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见面 ...
-
【题记】
他在等待另一种东西，另一种不那么庸俗的拥抱和接吻。
——莫泊桑《漂亮朋友》
西尔市的五月炎热过了头，临近海边也没有得到一丝海风的眷恋。
礼堂内简没随着社团成员搬运道具，接连的劳累让刘海与汗水混成一团黏在她白净素雅的脸上，好奇怪，放在常人上是狼狈，在简没的身上却像入了凡尘的仙女。
“学妹，我来吧。”社长陈宇从身后过来，抱走她手上的道具，镜片跟随灯光翻出紫绿色温柔的光。
他笑着，如二月春风儒雅绅士：“当初拉你进社时我明明说的是活少轻松干赚学分，没想到仅过了半年的时间突然弄什么社团考核，活动分的不够的社团要被关闭。”
对于学校突如其来的改革简没也觉得过于离谱，和他并肩往台上走，把一会儿表演需要用到的道具摆好，还不忘温声安慰：
“能和大家一起在舞台表演留下回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陈宇看着眼前笑盈盈的少女，莫名心跳加速，简没是他的直系学妹，新生报到时他是助教，第一眼就看到了茫茫人海中独特气质的她。
十八岁的少男少女正是玩闹的年纪，免不了跳脱欢快，可简没从报到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一天不是安静的，宛如幽林深处的寂静幽潭，淡泊宁静。
“离晚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就好。”
按耐住内心的汹涌，陈宇以笑掩饰，等简没消失在门口，才呼出一口气。
“那是我嫂子？”吉他社社长看见，暧昧似的过来与他撞肩：“简没，文学院新晋系花，要被你收入囊中了？”
陈宇讨厌拿女生开玩笑，大幅度躲开他的撞击，敷衍回道没有，警告他嘴巴放干净点。
“得了吧。”吉他社社长见他一副窝囊绅士样，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她这种乖乖女就需要一个敢于直面出击的男人，你这种守株待兔的守护没有屁用。”
傍晚似乎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没有风，残留的温热被天罩在地面，流动不开。
简没吃过晚饭，从自助贩卖机买了瓶可乐散热，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篮球场。
大学生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几个热血男孩聚在一起挥洒汗水，女生们围在一旁表达爱意与欢呼。
此时正值校园广播时间，今天是打假专场，女主播正用温柔又细腻的声音讲述海螺为什么可以存储大海声音的原理。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离礼堂很近，一会儿可以直接过去。
夏天的座椅也是热的，简没为了今天的表演，穿了件短裤，这会肌肤直接与热的创面接触，突然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鱼。
刚坐稳，前方一个篮球咻地从耳畔擦过，打在身后的铁网上。
“不好意思，帮忙把球扔过来。”旁边篮球架下的男生腼腆一笑，微微弯着背表示歉意。
简没扔了回去，他们又开始打起来。
篮球撞击地面的沉闷声，投进框里的欢呼声，打在铁网上的划拉声，简没处在这些声音的漩涡里，却突然听见一道清冽又冷淡的声音。
“毕业晚会有什么可看的。”程煜舟从球场下来，坐在旁边的室外椅上，拿起能量饮料灌了一口。
他穿着专业球衣，运动发带夹在额头露出被遮挡的好看的三庭五眼，喝水时偶有漏网之鱼自流畅的下颌骨滑落，致嶙峋喉结欲掉不掉。
整个人散发着运动后的荷尔蒙魅力。
“你要去自己去。”
身旁的江雨轩撇撇嘴，一米八五的男人小鸟依人似的把头搭在程煜舟肩膀：
“不嘛，人家就想你陪我去。”
“滚。”
“好吧。”见撒娇无效，江雨轩端正做好，恢复到男人的嗓音：“我在文学院新认了一个妹妹，她让我带你去。”
听了他的坦白，程煜舟混气地扯了下嘴角，一语道破：“是她想让你带我去，还是你约她用我当噱头？”
真不愧是矿院专业第一，脑子转的不是一般的快。
江雨轩认命，破罐子破摔开始撒泼打滚：“作为你四年的室友，你有充分理由帮我在大学最后一个月脱单。”
说着，双手合十：“我真的很喜欢她，求求你了舟哥。”
一瓶功能饮料见底，程煜舟抬起双眸查看垃圾桶的所在处，往左瞥时视线里出现一个姑娘。
不似篮球场上的其他女生活泼开朗，她只是静静坐着，抬头看向天边渐落的太阳，好似周遭再热闹的世界都与她无关。
“砰”地一声，塑料瓶精准落进简没身侧的垃圾桶，听见动静，她的视线找寻过来，对上程煜舟的。
只是一眼，如简没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轻飘飘的略过去，继续望向天空。
她身边的可乐早就没了凉气，动手拧了两圈，除了增加手心的红痒外，别无其他。
简没不是绿茶，但她真的拧不开瓶盖。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瓶盖她都拧不开，只是几个牌子几个特定的饮品，无论她使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那个几厘米的小瓶盖挪动一点。
恰巧，这瓶可乐就是。
简没不死心，又继续拧了几遍，手心已经泛起火辣辣的疼痛，轻轻叹了口气，放回旁边。
六点的夏天，根本算不得黑天。
此刻设定好的路灯挨个亮起，红色夕阳配上白色的炽光，加之少男少女的热血欢愉，妥妥青春二字。
她想的出神，突然听见气泡声响，侧头一看自己那瓶怎么都拧不开的可乐，此刻开了一条小缝。
简没心中一惊，赶紧在周围找起好心人，所有人都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没有一丝异常。
简没瞧着那瓶还滋滋冒泡的可乐，顾不上自己口渴，拧紧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沉重的液体与里面的空瓶相撞，一脆一沉倒像是古筝和大提琴的诡异合奏。
“不是。”江雨轩一脸无语看着坐回来的程煜舟：“你手要不要那么欠，拧人饮料瓶子干什么？”
程煜舟做好事不留名，单眉微挑带着欠：“人拧不开，我帮帮怎么了？”
江雨轩：那也没有偷摸帮忙的吧，田螺姑娘也没有到给人拧瓶盖的地步啊。
“不过。”江雨轩往简没所在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眼试图看的更仔细：“她好像是文学院系花来着。”
程煜舟拿毛巾擦了擦尚未吹干的汗，喷张的肌肉在傍晚更添几分说不清的暧昧色彩。
“啊，比你那个妹妹强了？”他笑，带着混不吝地语气。
程煜舟这人就这样，看似轻佻混里混气地，却每一步都踩人心上。
江雨轩把头摇成拨浪鼓：“那还是我妹妹好，听说系花难追程度堪比喜马拉雅山。”
程煜舟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直到耳边传来可乐被扔进垃圾桶的声音，俊眉微皱，看向旁边离开的少女。
不知怎地，他生了玩乐心思，扯着旁边冥思苦想要怎么拒绝妹妹的江雨轩：“不是要去看晚会，走吧。”
-
西尔大学的毕业晚会分两场，一场在室外操场上跳舞唱歌，尽情挥洒青春热情，一场庄严正式，在规整的礼堂内，前排齐刷刷一排穿着行政夹克的领导。
六点半晚会准时开始，随着主持人热情饱满的开场白，后台的简没有些紧张，扯住身上的布袋。
文学社与吉他社和合唱团共同组成了开场节目，因为她们没什么才艺，被安排成了穿成布袋的伴舞。
合唱团先行上台，男女重奏合唱校歌，随着第一幕落幕，吉他社上台唱起抒情的青春歌曲。
后台的陈宇和大家加油打气：“咱们就按彩排的来，别害羞出错了大家也不知道是谁。”
简没跟随其他成员点头，随后工作人员示意上台，把自己往布袋一钻，跟随着众人慢吞吞往台上挪。
舞台很大，透过一点缝隙简没去看台下，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欢快搞笑的音乐适时响起，灯光乍现，打在她们五颜六色的布袋上，观众还没从刚才抒情乐曲反应过来，等强烈的视觉冲击进眼帘，全场欢呼。
江雨轩这时候带着程煜舟进场，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学妹，嘴角咧到后跟，顾不上程煜舟，颠颠过去。
顺着欢呼声，程煜舟懒懒瞧向舞台，彩虹颜色的布袋舞舞姿各异，引得哄堂大笑。
其中角落里的紫色袋子舞姿最为滑稽，别人向左扭时它朝右，别人转圈时它原地蹦跶，拧不过身子，在明明灭灭的舞台光中，他扯了扯唇。
“那不是程煜舟吗？”有女生注意到身旁坐着的男人，瞪大了眼不顾旁边人的死活用力拍着：
“矿院的程煜舟！”
“什么？”她的朋友也很震惊，头往前伸了伸露出同样表情：
“他也来看晚会吗？好巧。”
“听说他不适在矿里就是在研究室里，没想到在学校的最后日子竟然能见到本尊。”
江雨轩和学妹打完招呼，回来坐到程煜舟旁边，听见旁边女生的议论，八卦道他真不准备谈恋爱？
“校园恋爱，可就剩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程煜舟对恋爱没什么兴趣，闻言嗯了声，继续盯着那只肢体不协调的布袋看。
简没上场不过一分钟，从台上下来后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汗浸湿。
表演时她不小心踩到了布袋，差点摔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稳。
陈宇不愧是社长，一下来就拍手叫好，明明自己还喘着粗气，出了一身汗：
“大家很不错，一会就收拾收拾去聚餐呀？我请客！”
其他成员露出惊喜笑容，都说好，为了合群简没按下了拒绝的话头，缩在一边换了衣服。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都是传统的正能量歌舞和诗朗诵，程煜舟听着没劲，拍了拍江雨轩的肩表示自己先撤。
“我还有局，您老儿继续追妹吧。”
落了山后的西尔市吹起了风，不算凉，很舒服。
简没跟在社员成员后，一同在路面等车。
“学妹，渴了没？”陈宇从包里掏出矿泉水递给简没。
旁边的成员曲悦看见了，故作生气的打抱不平：“社长你怎么偏心，我们也想要！”
另一个成员也跟着附和，视线暧昧在两人之间徘徊：“还是说只能家属有呀～”
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尝听不懂话里的揶揄，陈宇瞧了眼简没的脸色，看她没什么反应，红了的脸白了几分，推搡着她们上车：
“快走快走，一会儿饭店集合！”
社团一共七个人，四个人上了车，只剩陈宇和简没在路边吹风。
“她们瞎说，你别介意。”
陈宇摸了摸后脑勺，不太敢直视。
简没笑笑，晚风吹过她白嫩的脸颊，露出温热的发了红的耳垂：“没关系。”
两人等了十几分钟，陈宇打的车还没来，点开软件一看，司机给他打了三个电话。
“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家有点急事这单就不接了。”
陈宇好脾气应下，也不知道是旅游旺季的原因还是纯属点背，无论使用哪个软件，都需要排队半个小时以上。
正当陈宇想和简没说我们要不要往前走走换个地点时，身前突然停了一辆宝马M8，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奶油小生的脸，对着简没的方向，吹了个口哨：
“哟，我看看这是谁来了？”
简没和陈宇二丈摸不清头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他为什么和自己搭话。
没等她开口询问，身后响起脚步声，程煜舟换了件衣服，黑色冲锋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短袖。
拿着手机低头划着屏幕，叼着根棒棒糖，夜幕被他抛在身后，散发着闲散气息。
注意到挡路的二人，视线从简没身上划过，坐进车后座。
“别贫，我要喝酒。”
驾驶座上的梁安洵撇撇嘴，摇起车窗时注意到路边的简没，长发飘飘，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一时间有了好心：“你们去哪里？捎你们一程？”
简没想拒绝，陈宇却瞧着宝马标志，点了点头：“好呀，谢谢哥们。”
他坐进了副驾驶。
没有询问简没的意见。
简没在风中站了会，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坐到后座。
刚关上车门，身旁清新的柠檬味吸入鼻腔。
窗外灯光明明灭灭，陈宇已经自来熟的和梁安洵聊起来，简没手中还拿着他送来的水，是拧开的。
“水好喝？”
不知怎地，身旁的程煜舟懒懒斜过眼，目光停留在被路灯照亮的塑料瓶上。
不懂他的意思，简没稍稍蹙眉，出于对陌生人的防备，点点头，说好喝。
本意是敷衍，哪曾想对方嗤笑一声，双手抱胸舌尖抵牙，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散漫语气，却莫名夹杂了一些酸：
“确实，至少没可乐涩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见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