糙的手掌抹过眼睛:“你该告就告,我不会摊着个老脸让你袒护涂利,他总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到这,赵莫轶正色道:“教练,我能提供的证据,和我知道的事情,已经都跟省队和体育局提交了,我相信他们会做出公正的判断,那边也有跟我说,他们会仔细调查,有必要的话,会提出公诉。”
停顿一下,赵莫轶缓了语气:“我现在没有再从事专业游泳了,我也不想再牵扯进来了,我选择相信他们。”
老人被说服了,手微微颤抖着,只是说‘好’。
事情已了,赵莫轶和汪鹏天便打道回府,至于涂利被停职逐出省队及以后的事,就正如赵莫轶所说,他已经不想再牵扯,也没再关注了,就让旧人和旧事一切都散在江南的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