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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端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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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端阳节。自从和家人分别之后，霍心再也没有过过生辰。这一天外祖母突然提起，要给她过十五岁生辰，纵使她百般推拒，这件事还是定了下来。
因二老不方便出面，采买的事交给了姬兰芝去办，姬兰芝便喊上霍心随行，想着左右是挑她喜欢的东西买，直接让她自己选便是。
两人带着仆从走在大街上，姬兰芝提起自己考学的事，只字不提自己的艰辛，只说希望快快考上，锦衣还乡并将爹娘接到京城来生活。
霍心不免对他的家乡魏县产生一丝好奇：“表哥，魏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姬兰芝的神色很复杂，一如他对家乡的感觉：“魏县是个很穷的地方，位于靠海的南方，离京城很远很远，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姓魏，本家都是一个家族的，靠海捕为生。魏县的堤坝年久失修，每年都要发一次大水，所以难以耕作。大家都在海里谋生，这是很危险的一个行当，即便如此，还要每年纳税……”
说到税收，他猛地截住话头，带霍心走进一家胭脂铺子：“表妹，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胭脂，我看你平日素面朝天，打扮一下会更好看。”
霍心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随手拿起一盒口脂，打开瓷盖看了看颜色：“胭脂是很好，可惜我不爱打扮，有劳表哥费心了，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见她转身抬脚便要走，店家急了，拿起一支笔追上来喊道：“这位小姐请留步！请试试本店新出的画眉笔吧！”
霍心见他表情诚恳，不好拂了面前两人的美意，便在供客人试妆的妆台前坐下来。店主躬身上前，为她用刀修了眉峰，再用眉笔勾勒描摹，最后得了她的允可为她涂上刚才她拿在手中的那口脂。妆点完毕之后，三人齐齐看向明镜中，五官寡淡的女子顿时颜色生动起来，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
姬兰芝感觉自己的心里像被小虫子蛰了一下。是了，今天是五月初五，霍心表妹的生日，也是毒虫出没的日子。他不再过问霍心的意愿，而是让店家将每样新品都各拿了一件，打包好一齐送往姬府。
两人走出胭脂铺，霍心听到姬兰芝又说：“表妹，你长大了一岁，也该买双新鞋了，我们去鞋履铺再看看吧。”
给女子买鞋本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姬兰芝知道，霍心不知道。霍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是昆仑派发的白色的布鞋，简单地绣着蓝色的云纹，刺绣的线都有些松了。
正当她专注地低头看着自己鞋上的刺绣时，有人骑马从她面前疾驰而过，扬起一片尘灰与香风。她抬头看向那人，骑在黑马上的人背对着她远去，她只依稀看出那人有着黑色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以及奇异的服饰。
那阵香风是香料的味道，中原不产这样的香料，仅从西域少量进货，要用金子购买。她想了片刻，将思绪收回来，笑着对姬兰芝点点头：“那我们去买鞋吧。”
远处，一个骑白马的少年冲前方的人大喊道：“阿萨斯！慢一点！在大街上纵马你不要命啦！”
骑黑马的少年回过头来，他有一双幽绿的眼眸。他也大喊道：“这马性子太烈了！不过我喜欢！”
回到姬府，姬兰芝前去清点礼品，而霍心无所事事，索性去厨房看厨娘做饭。正当姬兰芝撰写礼品单时，姬家老爷找到他，喊他前往书房说话。
在书房里，姬家老爷开门见山对他说明了事情经过：“前几日你出门时，正逢户部尚书张德承的小女儿也出门游玩，这位小姐在街上看了你一眼，回家后打听了你的身份……张尚书明日会在府中举行端午诗会，帖子送到我这里了，你要不要参加？”
姬兰芝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便明白了这件事的本质是官宦小姐看上了自己。他沉思片刻，正准备答应，却听得姬家老爷话锋一转又说道：“这位张德承张尚书四年前还只是户部侍郎，因在私盐案中告发霍海有功得到擢升，霍海就是你霍心表妹的父亲。”
姬兰芝面上微微的笑意凝固了。
姬家老爷继续说道：“不过当年的事也是徐敏授意他去干的，他不干也有其他人会干，你不用介意这一层关系，想去就去便是。”
姬兰芝又沉吟半晌才说道：“多谢老爷好意，我还是会去的。”
“这便是了。”姬家老爷点头赞许。“此次你去参加诗会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带你霍心表妹一同前去，对外用一个假名即可，多余的事不用你操心。”
姬兰芝想了想问道：“老爷可是想借此机会给表妹相一门亲事？”
姬家老爷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道：“总之你带她一起去就是了。”
在姬兰芝准备离开时，姬家老爷又让他给霍心传话，让她来一趟自己的书房，姬兰芝答应下来。当姬兰芝找到霍心时，她正在帮厨娘看着灶火，顺便偷吃一块糯米藕。
见姬兰芝到来，霍心快速吞下糯米藕，用抹布擦了擦手，问道：“表哥找我有事？”
“老爷喊你去书房一趟。”姬兰芝淡淡地说道，丝毫不打算将张尚书家的小女儿看上了自己这件事告诉她，以免节外生枝。
“好，我这就去。”霍心已经换上了姬兰芝给她新买的裙子，此刻提起裙子便往外走。
姬兰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点淡淡的惆怅——如果自己真娶了张德承的女儿，恐怕这位表妹再也不会同自己说话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鱼和熊掌之间他当然会选择熊掌。
霍心来到书房，提着裙子对外祖父行了个礼，问道：“姥爷找我有什么事？生辰的事已经都办好，只等晚上用膳了。”
“好孩子，过来姥爷这里。”姬家老爷慈爱看着她，对她招了招手。
霍心上前坐在外祖父身边，听到外祖父小声说道：“明日你随姬兰芝前去张德承府中参加端午诗会，和那些贵人们的女眷打好关系，其余的一切靠你自己了。”
霍心顿时明白——外祖父在给她牵线，让她有机会接触到达官贵人，以此为契机找到愿意帮她为父亲翻案的人。
霍心立即起身跪下，对外祖父说道：“多谢姥爷成全我一片孝心。”
姬家老爷叮嘱道：“凡事小心为上，切莫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霍心点头答应道：“我明白。”
晚膳时分，因着第二天要去参加端午诗会的事，霍心与姬兰芝都非常高兴。姬兰芝多饮了几杯酒，说话有些不利索起来，也有点认不清人了，竟对着一个侍女直喊着“霍心表妹”。霍心则根本没有留意到姬兰芝这边发生的事，她在想明日如何才能博得贵人们的青睐。论诗书上的才学，她落下了好几年，恐怕比不过其余人，细想之下除了剑术自己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看来明天只能见机行事了。
打定主意之后，她开始依次向各位长辈敬酒。在座的各位因为她的身份并非各个都真心实意对她好，她心里也清楚，但——今天是她的生辰，只要这些人愿意装一装样子，她也感激不尽。
最后一杯酒，她敬了姬兰芝：“表哥，今天的生辰都是你一手操办，谢谢你。”
姬兰芝已经大醉，望着霍心笑得眉眼弯弯：“霍心表妹，你这样打扮一番确实还挺好看的……嗝。”
晚膳结束后，霍心回屋查看自己收到的礼物。在各色衣裳首饰中，她独独看中了一小盒香料。打开精致的沉香木盒，一阵白天她在街边闻过的香料气息散发出来，附着在衣物上挥之不去。她用食指指腹蘸取一些粉末，涂抹在自己的耳后和鬓发间。
来不及用香料熏染衣物了，她要赶去赴一场未曾与人相约的约会。
霍心避开众人独自出门，来到她小时候常吃的那家馄饨摊要了一碗小馄饨。摊主还是那个人，但摊主已经认不出她了。小馄饨端上桌之后，霍心想了好一会儿，才动筷夹起一颗馄饨。
“喏，小馄饨的做法我已经找厨娘学会了，我还可以附送你糯米藕的做法。”霍心对着面前的馄饨自言自语道。“我可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但这次失约不算我的过错吧？”
紧接着她又拿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继续说道：“我会在这家小馄饨摊预存一两银子，告诉摊主如果有胡越国的小孩来可以免费吃。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满十五岁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年龄呢。”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昆仑派是很好，但还是不如京城好，因为四年前京城有我的家。”
“我太羡慕四年前的自己了，但我不能这么软弱，我必须坚强。”
“我已经离过去的生活很遥远了。”
霍心擦干眼泪，吃完小馄饨，起身回府。随着她的走动，她腰间悬挂的狼牙口哨晃晃悠悠。
在她离开后不久，两个少年在馄饨摊前落座。
“哟，阿萨斯，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每年都要来吃的小馄饨啊！”
“怎么了，好吃的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阿萨斯正在同伙伴说笑，突然发现桌上有一块银子，空气中还弥漫着隐约的香味。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他想见到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