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伊宁市其九 ...
-
另一边,医院地下停车库。
哈吾勒又被骂了,他已经麻木地望天,哦不是,是望天花板十分钟了,生无可恋。
他哥找不到人为什么要骂他,电话是他挂的没错,但难道不是他说得太慢了吗?他明明还只是个生着病的孩子啊!
“你是个屁的孩子!你已经十六岁了,再过不久就要迈入成年的行列,察言观色应该是你的必备技能之一。而你,我的便宜弟弟,”楼七月叼着一根拇指饼干棒棒盘腿坐在大G的车前盖上,表情捉摸不定,“在我就要和他重逢的前一秒钟,在我及时说出让你等等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呲着你的大牙挂断了我的电话。”
伊犁河一别之后,宋长生跟进入无人区一样失了联,枉他想了他三天,还在思考要用什么姿势帅气登场,结果,人根本没搭理他。
哈吾勒反驳:“便宜弟弟也是弟弟,你怎么这么说我!”
楼七月冷哼一声。
哈吾勒再次举手,出谋划策:“哥,你那朋友什么来路,好大的官威啊,连你都不理,不然我找人去堵他,让他知道装腔作势的下场好了!”
思想错误的哈吾勒的头上喜获半根拇指饼干,什么狗头军师!
楼七月白他一眼:“说什么大话诓我呢!老子是要和他喜重逢,而不是以被告者家属的身份和他握手。”
“啧,你说怎么回事,他不理我呢?刚刚应该是没有看错才对……”
哈吾勒提示道:“小楼哥,你朋友不是本地人吧?那肯定住的伊宁的酒店民宿吧?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能查到人在哪了?”
楼家在新疆旅游业的产业可占了半壁江山,跟别说伊宁市,他要是想找,也不是没有办法。然而,不是楼七月君子之心,而是他在自家旗下都找过了没查到,只可能宋长生住的是另外那50%。
但这种丢面子的事怎么能说!
主公不语,只一味地低头沉思。
哈吾勒还真以为他是坚定了心,说不麻烦家里就绝不动用家里半点资源。
突然,哈吾勒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确认道:“小楼哥,你说的是不是那个瘦瘦白白的小哥,长得还怪好看的?”
楼七月侧眸:“嗯哼?”
狗头军师大喜:“我刚到医院的时候以为他一个人来的,但他和朋友一块来的,同行的那个大叔,嗯,我记得他!”
“哦?”楼主公单手撑着车前盖,轻松落地,“说说看?”
“你还记得年初在乌鲁木齐,你们办了个旅行社展会,来了很多旅行社、酒店民宿的负责人。我在展会上见过他,叫什么来着我忘了,但是他姓王,是什么青旅的老板!”
楼七月闻言,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哈吾勒,打通电话:“对,我是楼七月,帮我找一下年初我们办的那个展会的参会人员名单。嗯对,要姓王的,涉及青旅、民宿的,整理下把名单和联系方式发我。好,谢谢。”
哈吾勒看楼七月打了电话,眼前一亮,心想他哥这下不会骂人了,还得夸他两句了吧?结果楼七月挂了电话也没动弹,不置一词,不时看看手机,点点点。
哈吾勒也猜不到他哥想什么呢,怎么还不回去。抓耳挠腮等了会,正要开口说话,结果消息提示音就响起来了。
楼七月打开一看,宋长生可算回了,一条语音,楼七月大大方方点击:
“我没事,在睡觉,下次聊。”
声音粗粝沙哑,难听死了。
哈吾勒撇撇嘴,心想他哥这朋友长得怪好看,声音还多难听,欸,果然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就会堵死一道门。
谁知楼七月听了皱皱眉,然后神情又舒展开,温柔回道:“行,你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我在这有人脉。”
瞧瞧,来个人看看!这痞子转性了!
哈吾勒瞠目结舌地听着他哥用极其不正常的声线回了人消息,还看着很情愿的样子!
回复完,可楼七月看着心情也不大好,他越想越不得劲,然后踢了一脚哈吾勒,说:“走,回去了。”
得,他就是他哥的出气筒,哈吾勒委屈巴巴地上了车。
……
夏天的伊宁,天气总是不坏的,偶尔刮风下雨,长期明朗,总归是很喜人的。
但昨天开始市区下起了雨,不大,淅淅沥沥,雨打桑枣,下到五点多才停,这会太阳出来了,泥土里的腥气渐渐淡了。
宋长生在青旅休息了三天就好的差不多了,不发热也不咳嗽,但保险起见,他还去医院复查了下,又多休息了几天,这几天的饮食都是在房间里吃的。
没错,他加钱升了单人间。
出来旅游,结果因为生病在房间里窝了一礼拜,任哪个人都要懊恼生气,还好宋长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宋长生去烘干机里把衣服拿出来,都是柔软舒适的面料,这会还热乎乎的,这盛夏里还有点过于烫了,不过宋长生自小就手凉,这一堆衣服拿在手里怪舒服的。
他习惯要让洗过的衣服晒晒太阳,哪怕烘干了也得吃尽阳光,主动拥抱太阳的味道。
等他在挂好衣物下楼,他的晚饭刚被张然然盛好放在桌上了。
“谢谢然然姐。”宋长生对着同样在吃晚饭的女孩道。
张然然正在刷剧,看得正起劲,心不在焉应了声,然后包了一大口米饭。
青旅里有小厨房,旅客们可以自己买食材做,做完记得收拾干净就行。
王京川作为老板,自然有独立的小灶,他又爱下厨,自从宋长生生病那几天吃了两回他做的饭以后,王京川和张然然就轮着给他送饭上楼了。
宋长生不好意思地推拒了两天,但王京川是这么说的:
“我天天做饭的,加你一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我和你投缘,别人想吃还吃不着呢!”
最终,宋长生强硬地以给伙食费否则自己绝不能接受为由,让王京川收了钱,而自己也心安理得了些。
王京川一礼拜能做个三四天的饭,每次都会提前问两人想吃什么,昨晚轮到宋长生发言,他点的是特色羊肉抓饭。
据王老板所说,他这一手,师从一位五十年艺龄的本地大厨。
白底花边的盘子里,黄萝卜和红萝卜被切成小条,和细长饱满的米粒混合在一起,还依稀能看到一些葡萄干点缀在其中。
萝卜的甜香和米香充分浸润,三大块羊肉就盖在米饭最高处,肉筋伴着红肉,整盘手抓饭看着就油润透亮,羊肉的清香直冲鼻子,一点也不膻气,反而交织出复合的、诱人的香气。
宋长生挖了一勺入口,米饭和萝卜油润清甜,葡萄干的存在感并不强,毫不突兀,再啃一口羊肉,不干不柴且鲜嫩多汁,这一盘竟是惊艳的好吃!
张然然瞥见他瞪圆了眼睛,又吃了一口,又瞪圆了眼睛,“噗嗤”乐出了声:“好吃吧?咱王老板这手抓饭真是做得好,当时就是这顿员工餐让我留了下来,不然我才懒得给他帮忙哈哈哈。”
“真的挺好吃。”宋长生又吃了一口,满意得眯起双眼。
王京川端着盘子一进大厅,就看见两人吃得一脸餍足的样子,成就感顿时横生,乐乐呵呵坐下:
“小宋,这手抓饭好吃吧?”
宋长生道:“王哥,你这手艺,出去开店都行了。”
王京川精神倍增:“嘿哟,小宋你这说的!”
“那可真是没有夸张了!当初传我手艺的大厨可是伊宁这片有名的手抓饭大师,还得是我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认识他得早,他才能把这手艺教给我。要不是我志不在此,就我这相貌堂堂、一身本事,高低你得叫我一声‘王大厨’!”
“我在新疆待了多少年了,啊?这山啊水啊我啥没见过?不是我吹,就我这手抓,放在整个新疆那也是够一盘的……”
他眉飞色舞地讲着,很有激情的样子,宋长生也没打断他,倒是张然然有些嫌丢脸地观察了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偏头捂脸小声道:“这老王啊,就是爱自吹自擂,给他点颜色就要开染坊,多少年了还这德行。你听听就得,别过脑子哈。”
宋长生望着王京川,沉默片刻:“不会,王哥就是心宽体健,能说会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然然颇为佩服:“还得是你们小年轻会说话!”
宋长生笑笑不语。
这段时间,宋长生除了在青旅休息,也会去四处转转,穿大街过小巷,去捕捉那些小的美好细节。
他自己又去看了两次伊犁河的落日,伊犁河永远那么宁静安详,但却不如第一次看那样震撼,第一次永远是特别的。
宋长生偶尔也会想起楼七月,想起那个男人双手插兜走在前面,然后停下来看他,一脸温柔,然后懒洋洋搭话说“下次见”。
尤其是站在新一桥上的时候,那种熟悉的画面就会再次闪过脑子。
楼七月这十来天偶尔会和宋长生发消息,宋长生都会回,都不咸不淡的,确实就不太熟的样子,不过每日跟打卡似的,都会聊两句。
宋长生关了微信,点开大眼,又发了些风景照上去,还更新了一条vlog。
vlog里有火车上的见闻,有喀赞其的鸽子和在蓝房子前奔跑玩闹的孩子们,有拌面和羊肉抓饭,更有伊犁河的落日。
他在社交平台上分享的照片和视频触动了不少粉丝们的心,一个个都在评论区“哐哐撞大墙”,威胁说要是再不开播就要闹了,然而一个脱粉的也没有。
“粉丝粘性确实不小呢……”
在宋长生眼里,他的粉丝们总是可可爱爱地无理取闹。
他眉梢轻挑,翻翻自己的文稿,他确实有为直播准备些素材,等再多些,也好一块分享。
过了会,等宋长生再登上去看粉丝评论的时候,前排的评论都在问他和谁一起去的,宋长生还有些莫名其妙,再一看,原来是有粉丝拿着放大镜在看:
【迷糊兔:各位,不太对劲,我们长生小哥哥好像不是自己去的】
【海盐幻想:哦噫,怎么说?】
【蜜蜂是只小黄鸡:请说】
【迷糊兔:两分三十二秒,桌上的炸串,看分量一个人可吃不完】
【迷糊兔:三分十七秒,注意到左下角那只鸽子了吗,有只手在喂它,就那几秒,看距离,就在哥哥旁边,各自都在前边一大片,右侧空荡荡,左边就这么一个人?】
【momo:我嘞个都,还真是】
【香菜禁止通行:巧合吧,我长生哥一直都是独行客】
【草原霸主:喀赞其啊,我以前去过,那里的鸽子确实可以喂】
【迷糊兔:不止如此,五分五十一秒,落日那里,看地上的影子,左边抬手的矮个影子应该是长生哥,他右边的影子,高高大大的,离得这么近,肩膀都挨上了,不是同伴怎么说得过去呐!】
宋长生:“……”
什么矮个子,说的很好,下次不许说了。
【迷糊兔:长生哥一个人去那么远,有个搭子多好呀】
【草原霸主:还真是的,啊~还想着咱哥可以来我家,我请他吃饭呢,有伴的话就不一定来了】
【披着羊皮的狼:博主不喜欢露脸,咱们老粉都没见过真人啥样,他的朋友愿不愿意露脸哇,看影子,身材还不错呢】
【迷糊兔:@草原霸主,就算长生哥一个人去,也不会上你家的哈哈哈哈】
【草原霸主:撒老师吸氧.JPG】
宋长生:“……”
好狡猾的粉丝们。
打定主意装作没看到,宋长生面无表情地退出,他预定了后天去赛里木湖的一日团,等赛里木湖游玩回来,他再直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