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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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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蝉鸣从高昂到低声,黄果花最终都埋葬在泥泞里,让人特别兴奋的铃声终于响起。
“知道你们很兴奋,但在等等,我说几个事就放学。”林伊白说:“这是你们这学期最后一个小长假,就不要求大家在家也学习,多休息几天回个能量。”
话风一转。
“当然,想看书也可以看,但是得保证回来的时候别跟九月份一样,老师一讲课就想睡觉。”
下面有人着急说:“那不是夏天嘛,夏天就是容易犯困,我们国庆节回来肯定不睡觉。”
一般国庆回来,就能套个外套。
林伊白想起他们高二也说过这种话,但现在高三就不打击他们的信心,暂且相信他们一会。
林伊白还在说:“家里的凉席都给我换一换,我可不想假期回来,看见班里少几个人,好了放学。”
有些人早在林伊白说事的时候就蠢蠢欲动收拾东西,她一说放学就狂奔出去。
林伊白喊着:“慢点跑,走廊上都是人!”
“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一会,渝州书房就先不去了。”祝余跟沈安喜说。
沈安喜一连三个月都没休息,全是在补课,祝余怕他吃不消,让他休息几天。
沈安喜忙不迭的应下,他也感觉自己最近学的有点疲累,但他伸了一根手指出来:“我无聊的时候也会看一眼书,就一眼。”
祝余被沈安喜的动作逗笑了,他用手遮挡着自己偷笑了一下。
“别卷了。”游阳曦生无可恋地说,学的最惨的就是他,他是倒数第一,怎么努力也还是倒数第一。
辛合不在乎那么多,他只想:“回家!回家!”
施枫给她外校的闺蜜打电话,她们约好去打卡网红店:“你先到那个店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她挂断电话跟他们说:“姐有约,先走了。”
沈安喜挥手:“拜拜。”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孙倚云背着书包跑过来:“我也想去。”
“走呗。”
施枫手叉着腰,给孙倚云留了个空,孙倚云顺势把手插进去跟施枫一起往外走。
沈安喜和祝余一起出校门,他们两个依旧是在校门口分开。
原本学校给他们放的国庆节是四天,但由于今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撞在一起,给他们放了八天,名副其实的小长假。
祝余又做了一个梦,他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冷汗不断,甚至还在床上缓了很久,他的眼神空洞无神盯着某一处,眼神却聚集不了在那一处。
窗外的雨如同梅雨季,小而缠绵,不似夏季的暴雨,它携带着风和冷席卷了整个山城。
祝余心急来不及避开水坑,白鞋沾满了泥泞,他气喘吁吁跑到熟悉的楼道口就停下,根本不需要上楼,因为他看见沈安喜坐在一楼的楼梯上无神盯着水面。
祝余跑过去丢下伞一把抱住沈安喜,以往沈安喜会因为这个亲密动作红遍了全身。但现在的他跟个木头人一样任由自己被祝余抱着,还给不出一点反应,脸都是木着的。
祝余咽下喉咙的发涩问沈安喜:“怎么不穿外套。”
沈安喜现在穿着短袖短裤,他的两个膝盖上是大块的血疤,格外恐怖,沈安喜没说话,祝余只能一遍又一遍拍着沈安喜的背安抚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安喜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没了。”
因为长期不说话,还哭了很久,声音出口那一刻是沙哑,说话时还带着干燥的疼。
祝余有点懵:“谁?”
沈安喜说:“奶奶没了。”
雨天路滑,有人带了一脚的水上楼,手上提溜的伞也落了一地的水,导致楼梯很滑。
年轻人踩上去也会被滑一脚,老年人腿脚本来就不好,颤颤巍巍上楼,脚根本用不着力,一踩上去就打滑,楼里还没灯,李虹玉下楼时没扶住栏杆,直接踩滑摔了下去,人直接就不行,送医院都来不及。
祝余安抚的沈安喜的手顿住,时间点不对。
梦里的场景是李虹玉在七年后去世,七年的时间沈安喜的支撑是李虹玉,李虹玉走了,那一年沈安喜的精神状态急剧下降。
后一年......,沈安喜实在是坚持不住,选择......。
祝余想到那个场景眼底全是痛苦,他闭上眼抱紧沈安喜。
那个屋子送走了李虹玉,也送走了沈安喜。
在一个雨天,屋子里没开一盏灯,整个屋都被黑暗笼罩着,沈安喜跪坐在地上听着雨声,雨声拍打着窗户,很容易让人心静。
他一手拿着刀片一手握着手机,手机界面是两个手机号,沈安喜拨通一个手机号,传出来的声音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有一个他记得是游阳曦的手机号,殡仪馆的人就是给游阳曦打的电话,另一个拨不通,祝余想看清那个无法拨通的手机号是谁的。
他还没看清,沈安喜就将手机熄屏,他只看清前面三个数字是191,祝余猜可能是李虹玉的手机号,人走了号也就被销毁,自然拨不通。
紧接着,他就看见沈安喜抬起那只拿着刀片的手,祝余好像预料到什么,他上手去拦沈安喜,手从沈安喜的右手上穿过。
沈安喜吞下一片刀片,嘴里立马见血,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泪水变成血泪。
祝余此时无比痛恨自己的无力,比他面对胡搅蛮缠的秦曦还要无力上一百倍,他跪在沈安喜面前,用沈安喜听不到的声音乞求沈安喜不要。
沈安喜脖子和嘴唇鲜血淋漓,身上发黄的白T恤染成一件红T恤,他不怕疼似的,继续往嘴里塞了个刀片。
他不知道沈安喜吞了多少个刀片,只知道沈安喜如同解放一样倒塌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他用这个方式让自己浓烈离开黑色的世界。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滴答滴答的下。
难怪游阳曦对沈安喜的尸体绝口不提,是他,他也不会跟任何人说。
他想抱起沈安喜,地上凉,沈安喜最怕冷,他尝试了很久,也没抱起他。
沈安喜找到情绪宣泄口,他在祝余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没事,我在。”祝余话里止不住的颤音:“我在这,没事的。”
他靠在沈安喜肩上想,幸好那个是梦,希望这个不是梦。
有人下楼时怪异看了他们几眼。
祝余感受到怀里的人还有温度和心跳,他脱下外套给沈安喜披上等沈安喜哭完。
能哭就行,能哭就代表还有活气。
弯弯绕绕的楼梯,祝余透过楼梯间的缝隙想要看到五楼,但也只能看到石头和水泥,沈安喜的支撑是李虹玉,李虹玉走了,他不能在这待着。
祝余垂下眼轻拍着沈安喜的背做了个决定,他说:“沈安喜,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沈安喜没听进去,他哭懵了。
祝余身上的蓝衬衫湿了一大片,他不着急,他可以等。
哭到最后,沈安喜已经没泪水可以流下来,眼里的水已经哭干,到最后只能干哭。
湿了的布料不知道什么时候干的,外面的雨也已经停了。
祝余动了动酸麻的腿将还呆傻着的沈安喜背起,蹲久了刚背起人腿就软了一下,幸好他反应快扶住旁边的墙才没倒下去。
沈安喜看着头顶倒退的榕树,他问:“我们去哪啊。”
祝余说:“带你回家。”
沈安喜说:“这不是回家的路。”
祝余说:“你不能在那待着了,先跟我回家。”
沈安喜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即使沈安喜拒绝,祝余也没放他下来,甚至还抓紧沈安喜的腿,怕他乱动摔下来。
“因为什么?”祝余问。
沈安喜蠕动了好几下嘴唇,最后说出一句:“我不想跟沈健一样。”
一样的恬不知耻,一样缠着别人不放,跟个八爪鱼似的紧紧扒住,扯开还能留下一些痕迹。
他不想拖累祝余,他这么扒着祝余跟沈健有什么区别。
祝余直视着前方说:“你跟他不一样。”
沈安喜说:“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个根出来的,总会带着一些相同的劣根。”
“你生物不是很好吗?”祝余说:“有一种叫基因突变,万一你就遗传到好的基因。”
“沈健有什么好的基因?”
沈安喜不知道,起码他是不知道。
“不是还有你妈妈嘛。”
“班长,你好像很了解我家里的事情。”
他感觉祝余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比他还要多一些。
祝余心里说着是啊,他什么都知道些,后来的事情他也知道。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是他?
但也庆幸是他。
到了一个好打车的地方,祝余给沈安喜放下来,沈安喜想往后走,祝余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听话,你现在不适合待在那,先跟我回去,回去再说。”
沈安喜不说话。
旁边的人见了还以为跟小情侣吵架似的。
迎面来了辆出租车,祝余伸手招停,他将沈安喜推进去,自己也落座在他旁边。
司机看沈安喜腿上这么大块血疤,他啧啧说:“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块疤。”
沈安喜偏过头去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没事,他摔着了。”祝余低头整理被沈安喜弄皱的衬衫,平整的衬衣被弄的邹邹巴巴。
司机看祝余给他的地址是个小区:“摔着了怎么不先去医院?”
祝余说:“我们先回家一趟拿东西。”
司机跟他聊起闲话说:“雨天就容易路滑,我现在开个车都不敢加速。”
祝余笑一笑就当回复了司机的话。
沈安喜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是他从来都没有走过的路,江水从清澈变成浑浊,还比之前更波涛汹涌,他的手很冰凉,跟提前到了冬天一样,他把手插进口袋里,掩饰着不断颤抖的手。
李虹玉走了,走了也好。
冬天要来了,她的腿最怕冬天和雨天,冬天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沈安喜到最后也只能说出一句幸好,幸好还没到冬天。
车窗外又开始下雨,先是大雨,后面变成小雨。
司机不敢将车开快,只敢慢慢开,这趟路对于祝余来说比平时慢了点。
到了地方,祝余握着沈安喜的手下车。
沈安喜一路顺从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