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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青青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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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金喜露又搬来家里的凳子,垒在墙下。
翻墙翻出经验了,没过多久一颗乱糟糟的头从围墙边冒了上来,紧接着金喜露手脚并用攀着墙,手臂上还勾了一个沉重篮子,她想先将礼物顶到江家墙上。
手拎篮子拎久了,稍微放松一下一个没注意,篮子就被撞掉。
“哎,我的柿子!”金喜露皱着眉毛惊呼,随后吐气完嘴巴也瘪了下来,神情惋惜又纠结。
这些可都是她精挑细选的柿子。
她心想那个金发男生模样长得好,想来脾气也是古怪性格挑剔,这柿子要是摔坏了他肯定就不收了。
没了篮子,金喜露翻墙翻得更顺利了,她都还来不及拍走碾上身的草根,人刚刚着地就趴在墙角,手指张开像一个有些抽搐的八爪鱼,其实是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快一点见到那个男孩。
好在最后,一个一个青柿子被她找回,塞进自己带来的篮子里。
“呼,还好还好虽然脏了点,但没破!”金喜露在心底安慰自己,她都还没又站起来就被背后的男人粗暴的声音吓到。
“原来又是你,鬼鬼祟祟地跑进江家来干什么!”
金喜露一回头,还没看清楚那男人的脸,就被人揪着衣服领子像拎兔子一样地拎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明明都摸索过了,这边离大门最远!”
金喜露的双脚离地,脸鼓气像一个皱巴巴的水蜜桃,浑身有的是力气,不停地往下跺脚想要巴托大人控制的手。
那男人坚实有力的手臂夹紧,一口气将金喜露拖出后院,她紧紧抱住自己的篮子,心里想着千万不能再将篮子摔了,她可不想浪费这么好吃的柿子。
然而还是吃了年纪小的亏,再怎么折腾都是白费力气,金喜露就这样像是被穿在烧烤架上的黄丫头鱼,翻身一跃然后连人带篮子被赶出了江家。
江家大门关上之前,金喜露听见看门的男人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语气依旧是那股子听了想让人将篮子砸他脸上的傲慢:“小丫头你也真是的,我们少爷根本就不认识你,还要不是少爷提醒我,我还不知道院子里什么时候溜进来一只小老鼠。”
金喜露听完想要扑上去位置争口气,然而迎接她只有一扇重重的铁门,气呼呼地拎着篮子走出几步。
越想越气,她就从旁边捡了块石头摆在大门口,希望金发男孩走出来的时候踩着石头重重地滑一觉,最好把他的五官划得和拼不起来的拼图一样乱。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金喜露也知道,所以她放心地让石头待在那里。
少了金喜露的江家再次安静下来,完美又绚烂的院子每一朵花都开精彩。
青花瓷的古董鱼缸摆放在院子中心,几尾荷包红鲤鱼点缀在荷叶间闪着阳光,水声忽略不计,风吹不响廊檐边上挂着的铜制风铃,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人心在晃动,焦虑,急促,慌乱的情绪推动着院子的变化。
原本完美得像一幅假画一般的原则,现在有一处显得有些突兀,那就是墙角那块地,金喜露折腾出来的叶子还没来得及打扫。
“快快,动作抖机灵点,赶快去打扫,家主马上就回来了。”负责大门的男人弯下腰对着窗户里边的女人,语气全然没有刚刚对待金喜露那样镇定。
江宜林站在窗户前听着对话,眼神暗淡了几分,手指紧紧扣住木头,直到看见几个女人神色无异从小屋子转出来,他松了口气,随之他像影子一般沉默又虚幻走进那个小屋子。
是的,他利用了金喜露。
深夜,江宜林躺在他的床上盯着对面的窗户,神情从冷漠渐渐化开成为迷离,他似乎被困住了,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涌现出那个女孩冒着傻气红彤彤的脸,有点可爱,他迟迟无法进入真正的梦境中。
情绪搅动着他的心思,折磨着他,也推动着他。
这个时候的江宜林远远不如金喜露勇敢,却还是趁着大家都睡着了,翻出房间摔了几跤,今天是星期四,佣人们会不会早早爬起来打水才出去。
小小的他,在黑夜中像一颗不会发光的星星,在沉闷压抑的草丛中窜来窜去,固执地将头埋下靠近泥土。
直到他从墙角的树丛间掏出了一颗发育不良的小柿子,柿子的皮已经不光滑了,青色的果皮被蹭开,黑暗中汁水似邪恶诱人头脑发昏发胀的毒药。
“哼,就知道你做事情马马虎虎。”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江宜林心里却感到格外的满足,这种幸福感被填充的过程让他头脑不清醒,竟然想着如果现在能在这见到金喜露那该有多好。
但很快,因为路太黑又摔了一跤的江宜林,给了自己一拳,真是发昏,似乎连头顶上夜幕中的月亮也在嘲笑江宜林,是个别扭又神经的呆瓜。
只有一颗,他还不死心,继续俯下身体手脚发麻也坚持着,倒也让他体会了一下金喜露锁在墙上时的不容易。
在黑暗中摸柿子,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轻松的动作,心理上他也必须时刻小心警惕会不会从哪又冒出个佣人来唤醒这一大家子,再把他拎回去跪在檀木太师椅前,就算低头躲着,他也最不想见到的江廉音。
现实如果发生,江廉音一定会掐着他的脖子像拎起一枝蔫了发育不良的枝丫一般甩了甩,轻松地像是对待假花一样。
他是人,可江宜林没法反抗他的,久而久之江廉音对他的反应也感到倦了,父子之间安静得如同桌上的大堂钟中的时针和分针。
滴答,滴答,这些次的失望累计起来,江廉音的沉默是杀死江宜林自我意识的慢性毒药。
即使脑海中不断循环着面对未来的恐惧,但江宜林手上摸索的动作没有停下,他还是更想要找到果子。
他心中想得也很简单,那小丫头这么犟,这次离开后应该不会再来了,他倒要看看她忙活半天都带了些什么宝贝果子进来。
心中这么想着,就多了一丝苦涩,这才短短两天,他就已经忘不了她了,真是见了鬼了。
很可惜,柿子只有一颗。
“小气鬼,怎么不多掉几颗。”
回忆今天在楼上看见金喜露冒头的那一瞬间,明明知道金喜露看不见自己,但江宜林还是下意识蹲下来了,紧接着狭长的凤眼向上扫过墙上的钟表,还有20分钟江廉音就要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的意识明明是想要赶走金喜露,却还是没有忍住与金喜露同频,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想一只害羞且无措的猴子,就这样慢慢又悄悄地往上拨,直到露出一双眼睛能够彻底地装下那个活泼又爱笑的女孩。
他的舌头触碰到自己的牙齿轻轻地弹了一下发出叹息,看到女孩费力地想要先把篮子送上墙,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皱眉了,有些担心她安全。
末了篮子被撞掉,滚落了一地的柿子,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住他的好心情,他被心情都写在脸上金喜露逗笑。
他在心里嘲笑金喜露笨,心里想着:看你可怜,勉为其难下去帮帮你捡柿子好了。
可当他往楼梯踏出一步停住了,只因为他视线的余光从房间的另一扇窗扫到院子那关得紧紧沉重的大铁门,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江宜林犹豫了一下,随后不拖泥带水地下楼走向了和金喜露相反的方向,他利用了金喜露,是他把金喜露赶出去的,也是他想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成功将守门的人和小屋子打扫的人引出去了,时隔半个月,江宜林终于见到了被关起来的女人。
何敏她睡着了,昏暗的地下室里唯一的台灯亮着最弱的那一档白光,照在她光滑白皙的皮肤上,青色的血管透出,微弱的呼吸如同墙壁上掉落的粉尘,呛住了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道是不是江宜林的错觉,他感觉她没有睡着,他就这样注视着自己的母亲,心理没有什么波动,因为他记得上次他来看她的时候,她对自己也没有话想说。
估算时间差不多了,江宜林赶在打扫的仆人回来之前离开了这里。
回忆散去,江宜林什么都没把握住,拿出仅存的珍贵柿子。
此时青色的柿子唯一底部带了些漫上来的橙色表皮也蹭破了,分不出事他手心的汗太多还是柿子烂了,来不及多想他已经舔上柿子皮,舌头贴在果肉上汁水砸开在舌尖。
嫌弃的表情半僵在脸上,他脑子一白,许久才笑说:“竟然是甜的。”
吃完了整个柿子江宜林后知后觉地感到嘴巴麻,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照镜子嘴巴一圈泛青,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对柿子过敏,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在此之前,他的心终于坦诚了一回,他再也骗不了自己。
江宜林还想再见到那个女孩,不是别人,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