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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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简糖真的非常过意不去。
他听说在人类的文化里，让新进门的老婆独守空房，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这才第三天，自己就让这种情况上演了，简糖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不起啊，封寻，我……”
“没事。”那边终于说话了，声音依旧冷静沉稳，听不出任何多余情绪。
“今晚我们部门聚餐，也会到很晚。”男人说，“不用给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这番话后，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沉默，无声的沉默。
既然无话可说，就该挂电话了，但不知为什么，两个人谁都没有先结束通话。
“封寻。”半晌，简糖犹豫着开口，“如果你希望我今晚……”
后半截话简糖其实说完整了，但被身后突然爆发的争吵给遮盖了过去——
“啊啊啊啊我真的受不了了！！”有怪物忍无可忍，摔了手里的饭盆对身边的同事怒目而视。
“说了多少次多少次不许随地大小生孩子！看好自己的崽很难吗？全飘到我饭盆里了！！”
手忙脚乱护住自己孢子的小蘑菇又委屈又生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然后扬手一指旁边的小蒲公英们，“它们不也天天乱生吗？你怎么不去说它们？”
被cue到的小蒲公英们立刻嚷嚷起来。
“别血口喷人！我们都是跑到通风口去生的！”
“就是！而且我们前几天刚生完！头都秃了一个周了！！”
“喂喂别仗着你们数量多就欺负我们菇！”几只大毒蘑菇也加入了战场，“我们就乐意随地生漫天生转着圈生，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还搞种族歧视啊？！”
然后各种鸡飞狗跳，你喷我吵，拉拉扯扯撕撕打打，整个厂房乱成了一锅粥。
简糖在察觉到苗头不对时，已经飞快翻过窗户逃到了外面，但电话那头的人仍然听到了一点背景音。
“……你在医院？”
“没、没啊。”简糖强装镇定，“我在工厂加班呢。”
“……有人在工厂里生孩子？”
“嗯。”简糖心虚得眼睛狂眨，“就……就很突然，所、所以有点乱。”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听出来了。”男人语气复杂，“是很乱，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人在车间里生孩子。
“对对，”简糖忙不迭地附和，“不止一个。”
在厂房里生了不止一个，所有种族加起来每天十好几个崽呢。
大概是理解了简糖为什么会通宵加班——同事都跑去生孩子了，人手空缺实在严峻——电话那头的人“嗯”了一声。
“好，我明白了。”男人说，“加班完你就在那边好好休息，不用特意赶回来。”
简糖一怔，反应过来对方还是听到了自己刚才的后半截话，赶紧又补充道。
“如果你希望我回去，我可以再想想办法……”
“不用。”男人干脆地打断了他，“一晚而已，没必要，反正……”
反正，我们又不是真的同居伴侣。
为一份洗脑出来的虚假情谊，让个十九岁的孩子大晚上来回折腾，他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见对方态度坚决，简糖终于不再坚持。
“……好吧。”他想了想，“我今天回不去，但明晚肯定会回去的，我们明晚见！”
“嗯。”
“祝你今晚聚餐愉快，玩得开心！”
“嗯。”
“那……再见？”
“再见。”
通话结束，手机屏幕自动弹回原本的窗口。
封寻盯着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看了一会儿，按灭手机，重新走回了解剖室。
****
解剖室剩余的工作，在一个小时后彻底结束。
李主任大方地直接让封寻先下班回家，其他还在做收尾工作的同事们毫无异议：解剖的时候封寻出力最多，后续的边角料工作，自然不必劳烦这位大神亲自出手。
封寻去更衣室换回了原本的便装，和众人打个招呼，离开了标本科室小楼。
时间刚过八点，走出A大南门，外面是条小吃街，现在正是晚上热闹的时候。
连成片的招牌灯光，蔓延出一条喧腾的霓虹光海，小吃摊的摊主们摆开架势，油锅的滋啦声，翻炒的锅铲声，卖力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上的顾客络绎不绝，有甜甜蜜蜜牵着手的情侣，也有勾肩搭背挥霍精力的青年，还有纯路过的街头路人，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蒸腾的烟气模糊了每一个人的面庞。
封寻在一家烧烤摊前停下，随便点了几样，挑了个露天的塑料座椅坐下。
隔壁有几个聚餐的大学生，已经喝得微醺，一起唱着跑调的情歌；另一边是两个上班族，一边撸串一边抱怨老板是傻逼，你一言我一句骂得很痛快；还有孑然独坐的，一瓶啤酒就着一叠花生米，在自斟自饮。
封寻静静注视着入目所及的一切人事物，待在这样一个充满烟火气的环境中，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这样的世界太远。
——至少，没有数百年的时光那么远。
渐渐的，夜深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喧闹的人潮逐渐散去，沿街店铺灯光一个接一个熄灭，几个小时前还热闹非凡的街道，渐渐显露出空旷冷清的疲态。
露天座位区已经不剩几个人，封寻站起身，走到摊前又点了几份新的烧烤。
这次，全都是素食素菜。
“不在这儿吃，打包带走。”他说。
拎着店家打包好的饭盒，封寻朝街道另一边走去。
走到街口转角的时候，他扭头又朝这条街看了一眼，已是灯火阑珊。
有时候，坐在热闹的人群之中，会有种自己也融入了热闹，融入了人群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
走回幸福苑小区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这个小区的住户年纪都偏大，熬不了夜，这个时间点，每栋楼基本都是漆黑的，只有敬业的路灯在被暗夜笼罩的小区路边，勉强撑出一小片昏暗的光晕。
封寻安静地走着。
整个小区都在沉睡，浓郁得近乎压抑的寂静，完全剥落掉刚才男人身上沾染到的热闹烟火气。
只有他手中提的那几只饭盒，还带着一点微弱的余温。
快走到44号楼前的时候，封寻抬头看了一眼。
整栋高楼都是黑魆魆的，四楼的窗口，也是一片死寂的漆黑。
宛如一排空洞的黑色眼睛，麻木地悬挂在那里。
男人的脚步渐渐放慢，放缓，直至完全停住。
他站在原地，仰头盯着四楼看了一会儿，突然转了个方向，走进了楼下的小花园。
这片小花园是小区孩子们的乐园，现在空无一人，封寻走到花园边的一张长椅前，坐下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突然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就一会儿。
长椅上方有一盏垂着头的路灯，光线不算很亮，仅能照亮两米左右的范围，男人在路灯下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在空中划了一下。
仅有他能看到的蓝色面板浮现在眼前，简单操作之后，他从面板附赠的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一本粉色封皮的书。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突然想读点什么。
而这本书，是他此时唯一可以顺手拿出来的书。
男人倚靠在长椅上，借着路灯的灯光，随意翻开一页。
【XXX年XX月X日 星期二 晴】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吃晚餐的时候，老婆很可爱地笑着，问我当初是什么时候动了与她结婚的念头的。
“我先说我先说，”她嘴角沾着一缕甜丝丝的白奶油，声音也是甜甜的。
“在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我就有这个念头了。”她笑得有点小得意，“是不是很意外？那么早的时候，我就想成为你的妻子了。”
“哦。”我忍着笑，捧场地附和道，“真的好早呢。”
“那你呢？”她期待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这是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我毫不犹豫道。
“认识你的第三天。”
她愣住了，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认识我的，第三天？仅仅是‘认识’，而不是‘交往’后吗？”
“嗯。”我点点头。
“你难道不知道，男人这种生物，会在第一次心动的时候，就把什么时候结婚生几个孩子孩子叫什么名字全都一股脑想好的吗？”
老婆被我逗乐了，笑了好久，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诶？这么说起来，你是认识我三天后，才对我动心的吗？”
她鼓起脸，故意摆出不满的样子，但这样的她在我眼里反而更加可爱了：“我还以为你当初是对我一见钟情呢，毕竟我是这么的~可爱~！”
“没有一见钟情，真是抱歉呢。”我笑出了声，“你很可爱，也很有魅力，但我不是见色起意的类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的确没有产生多余的想法。”
“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了想法呢？”她很好奇，“第三天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反问。
她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吻了吻她的脸颊，舔掉她嘴角的那抹香甜的奶油。
“只是一件小事，很小很小的事，并不需要特意去回忆。”
但老婆不同意，撒娇非要听我说。
我静默片刻，轻声开口。
“因为那盏灯。”
“什么？”她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晚上，你点亮了那盏灯。”我静静地望着她，声音和目光一样温柔。
“在我最失落的时候，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在我以为整个世界都在远离我，排斥我，流放我的时候，你却在最深的暗夜里，为我点亮了那盏灯。”
我一直想要找到适当的词汇，去形容当时的心情，可能是惊讶，错愕，感动，喜悦，释怀，等等。
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其实最精准的形容——
“是心动。”
我微笑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个我从最初的怦然心动，到现在深深挚爱，眷恋钟情的爱人。
“我没法不心动。”
“因为，那是一盏专门为我而亮起的灯。”】
一页内容结束，坐在长椅上的男人翻动书页，看向下一页。
头顶的路灯突然闪烁了几下，随着一声轻微的灯丝短路声，路灯彻底熄灭。
小花园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坐在黑暗中的人慢慢合上手里的书，将它重新放回系统空间。
封寻站起身，朝花园出口走去。
突然，脚步一顿。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某个方向。
目光穿透浓稠的夜色，落在44号楼——在四楼的位置，404公寓的客厅窗户，突然亮了起来。
充满家居氛围的暖色灯光，本身平平无奇，但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在这个连月光都躲藏起来的黑夜，显得那样醒目，那样温暖，那样明亮。
那是一盏……为他而亮起的灯。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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