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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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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眼镜框用不了多长时间,沈聿礼进去量度数的时候,杨且商挑了挑,买了一个镜腿图案特殊的墨镜框头上。
他边坐下边翻着手机,有一条邀约,这几天他陆陆续续赴了不少宴,意思大差不差,谋利共赢。
曲家和杨家解除婚约的消息传得很快,两个实力相当的世家联系割断,有力竞争对手销声匿迹,有的是人拍手叫好,随之而来的,是连续不断向他抛出橄榄枝的合作伙伴。
杨且商在公司的所有经济来往从回国起被二叔掐断,本是怕他羽翼丰满做出的切割,现在看来反倒成全了他,哪怕杨氏集团破产清算,和他也毫无关系。
他又不靠杨家养活,也不依赖杨家的寸土寸金,自主权始终在自己手里。
这些人算得多清楚,反正都是为了利益的斯文败类,自然谁资源多就选谁。
杨且商倚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等沈聿礼走出来,指了指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导航,说:“送我一段。”
他不避讳在沈聿礼面前展示目的地,二叔想知道什么,安插的眼线多得是,也不差这一个。
沈聿礼这人,像是一滴外边包裹着塑料薄膜被使劲砸进大海里的墨汁,掀不起大风大浪,说没存在感又在海面上飘着,不是件坏事,对上乱糟糟的家庭避重就轻罢了。
等车完全停下,杨且商推门下车,沈聿礼却破天荒主动叫住了他:“大少。”
他有什么情绪在眼中飞快闪过,声音放低,落在冷风间显得有些落寞:“谢谢您的外套……还给我挑眼镜框。”
杨且商看了他几秒,未应,夸道:“东西衬你,是因为人好看。”
他笑笑,不轻不重地拍拍沈聿礼的领子,这是种越界的好心提醒。
“替我向二叔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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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依山而建的休闲山庄,约他那富二代喜欢稀罕事物,家里养双头龟,巨骨舌鱼,大冷天不去滑雪,约他来泡温泉,还是泡室内的吧,一个人没有。
杨且商发完消息,那人跟蒸发了似的,等一会儿没回,他挂条浴巾先下了汤池,氤氲缭绕的空气灼上温度,慵懒轻缓的音乐叫人昏昏欲睡。
山庄的每块汤池建得很有意思,像是水稻梯田,一层叠着一层,从上到下,范围随之扩大。
杨且商随便找了中间的位置,半阖着眼,水阀放水的嘈杂声充斥着耳朵,而后忽然混进层层推开的水纹的啪嗒啪嗒声。
有人入了汤池。
他渐渐抬眼,男人迈入沙粒泉底,腰腹渐渐被温泉水覆盖,从下方只间隔一层的汤池而来,对方眉梢微微挑起,手波动着水,目光不曾松开过他。
杨且商头倚在一旁,对来人视若无睹,他倦倦地打了下哈欠,男人至中间,脚步未停,就这么慢慢地,缓缓地,由着水珠从指尖落下,直到停在杨且商下方。
升温的水汽未能在男人身上留下痕迹,朦胧的水雾不敢模糊他的轮廓,他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人,此刻,半扬起头,唇畔的笑意若有若无:“这几年,过得开心吗?”
丛今也是杨且商谈过唯一一个比他大近十岁的人。
他一直对男人吃没吃冻龄剂有所怀疑,几年前他们分开对方就长这样,几乎一点没变。
杨且商不答反问:“这地方是你开的?”
丛今也同他对视着,笑笑说:“前段时间定的。”
语气轻松像是买了一袋盐似的,当年丛今也他爸快成国内首富了,现在只高不低,他本人特立独行,勤勉努力,自己在国外搞基金,实质意义上的不努力要被迫回家继承万贯家产。
他们话刚落,杨且商就知道,不出意外他是被杀猪盘了,私心而论,他不想和丛今也见面,特特特特别麻烦。
丛今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帅哥,型男或是秀气哪个也不沾边,非常耐看,他和一群T台走秀的人比,你会下意识选择看更漂亮更一眼惊艳的,但只要耐下性子看丛今也一眼,越品越有滋味,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对他发呆许久。
所以,光看他无辜的模样,根本联想不到这人能干那一堆疯狂的事。
丛今也浪漫,什么“私人豪宅像玩乐高似的搭房子”,“俯瞰埃菲尔铁塔的餐厅约会”,“人造流星雨陪他过生日”,“亲自以周年纪念日为题作曲让当时最有名的乐团演奏”……
丛今也能安排的全给了他。
是啦是啦。
男人非常符合他的品味,又主动又浪,没事给自己捆成个小礼物,问他是喜欢红绳还是渔网,拿蛋糕润.滑还是用红酒……这段恋爱,杨且商很喜欢。
前段时间网上不是很流行给命文学吗?丛今也真是那种性格,疯的不像个人。
他们两个交往一段时间,丛今也把自己墓地都买好了,含情脉脉地和他说,假如有一天杨且商死前头,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找到他。
杨且商平静回复,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你死我前头,老男人。
丛今也心伤:重点是这里吗?
杨且商就敷衍他,你怎么不搞个穿梭机回我小时候捞人呢。
然后丛今也真去打听他从哪个医院出生的,和早早退休的老院长吃了好几顿饭。
二十一岁的杨且商:“……?”
杨且商是最不喜欢说爱的人,他连承诺都不给,丛今也誓要从他嘴里撬出答案,到底爱不爱他这句话从早问到晚,短暂不见面都不行,杨且商坐哪个飞机,丛今也就截停哪架,后来搞私人飞机请他上去。
当年杨且商也才二十出头,他哪见过那阵仗。
谈恋爱行,谁跟你玩命谈啊。
咱赶紧say goodbye吧。
现如今,杨且商垂着眼皮,他从汤池中起身,水滴顺着他肩膀往下流,一滴一滴坠落,荡着水面上的涟漪,他始终未对男人多看一眼。
从今也就是在这时把手臂主动伏在两个汤池间的隔断地面上,他撑起脊背,柔声道:“我不用这种办法,你也不会见我。”
他的手掌轻轻地反扣住杨且商的脚踝骨:“不和我打声招呼吗。”
整个室内灯光打得昏暗,暖黄的一小团只能照亮杨且商的侧脸,青年微微低着头,后背是挂灯的霓虹光火,他的双眼始终沉静,半分温柔色彩也没触及他分毫。
“你在命令我?”杨且商说。
他们之间是一片朦胧的水雾,从今也透过这层薄纱般的雾,盯着杨且商深邃的眉骨,又笑了:“哪敢。”
“是求。”
“我在求你。”从今也的指尖在对方皮肤上淡淡扫了下:“求你陪我聊会儿天。”
杨且商不说话,低头看了一眼虚抚着他脚踝的男人,平静地啧了一声,没等从今也反应,他的肩膀被踩着向后,不沾有任何暧昧情绪,像是处理垃圾一样轻飘飘踹开他。
“我们已经分开了。”
杨且商把浴巾扔到回收桶,头也不回地走了:“哥,回你自己家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