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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祖母 ...


  •   裴父瞥了眼她,夫妻多年自然晓得她在想什么,“这是画屏,小锦的女儿。”

      裴母惊讶,转头打量沈画屏:“画屏?这是画屏啊?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呢。”

      父母讲话,裴怀瑾不敢插嘴,便在一旁瞧瞧看着这素未谋面的表妹。

      沈画屏低头走到裴舅母面前,屈膝行礼,“见过夫人。”

      裴母换上一副笑颜,甩了帕子上前,热情道:“哎哟!长得真是标志!和你娘真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还叫什么夫人多生分,叫舅母,别站在门口了,快随舅母进去吧。”

      沈画屏微微点头,安安静静看起来有些怯生,老实跟着舅母进门,舅母倒是自来熟,热络地挽住沈画屏的手,将人带着走,又扭头对父子说:“我先带她去安顿,你们快去看看母亲,今儿又说身子不舒服了。”

      里头路就长了,沈画屏是客人,理论上应该住在客房,可又想到她是裴锦的女儿,多少也算是小姐,于是就带她去西侧,自己三个孩子都住那一片,各自有着自己的院子。

      两人越过正门庄严厅堂,带沈画屏绕过乌木九曲长廊,又路过荷池湖亭,如今正是赏荷的好时节,不过眼下可没这等兴致,舅母随意一指,点着几处地方,吃饭的,玩闹的,读书的,最后直带着她往房里去,她又招手差来下人:“将房子收拾好了,给表小姐住。”

      舅母笑对沈画屏说:“你先将东西放下,随我一块去吃饭吧。”

      她上下打量了沈画屏,这衣服怕是连府中下人的衣服都比她精贵,她委婉地笑了笑:“再给你换套衣服,打扮一下,也像个大家闺秀。”

      想来这外甥女在江南过得可不怎么好。
      舅母又吩咐下人:“去房里,我记得还有几件瑶瑶穿不了的成衣,给表小姐拿过来。
      你就先坐着,换好衣服后,就让人带来见我,舅母就先过去等着你。”

      她心中盘算,这衣服一来太大,二来颜色过艳,干脆送给沈画屏,还干脆送出去个人情。

      沈画屏面上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被人瞧不起多少有些不好受,何况还要挑别人剩下的衣服穿。

      她浅笑,不卑不亢道:“多谢舅母。”

      舅母笑笑,便满意地走了,她看着舅母完全走后,才踏入房间。

      房内陈设简单,一套紫檀桌椅,上面摆着白瓷茶具。壁上陈列着游道子花鸟走兽图,角落放着木摆架,上面放着玉碗玉船。绕过纱幔,里面放着牡丹花雕架子床,床上摆着两层被褥,角落还设有屏风,后头放着浴桶、盆架。窗下设有贵妃榻,床旁放有木衣柜。

      她将自己的包裹放进衣柜,里面没什么东西,也就两套衣服和重要的路引,不过这两套衣服她怕是不会穿了。

      下人恭敬地送上衣服,放在桌上,好心地替她关上门。

      沈画屏拿起摆在桌上的衣服,摊起一看,水红百花长裙,金丝勾绣出蝶纹,她微微皱眉,她穿惯了素衣,这个颜色未免过于娇俏,她容貌遇素则端庄,遇艳则明媚,初来乍到,未免过于显眼。

      但是若是穿身上这件布衣见人,又未免寒碜。

      她伸手放下里屋的帘子,摘下自己的布巾,决定换上了这件水红长裙,她身材高挑,倒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她的手指滑过云锦料子,不免感叹,她已经许久未穿过这般华丽的衣裳。

      忍不住微微转动,衣裙上鲜花抖动,蝴蝶起舞,好像回到年少时,父母还在,锦衣玉食的生活。

      沈画屏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简单梳了梳头发,她没什么收拾,便拿了剪子将包裹里的衣服,剪下一条做发带,好固定住长发,但整体看去,还是素净了些。

      不想让舅母就等,她赶紧挂起帘子,开门出去。

      “有劳你带我去舅母那。”

      下人站在门口候着,听见声音赶紧回头答应,却瞥见了表小姐,心中大惊,原先见她身着朴素,却依旧貌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如今换了件衣服,更是惊艳,竟比府里的瑶小姐更像大家闺秀。

      “小姐客气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沈画屏,走在前面领着她。

      到了舅母屋里,喜鹊又道:“主母去老夫人房里了,方才吩咐过,若是表小姐过来,让她一并过去。”

      外祖母她早年见过一面,如今要再见这府里的亲戚,她才后知后觉紧张起来。

      下人应声,又带着沈画屏来到老夫人院中。
      “表小姐,奴才就送到这了。”

      沈画屏点头,便走入院中,她还不曾开口,门口的如意细细瞧她:“可是表小姐?夫人她们都在里面,你快进去吧。”

      她便踏进屋里,四处紧关着窗,比外头暗了不少,伺候的丫鬟不多,门口站着两个,见人来了,就朝里屋通报。

      中间摆着如意桌,桌上点着香炉,香炉渗出飘渺烟雾,房间里静谧得让人大气不敢喘,庄严得昏昏欲睡。

      床前站着两个丫鬟,替老夫人轻轻摇扇。

      舅母苦口婆心道:“母亲,这药都熬好了,怎么说不喝就不喝,这不是叫人担心吗?”

      一声苍老又慈祥的声音从床中传出来,“这药喝了这么多年,我的腿不也没好,还苦了我这么多年。”

      “那也不能不喝呀,说不准哪天腿就利索了,您要是不喝,那情况岂不更糟?”

      老夫人侧卧床上摆摆手,“不听不听,说得心烦。”

      裴舅母恰好听到屋外如意讲话,探头看向门口,恰好沈画屏走进来。

      舅母一愣,没想到她竟压得住这般俏丽的颜色,这模样气质还真像哪个家族出来的名门闺秀,就连身边的瑶姐儿站她身边都像丫头。

      她笑着赶紧招手叫她过来。

      “您呀赶紧喝了吧,可别让外人看笑话。”

      沈画屏来到她们面前,隔着帘帐,屈膝行礼:“晚辈沈画屏见过裴老夫人。”

      “画屏?这是谁来了?”
      老夫人仔细回想,半天没想起来,不确定道:“是哪个画屏啊?”

      裴母拿起帕子捂嘴低笑,“您啊再好好想想。”

      里头传来苍老的笑声,紧接着就是稀疏琐碎地穿衣声,“那可得好好想想,好孩子,你先坐下吧。”

      舅母的女儿裴瑶仔细瞧着沈画屏,总算发现不对劲,突然惊道:“她怎么穿着我的衣裳!”

      舅母伸出食指点了下她脑袋:“你那衣裳多了去了,送两件给姐姐穿怎么了,再说了这件太大你本就穿不下。”

      裴瑶还是不满,“她自己没有衣服吗!”

      祖母丫鬟都在,两人就这么将这件事说出来,沈画屏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她低眉顺眼,让人瞧不出脾气。

      她装作不安的样子,来到舅母身边:“妹妹莫怪,表姐先前不知,这就回去换掉。”

      舅母自然不会让她离去,若是换回前边的粗布衣来,岂不是被人以为她管家无方。
      “你莫听她的,回去舅母就叫人给你裁几套衣裳,她脾气任性,你可别放心上。”

      沈画屏奉承:“画屏不敢,妹妹生得可爱,我岂会怪罪。”

      舅母听到有人夸自己的孩子,自然高兴,倒是裴瑶撇嘴,不喜欢她这副做派。

      舅母见沈画屏站在中间,料想这孩子怕生,没见过世面,上前扶着她,带她入座。

      床前的两个丫头见老夫人穿好外衣,便一左一右拉起床帘。

      众人不坐,沈画屏好奇看去,这个裴府的老夫人,她坐在床中的,乃是一个鹤发老妇,脸上擦着白粉,看着才六十左右的年纪,双目炯炯有神,周身又有威严的气度。

      上一次见还是小时候,那时年纪太小,记不得多少,如今外祖母模样倒是和记忆中的重合,只是眼尾皱纹又多了几条。

      老夫人也盯着她看,她一见沈画屏的脸瞬间失了神,喊出沈画屏母亲的名字:“锦儿?”

      裴母笑应道:“您也看岔眼了吧,是小锦的女儿画屏,画屏她啊特地从荷洲来看您了。”

      她说着,又将手搭在沈画屏肩膀上,带着她来到老夫人面前,让老人家好好瞧着。

      “倒是和你娘亲长得相像。”
      老夫人眼睛湿润,又哭又笑,抹着眼泪,“你们也真是,画屏到了现在才说,岂不让人来看我的笑话。”

      裴舅母回她:“哪能啊!亏得我们母亲一个惊喜,哪知道母亲不领情,反说我们使坏?如今画屏在,药可得抓紧喝了,可别让外孙女看您的笑话。”

      老夫人高兴道:“好好好,快拿来吧。”
      她趁机端着药来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一高兴,什么药苦腿疼全都忘掉,伸手接过,仰头一口接着一口喝完,又将碗还给了舅母。
      伺候的奴婢赶紧拿着帕子奉上,老夫人拿着擦擦嘴,又放回去,一双眼睛就停在沈画屏身上。

      裴舅母这一暖场,屋子里的人都笑了,银铃作响,步摇晃动。

      沈画屏见状,也娇羞地抿着嘴笑,又怕不符合规矩,便拿着手帕半遮面。

      丫头见人多,便去把木雕纸窗打开,阳光照进,屋里一下天亮。
      屋子一下子就活了过来,香烟都随之流走。

      老夫人思绪随烟发散,想起了裴锦,“你娘也是命苦,没享几年福,就去了。”

      她提起母亲,沈画屏眼眶渐红,捏着帕子,温热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落在老夫人的手背上。

      屋子一下子沉闷起来,女眷们也跟着小声地啜泣着,感慨命运的不公。

      裴锦并未她所出,则是从旁支中抱养过继到她名下,她本想要一儿一女,凑个好字,只可惜生二胎时,累坏身子骨,再也不能生了,她又实在想要个女儿,丈夫便做主抱了个回来。

      裴瑶虽然不是她亲身女儿,但是也是她从小带到大的,自然感情深厚。
      还记得那远山眉,圆杏眼,鹅蛋脸,总是甜甜地叫着她:“娘亲,娘亲。”
      那么小的孩子,看她长大,看她出嫁,如今远道江南几年不见一面,再次听到消息,却不幸罹难,这老天爷这是不公平,将她的女儿女婿全都带走了。

      最可怜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人便抱着沈画屏哭了起来。
      沈画屏也跟着哭,低垂着头,小声抽泣,用手帕轻轻擦着泪。

      来到裴府,她总是低头垂眼,一半是因为自卑,另一半则是只有这样别人才看不见她的眼,看不见她的眼,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别人就不知道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她那眼泪又掺杂了几分真心。

      她自然是假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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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v= 放个预收《少爷他心怀不轨》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