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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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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办公室的窗子上,像落下的纱窗。
视线朦胧。
姜末走回办公室时,脑海里还回想着那天临走时,那个小偷看她的目光。
全身一阵寒意。
但旋即她甩了甩头。
不会这么倒霉,那小偷越狱应该会逃亡,哪里有时间跑来找她的麻烦。
两个人走回二十层。
迎面,谭辞组里的大V哥正好走过来。
他爱开玩笑,一见面就拿姜末打趣:“姜组长,今天打扮得挺清纯啊!”
姜末嘴角抽了一下,张口就接了一句:“你们组长不也挺清纯吗?”
大V哥没想到姜末会呛一声,不由得转头看了眼谭辞。
用着一副‘你俩还挺般配’的表情深刻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种表情,姜末差点原地咬掉舌头。
她挑了下眉,指着大V恶补道:“你也挺清纯,这身衣服不错。”
大V表情扭曲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看了自家组长一眼,仿佛这场对话可以破吉尼斯记录。
他讪笑两声,赶紧闪人。
姜末轻咳一声,余光扫了谭辞一眼。
他双手环胸,八字脚一站,看着她的目光微微挑起,透出不可思议的微讶:“没想到姜组长,还挺豪爽。”
姜末其实只是打个趣,平常同事之间斗个嘴很正常,没有人会当真。
她不知道大V为何这么看重一句玩笑话。
还是她和谭辞流出过什么绯闻?
她懒得想这样:“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姜末的办公室在右面,谭辞在左面。
她脚尖一转,向右面转了身。
谭辞收敛了心思,轻轻嗯了一声也转过身。
姜末今天穿得是休闲鞋,理应不会发出哒哒的声响。
所以在他听到姜末的办公室传来一阵急促的哒哒声时,下意识地又转了下头。
本来神情懒散的谭辞向办公室大门看了一眼,眉眼间轻轻拧成了一个疙瘩。仿佛看见瘟疫般,他轻哼一声,爱搭不理地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姜末也没想到一转身居然看见了孙亚琳。
门外高跟鞋的声音响彻走廓,朝着她砸来。
姜末对高跟鞋的声音并不敏感,可这会儿却觉得刺耳。
她不得不抬起头。
孙亚琳似乎很是得意,浓厚的妆容下还挂着洋洋自得的笑容,都不懂得收敛。
她谁都不理,嘴里还哼着小曲。
出来时怀里抱了一个纸盒子,里面全是她的东西
姜末正好堵在办公室门口。
孙亚琳抬眼撩了她一眼,不加掩饰地轻哼:“姜组长,我要过去。”
全程没有跟姜末解释一句。
姜末崩起了脸,但她不想跟孙亚琳这样的人浪费口舌。
宁和聪明人吵顿架,她也不想和糊涂人说句话。
姜末一侧身,给孙亚琳让出了一条通道。
孙亚琳扭着腰枝从她面前通过。
姜末哼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步入办公室。
孙亚琳来到了对面的办公室。
刚一进来,就看见谭辞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姜末的背影。她脸色微沉,不得不唤他:“peter组长,我是来报导的。”
对面办公室的大门轻轻关上,那双白色的休闲鞋也消失在了谭辞的视线里。
目光凝置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收敛,却是没看孙亚琳,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笔直地走去自己的工位,孙亚琳气呼呼地跟在他身后,又不想表现得太幼稚,只好又问他:“那我接下来负责什么工作?”
谭辞坐下来,一面拿出图纸一面不抬头地问她:“你在姜组长那边时,她给你安排什么工作?”
“一些边角料的工作,”孙亚琳刻意把姜末说的恶劣:“她根本就不带我,什么都不教。”
谭辞不耐地拧起了眉心,转过头第一次怒视着她:“姜组长专业知识很强,她若不肯带你,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谭辞天生有种不怒而威的气魄,以至现在他生起气来,孙亚琳吓得耸了下肩膀。
小女孩心里终究藏不住事,含着眼泪堵气地问:“peter组长,你干么替姜组长说话,你干么对她那么好?”
本以为谭辞会生气,但难得他微凝的眉眼逐渐放松下来,看着她的目光却充满了讽刺:“我说的是事实。”
孙亚琳嘟下唇,听上去有点娇嗔的味道:“可是全公司现在都在议论你......”
啪!
谭辞把铅笔扔到了桌子上。
孙亚琳吓得一个机灵。
她抬起浓颜的眼影,瑟瑟地看向谭辞。
虽然嘴角依然挂着若有似无地浅笑,但落平的眼尾透出盛怒。他眼瞳幽黑,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去工作,或是离开,你选一个。”
孙亚琳不敢再讲话,自己坐回到工位上。
可她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她比不过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办公室的咖啡香气慢慢爬升,盖过了淅沥的雨声。
姜末刚拿起铅笔,手机响了起来。
上面显示的名字是照顾爷爷的护工李叔叔。
她神情有些紧张,握着铅笔的手不由得一紧,身体向后一仰,桌上的图纸滑到了地上。
她来不及捡,手机那边传来了李叔叔的声音:“小末,我今天跟那个孩子提了一下你上次说的事。”
姜末昨天托李叔叔找了那女孩子,就说自己现在有一项工作,需要人帮忙,报酬丰厚,还不影响她照顾弟弟。
她讲的含糊,就是不想吓坏了人家。
有什么事当面聊。
“她现在正好没有工作,一口就答应下来,还问我什么时候能面试。”
姜末唇角微微一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那您告诉她,今天晚上八点在思君咖啡店见面。”
—
下了一天的雨,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才停。
走出办公大楼时,外面空气稀薄潮湿,地上的雨水到处都是。
远远一望,地上有如一面硕大的镜子。
姜末下了班就离开了公司,先去吃个简单的晚饭。
长街上的车辆扎过雨水,还是会溅起浅浅的水花。
骑车的行人骂骂咧咧,车子却扬长而去。
十站地的距离,居然足足走了快一个小时。
但姜末算计得刚刚好,她到思君咖啡馆时,差十分八点。
咖啡馆里倒是人不太多。
思君咖啡馆在都城远近驰名,这里没有别的吃食,只有咖啡。
所以到了饭点,人反而少了下来。
由此可见,它之所以出名,完全是咖啡的味道醇香,老板娘的手艺独特,能让人喝上一口,齿颊留香好几天。
可是这里的老板娘君姐却从来没有露过面,每天只有一两个小时来做咖啡,其余时间都是她的徒弟在做。
可就算是徒弟,咖啡的味道也比别家好喝。
都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政府机关的领导,若有宴请客人,必须在指定的时间,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
否则就算把玉皇大帝请来,也是喝不到的。
姜末捡了个靠窗子的位置坐下。
她不是专程为了喝咖啡而来,只点了两杯普通的美式。
窗外的寒冷被一扇落地窗挡去,咖啡馆里温暖又安静。
不多时,一个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薄棉服,衣服有些旧了,齐肩的长发被空气染得湿漉漉。
一进来就向咖啡馆里扫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姜末一抬起头,就与她四目相对。
姜末站起身,微笑着朝女孩挥了挥手。
女孩朝她走来。
姜末盯着她一路站到自己面前。
再次感叹,她和照片里的那个女孩,真是的太像了。
巴掌大的脸,肌肤像雪堆一样白,乌黑的眼水润明亮,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酒窝。
“您好,我叫姜微!”女孩伸出了纤细的手。
姜末神情微僵,脑海里回想着她的名字。
“姜微?”
她的手也伸了过去,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这么巧,我也姓姜,我叫姜末。”
不知是不是同病相怜的原因,姜末对她有一种亲切感。
“那还真是巧!”
女孩笑了出来,还有点缅甸。
她性格并不张扬,娇娇小小的人像极了外面刚发芽的小树。
姜末不禁要想,这样的人,会愿意接受她的工作吗?
“坐下聊!”
姜末心里有些忐忑,将咖啡推到她面前。看着女孩笑着道谢,然后拿出自己的简历。
她心里还有几分罪恶感。
“我学历不高,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上学的时候一直打散工。”姜微认真地介绍。
“李叔叔说你这里有一份工作,薪水不错,所以我想试试。”
姜末看着她精心打印出来的简历,慢慢转开眼:“不急。”
她捧着咖啡,企图在寻找一个理由让自己的罪恶感减轻一些:“我听说你弟弟车祸后,成了植物人,以后你是不是会很辛苦?”
没想到姜末提起了自己的家庭,姜微目光垂下,轻轻点了下头:“不满你说,我的确很需要钱!”
照顾弟弟的钱,治病的钱,衣食住行的钱,一样都少不了。
咖啡馆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一对对情侣相拥着走了进来,柔声蜜语间,也不显得嘈杂。
姜末深吸了口气,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咖啡杯:“其实我爷爷也住在住院,还没有醒过来,我和你一样,也需要钱!”
姜微抬起头,神情茫然且狐疑。
姜末没有啰嗦,划开手机,精准地翻到了照片那一页。她把手机推到姜微面前。
姜微只看了一眼,便掩住了唇:“这个人,为什么跟我长得这么像?”
“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姜末双手交握,强迫自己看着姜微的眼睛。因为她觉得看着别人的眼睛讲话,才会更有诚意。
“实不相瞒,一年前我和一个富家公子闪婚,本来对方答应给我一笔帐,但事后他们家反悔,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要不回这笔钱。”
姜微惊讶地抬起眼,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姜末轻轻点头,回应她心中所想:“我们的婚前协议写明,如果任意一方提出离婚,对方将获得一笔丰厚的违约金。”
让她说出自己的隐私,实在有些难堪。姜末指节泛白,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想让你勾.引我老公!”
对面的女孩惊得瞪大了眼,心里一慌,手中的咖啡杯碰洒。
她慌忙扶起,可褐色的液体还是浸透了纯白的桌布。
旁边小情侣传来了低低的笑着,四只手在碎花的桌布下绞着。
姜末不得不垂下眼,这样的要求她知道有些过分。
可姜微偏巧在这个时候出来,从来不迷信的姜末都认为,这是老天爷在给她的机会。
心里的弦紧紧地崩着,姜微没有讲话。
这一刻是最为煎熬的。
时间仿佛走过了很久,她才听见姜微声音细小道:“勾.引,你老公?”
有了反馈,姜末再敢重新抬起眼,她重重点头,目光肃色:“不错,你去追求他,然后让他提出结婚的要求,他如果想和你结婚,就势必要同我谈离婚。”
姜微嘴唇颤抖:“可是,我万一追不到他呢?我不会追人,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面对单纯的女孩,姜末的罪恶感再次攀爬上来。
她的伶牙俐齿在这一刻几近匮乏。
她的神情沮丧,脸色苍白,透出难堪且愧疚,贝齿咬在唇上,眼尾垂下。
姜微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发现她指尖微颤。
她拧住眉,心里茫然且无措。
咖啡的热气在渐渐散去,入口有些苦凉。
姜末没有讲话,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直到旁边的男女相拥着离开,姜末起伏不平的情绪才渐渐告罄。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这种事有些为难,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也知道,普通的工作根本维持不了你我如今的局面,想要我们的亲人更好,有时候就不能被道德绑架。”
她其实已经想到姜微的顾虑,有时候束缚一个人往往是道德的标尺。
可是对付没有道德的人,也就不需要用到这把尺子。
“我老公和他们全家都很自私虚伪,道德败坏,这笔钱我们拿着并不亏心。”
姜末身体向前倾,带着蛊惑道:“想想你弟弟,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
姜微眼中的茫然褪去,眸光上透出一丝雀跃。
弟弟是她的软肋,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可是她从没有做过这种事,决心再大,心里也没底。
“姜末姐,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姜微的双手在下面来回搓着,她神情纠结,端起咖啡快速喝了一口。
目光再次看向手机里的人。
姜末也没有太过强迫,事情大胆且突然,换作是她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她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拿回手机,起身从咖啡桌走了出去。
走到姜微身边时,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迎面走过来的服务生向她点头微笑。
姜末踩着舒服的休闲鞋走出了咖啡馆。
她从姜微眼中看到了眼底的坚定,她想用不了多久,她们会重新见面。
大街上的车辆不少,但公交车并没有几辆。
姜末坐上了最后一班车。
刚上车,她就接到了谭辞的电话。
公交车上零星也就四五个人。
姜末坐在靠窗的位置,没事儿时刷了下手机,正好看到徐艺发过来的一组照片,下面还给她留了言。
徐艺:【天大的惊喜,我下班时看到peter和孙亚琳肩并肩,好像十分亲昵!】
姜末有点不在状态,也没有细看,这会儿看着照片上的两个人。
脸对着脸,周亚琳个子矮,谭辞还刻意迁就她俯下了身。
他们看着彼此,眼中有光。
从这个角度看去,的确有点暧昧。
正看着,徐艺的电话打了过来。
车子到站,喇叭里很大声音播报着站名,由于惯力,姜末的身体向前一倾,差点撞到前面的椅子。
她坐正身体,喇叭的声音比手机声还要大,喂了半天,才听见徐艺的声音。
徐艺:“......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peter和孙亚琳绝对有问题。”
姜末看着照片,把手机拉开一段距离,又从不同的角度看了一遍。
“还好吧,就正常的同事关系,难道你看别人时要抬起下巴?”
“不是,你看peter的眼神,眼里有光。”
“灯光照的。”
“那他干么嘴角擒着笑?”
“有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还挺不高兴的。”是那种明明不想,又没有办法的表情。
徐艺:“......你眼睛有问题?”
“你眼睛才有问题。”
“不是,我在挖八卦,你干么一直跟我对着干?你不想他们有问题?”
姜末:“......”
她脖子僵住,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回答吗?
难道要她跟着指鹿为马?
“算了,我不问你了,你对这种事一向也不怎么上心。”
“嗯嗯,可能是我对八卦不敏感。”
徐艺没有找到志同道和的人,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姜末背对着窗户,把照片又举起来看了一遍。
外面的月光洋洋洒洒地照进来,正好照进谭辞的眼角。
他的目光好像从照片里活了过来,与她对视。
姜末莫名觉得心慌,好像刚才的八卦被谭辞听了去。
她收了手机,拧了下眉:真的没有什么.....吧?
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手机真的响了起来。
姜末身体一弹,看到来电是谭辞时,整个人懵了一下,好像谭辞真的从照片里走出来。
她咽了口唾沫。
车子又到了下一站,她干脆一只手扶住前面,免得一时激动再撞过去。
电话那面,谭辞问她:“你没在家?”
姜末听着公交车上的报站名,嗯了一声:“正要回家。”
她想到上次的微信小号,觉得谭辞应该有一只雷达眼,于是谨慎地问:“有事?”
“想问问孙亚琳的事,既然你不在家,明天再说吧。”
“那明天再说吧。”
靠,难道真被徐艺说对了?
三言两语,挂断电话,姜末抿着唇把照片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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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的声音轻扬,周围都是烟草的味道。
谭辞坐在吧台。
他双腿踩着地面,一只手撑在吧台上,摇晃着酒杯。
周围的女性都用狼一般的目光看向他。
头顶的霓虹灯打在他的眼尾,他神情疏离且漠然。
他瞪着手机看了半天,最后把手机扔到一旁。
谭辞从吧台上拿起自己的夹克,高大身影穿梭过舞池,向着大门走。
黑色的SUV就在大门旁边停着。
谭辞连夹克都没穿,出了门直接转身上车。
他刚坐到车里,警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头报出了一个小区的名字:“今天有人看到那个小偷在这里出现过,我们想提醒一下当事人,出入小区时注意一下安全。”
“我们的人就在附近搜索,但难保不能及时赶到。”
电话那边的警察很尽职,特意提醒谭辞:“尤其是女孩子,现在有不少不法份子都是专挑女孩子下手,情节情严的可能还会被拐.卖,甚至逼迫其做不法的勾当。”
谭辞道了谢,放下电话,他的手在档上放了一会儿。
汽车突突直响。
他打了方向盘,驶向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