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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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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走廓,明亮的大理石地面。
KTV包厢里并排两张长方形的玻璃桌,上面摆满了酒水饮料、水果零食。
前面的大屏幕滚动,声音震耳欲聋。
姜末坐在黑色真皮的沙发上,喝了杯鲜橙汁,神情跟着当前的音乐也嗨了起来。
谭辞组里的三个人实在颠覆她的认知。
平时在公司,大家都是点头之交。玩下来才发现,这三个人年纪都不大,疯起来吓人。
他们之中只有金金是女生,大V和不倒翁都是未婚男青年。
KTV里的歌点了一首又一首,这三个人喝着酒划着拳,谁输了谁唱。
偶尔还拉上肖齐。
老荣起先在一旁捂着耳朵,后面身体也扭动起来,不自觉地就点了一首老歌。
还别说,唱得真有韵味。
这五个人在前面浪,姜末和谭辞坐在后面听着。
只有角落里被孤立的孙亚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谭辞,偶尔还委屈地垂下眼。
姜末抬手拿酒杯,目光不经意与她相对。
孙亚琳瞪着她,眼底跳动着幽黑的火光。
“青春已时日无多,诱惑、赤裸、抑郁、闪躲,谁不是凡人一个,细水还等不到长流......”
四周的喇叭里环绕着大V深沉的声音。
姜末的目光不由得跟随着这首歌陷了进去。
想起自己的童年,父母早亡,爷爷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真的经历了太多的泪水和欢笑。
可如今,她想起爷爷,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
想到这里,姜末眼尾微红,吸了吸鼻子。
轻缓的歌声中,一张纸巾从旁边递了过来。
她转过头。
谭辞盯着她轻笑,墨黑的桃花眼若有似无地轻桃,他靠在沙发上,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神情显得慵懒:“你哭什么?这首歌就这么感动?”
姜末接过纸巾,只握在手里,她转开眼,好像有意回避他的问题:“我哪有哭,是大V唱的太好了。”
谭辞歪了下头,一只手搭在了沙发上,身体一侧,双腿交叠:“要不要我给你点首歌?”
姜末转过眼。
他目光有些迷离,双睫微眯:“......胆小鬼。”
姜末:“......”
虽然早知道谭辞嘴有点缺德,更知道其实他是在变相想安慰自己。
可姜末还是下意识地呛回去:“要不要我也给你点首歌?”
谭辞挑了下眉。
“男人哭吧不是罪?”
谭辞:“......”
酒吧里充斥着轻微的酒精味。
前面几个人好像有点喝大了。
谭辞的黑色夹克放在衣架上,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
他双腿一分,身体来到姜末面前。微微眯起的双眼,恶劣且无辜:“你怎么老呛我?”
的确,他们一见面就呛,就算有温馨的时刻也过不去一分钟。
说他们天生是死对头都不为过。
可是现在姜末想着要跟他合作这么久,总不好真的搞僵关系。
她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措辞,谨慎答他:“谁让你嘴欠?”
这已经是姜末最友好的说辞了,换了她平时的性格,一定跟他算算旧账。
谭辞神情一愣,旋即深刻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以后可有意思了。”
姜末睨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因为我会天天嘴欠!”谭辞很欠揍地裂开嘴笑了。
姜末放下酒杯火大地刚转过身,角落里的孙亚琳坐了过来,还特意坐到了谭辞的身边。
她动作顿住,看到谭辞欠揍的表情,只用目光努了下他的身后,示意他有美女贴上来了。
谭辞目光一斜,无奈地长叹口气。
他又刻意往姜末这边坐了坐,与孙亚琳分开一段距离。
孙亚琳眼睛红红的,妆容都显得有些花了,波浪长发零乱地贴在脸上,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在这昏暗的酒吧里特么瘆人。
姜末身体一转,漫不经心地抬手去取桌子上的零食。
反正与她无关。
大V和不倒翁已经抱在一起跳交际舞了,这两个人扭动着身体,旁边几个人还给他们鼓掌加油。
姜末摇摇头,果然近墨者黑。
她吃了片薯片,卡兹一声脆响。
听到旁边的孙恶琳声音委屈地问谭辞:“peter组长,我都来这么久,你也不给我安排工作,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孙亚琳这个年纪的女生正是豪放的时候,谭辞高大英俊,又有才华,性格也温和,她不动心才怪。
姜末心想,等到了她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爱情跟金钱相比,算个屁。
她还是觉得女人有自己的事业比较安心。
像她,结了婚,老公又有钱,还不是有跟没有一样。
谭辞目光直视着大屏幕,脸色却沉了下来,神情与他黑色的T恤相得益彰。
他一本正经地问姜末:“姜组长,她以前是你组里的,现在还是你给她安排工作吧。”
莫名被殃及的姜末啊一声,目光诧异地与孙亚琳相对。
孙亚琳看上去火气很大,气呼呼地瞪着她。
她招谁惹谁了?
“她是你组里的,还是你来安排吧。”姜末四两拨千斤,把孙亚琳又推了回去。
谭辞笑着反问:“我们现在是一个组,怎么还分你我?”
“怎么不分你我?她现在是你的人,当然应该你来安排。”姜末往旁边坐了坐。
这种事千万别来找她,太烦。
旁边半天没有交谈声,只能听到孙亚琳吸鼻子的声音。
她挨着谭辞很近。
谭辞又倒了杯酒,默默喝掉。
姜末正在吃薯片,旁边一双不客气的手,不厚道地从她手里抢走。
她手中一空,目光随着薯片来到谭辞手里。
他放下酒杯,抓起一片咬在嘴里,偶尔软软地瞪她一眼。
看上去有些烦躁。
姜末转过眼也不理他。
她在桌子上扫视一圈,最后身体一倾,抬手拿过另一包薯片。
正好是番茄味的,她最喜欢这个味道。
姜末撕开薯片袋子时,手机亮了一下,上面显示有微信信息。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手,放下薯片,勾起了手机。
微信界面,跳出了谭辞的头像。
她拧眉转头。
他刚刚放下手机,起身往大门走。
大V喊他:“老大,怎么走了?”
“上厕所!”
他一身黑衣,一只手插进口袋里,转身对大家微微一笑,目光滑了姜末一眼。
然后转身拉开了大门。
外面的音乐声骤然扩大。
包厢里只安静了片刻,大家又开始抢麦。
拔地而起的音乐声打起了有节奏的鼓点,包厢顶上几盏小灯弱弱地趴着。
姜末看见孙亚琳生气地站起身,凑到屏幕前去点歌。
都是同事,正嗨着的几个人也不好意思不让她唱,都扫兴地坐回到沙发上。
孙亚琳给自己点了一首悲伤情歌。
姜末低下眼,划开了手机。
点进谭辞的通话界面,上面只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出来!
她翻了个白眼。
谁要理他?
刚这么想,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就在‘出来’的下面,谭辞又发过来一行字:你不出来我就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就没办法交出完美的作品。
威胁!
妥妥的威胁!
姜末把手机扔到一边,喝掉了杯里的酒,旋首再去找薯片时,发现桌上的零食都被另外几个人瓜分了。
除了乱七八糟的垃圾袋,就是果皮,桌上一片狼藉,像被洗劫一空。
孙亚琳的歌声压抑且沉闷,好像快要哭了。
姜末忽然觉得包厢里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脱下了外面的西服,拿起手机也站了起来,对老荣指了下外面,意思是她也去厕所。
老荣喝得半醉,好歹点了下头。
姜末悄无息声地走出了包厢。
走廓里视线明亮,音乐声环绕,零乱但并不清晰。
服务生端着各种水果和酒水穿梭在各个包厢之间。
姜末抬手揉了下眉心,顺着走廊拐了个弯。
走廓的尽头,通亮的灯光下,男子斜斜地靠在墙上,双脚向前微伸,一条腿弓起,黑衣黑裤尽显收敛。
他低头摆弄着手机,额前的碎发微微耷拉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似是看到了姜末,他低着头转过了眼。
慵懒的桃花眼璀璨若星,黑发被扫到了一旁,像拨开云雾的星。
他的眼透出三分懒意,可眼底传来的光芒晶亮炯然。
姜末白了他一眼,休闲鞋一抬,朝着他走过来。
她身着滑稽,白色T恤和黑色西裤,外加一双休闲鞋,怎么看这西裤越扎眼。但女子扎起的马尾干净利落,瞬间掩盖了西裤的哗众取宠。
她走过去。
谭辞拿着手机歪了下头,笑容有几分痞色:“脱了衣服,差点不认识了。”
姜末脚步一顿,张口就道:“那你可千万别穿衣服,要不然我也不认识你了。”
谭辞重重哼笑,他收了腿,向她走了几步:“我还以为你不出来了?”
姜末身体一转,也靠在了墙上:“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口气。”
她余光盯着谭辞,明白他出来的用意。
其实刚才来的路上,金金一直拉着她,两个女孩也有话题。
她听金金说起,谭辞其实拒绝过孙亚琳,也劝她找个男朋友好好谈场恋爱。
可是孙亚琳根本不听。
因为公司都在传,他老婆跟别人跑了。
她觉得自己有机可趁。
走廓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少,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两个人并排靠在墙上,倒像是彼此安慰的幼兽。
姜末有几分坏心地提议道:“你老婆反正跟别人跑了,若不然你离了婚,考虑一下孙亚琳?”
“她到底年轻漂亮,配你也不亏。”
谭辞转过了身,盯着姜末的眼睛,貌似有些疑惑:“你眼睛多少度?”
姜末:“......”
谭辞慢悠悠地笑出来:“近视眼吧?”
姜末知道他在损自己,刻意强调:“我好心给你指条明路,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吧。”
“也许孙亚琳工作不靠谱,但是个好妻子呢?”
谭辞看着她冷笑。
笑得姜末有点心虚,她故意轻松地叹了口气:“不听就算了,别影响工作就行。”
他脚下步子向前一迈,一只手架在了她头顶的墙上。
谭辞神情恶劣,像逗弄一只小猫般轻声细语:“你老公也不靠谱,要不然离婚,换一个?”
姜末:“......”
她抬头瞪过去。
一个又矮又丑的醉汉被人架着从他们身边经过,嘴里胡言乱语。
两个人四目相对。
男子身上的气息透着酒精的凛冽,扑到姜末的鼻息中,她身体一阵燥热。
谭辞笑着打了个响指,那眼神好像一把小钩子,看得姜末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周围的嘈杂声瞬间被淹没,她感觉周围静得让人心慌。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姜末整个人动弹不得。
大脑一片空白。
走廓的拐角处,老荣出来喊他们:“两位组长,就差你们没唱了,过来唱一首吧。”
姜末本能地转过了头,似乎逃脱了一场
老荣在向他们打着手势。
谭辞从她身边率先走了过去,脚步轻松,对她甩了下头,桃花眼笑得温和,与刚才判若两人:“走吧,唱首歌去。”
回到包厢时孙亚琳已经走了。
不知为何,姜末感到一阵轻松。
不倒翁点了首歌,还是首男女对唱的歌:“两位组长一起唱吧,增进友谊。”
“对对对,一起唱,为了我们更好的合作。”
姜末和谭辞对视一眼。
谭辞撇了下唇,把麦递给她。
姜末接过来,抬头看了眼屏幕——
《被风吹过的夏天》
她在脑子想了想这首歌,好像有点印象。
喇叭里的前奏很吵。
谭辞在她耳边大声问:“会唱吗?”
姜末点点头。
好像,应该,差不多会。
管它呢,唱就完事了。
秉持着破罐破摔的心态,她告诉自己,反正她也不是专业的歌手。
几个猪队友在一旁打着拍子。
前奏慢慢响起,好像温泉的水一点点的弥漫在半空中,包挟着湿润而温暖的空气让姜末沉醉其中。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朝花夕拾,恍惚间真的好像到了某年的夏天。
却又像夏天的空气一样转瞬即逝,抓不住回忆的某个瞬间。
直到谭辞的声音响起,瞬间将她带回到另一个世界——
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微风吹过的一瞬间
似乎吹翻一切,只剩寂寞肯沉淀
如今风依旧在吹,秋天的风跟随
心中的热却不退,仿佛继续闭着双眼
熟悉的脸又会浮现在眼前
三月草长莺飞,泥土散发出清凛的芬芳,如夏天海边的风抚过。
谭辞的声音明快清爽,不经意中总是带出少年独有的肆意而张狂。带走了夏的沉闷,像坠入初秋的枫叶,不为任何风所染,带着特有的火热与执拗。
他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在奔放与内敛中拿捏得恰到好处。
听着听着——
“姜组长,该你了!”
“啊?”
姜末缓过神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她本就不太熟悉的旋律,一时间找不准调子。
谭辞带了她两句。
总算勉强能听!
一首歌唱完,时间也不早了。
谭辞结了账,一起走出KTV。
外面的凉风一吹,扫去了KTV里的燥热,反倒让人觉舒服。
姜末深吸了几口气,也没觉得冷。
“老大,你怎么不穿外套,不怕冻着?”大V跟谭辞没大没小惯了,两个人勾肩搭背。
“热。”
谭辞说话时,不经意地看了眼姜末。
刚在走廓里打趣的话浮现在脑海里,姜末没敢抬头,脸颊微微发热。
马路上的车辆少了,KTV外面的停车场却是爆满。
老荣和金金住的近,两个人打了辆车走。
大V和不倒翁准备转移阵地,继续去打台球。
谭辞转身往停车场走:“走吧,我送你们。”
“peter,你真是太好了。”肖升省钱,谁给他钱谁就是他爹。
他屁巅屁巅地跟在了谭辞的身后。
姜末本来说想打车,可看见肖升跟了过去,自己也不好推辞,只好跟了上去。
停车场一片寂静,某辆车闪了一下车灯。
在黑夜里蓦然炸开一团光晕。
谭辞走在前面,为他们拉开了后面的车门。
肖升走在姜末的前面,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后面。
姜末也没徐意,坐到了副驾上。
谭辞打着了车,向后一倒,方向盘一转,黑色SUV快速驶进公路。
这一路上,谭辞和肖升一直在聊天,但聊的都是游戏。
姜末听不懂,一个人看向了窗外。
不夜城的晚上街灯通明,无数盏小灯照在地上,快速行驶中,看上去仿若落英缤纷。
她一路观赏,看了一会儿,发觉方向不对。
再一想,从KTV出来,离肖升家最近,理应先送他。
她也就耐下心来继续看着长街的风景。
车子在一处老旧的小区停下后,肖升下了车,同他们挥手。
谭辞打着车灯驶离。
车子里安静下来。
谭辞没有开车听歌的习惯,姜末觉得太安静了。
静得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谭辞开着车,神情严肃:“明天我们碰一下吧,把工作分配下去。”
说起工作,姜末一下子支楞起来:“不如我们把之前的设计拿出来,看看能不能碰出灵感?”
“也行,有两个月的时间,不用太赶。”
姜末点点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其实不谈工作时,姜末也不知道跟谭辞说点什么。
两个人的婚姻都有问题,肯定是不能深聊。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真没有话题可聊。
就是斗嘴还有点乐趣。
好在这段路并不长,车子开到小区门口。
姜末推门下车。
谭辞抬头看了眼窗户:“你老公常年不在家?”
可能是太累了,姜末也没有斗嘴的心思。
她下了车,转身认真道:“我们一直不住在一起。”
谭辞一愣。
姜末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小区。
他拉了手刹,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娇小干净的背影透出一种比夜还要深的倔强,马尾一甩一甩,陷入夜色之中。
谭辞端着下巴看过去。
下一秒,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又抬头看了眼楼上。
铃声一直在催促。
他放下了手刹,驱车离开。
姜末走到小区单元门时,一抹单薄的身影正等在门口。
她抬起头,眼睛一亮:“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