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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赛里木湖其十四 ...

  •   在平台这休息了一会儿,宋长生提议继续往上走,庄晓蝶凑到宋长生旁边问道:“哎,宋长生,你觉得怎么做好?”
      “怎么会问我。”
      庄晓蝶:“哎呀,闲聊嘛。”
      闻言,宋长生低声道:“……你怎么做总归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你能一个人出来旅游,就足够勇敢了,旅途中不管遇见什么事,你都有能力自己做决定。”

      庄晓蝶说:“那确实,不过你怎么不问问我打算怎么做?”
      宋长生迟疑几秒,反问她:“就算我问了,你会按我说的做吗?如果你想说,你也会告诉我的。更何况我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我问了也好像不太礼貌。”
      “你……”庄晓蝶反而愣了两秒,突然有些好笑道:“也是。走吧走吧,你朋友在等我们呢。”
      宋长生抬头,楼七月正倚着一棵树,神色淡淡。

      从游客中心爬到山顶,全程大概是三四公里,距离上不算很远,只不过爬坡很累。
      只是想俯瞰赛里木湖的话,爬到半山腰处的平台就足够了,风景也很美,但如果还想去遥望果子沟大桥的全貌的话,那爬到最顶上无疑是一个最佳选择。
      只不过后半程较为陡峭,对于体力不好的人来说,到半山腰看看风景就好了。
      三人一鼓作气爬到了半山腰,这里的草甸比较平坦开阔,还有大片大片的黄白野花,很多穿着美丽或者精致的女孩男孩都在这里拍照。

      到达这处平台的时候,哈吾勒在这里等着他们:
      “小楼哥,长生哥,你们终于来了!欸,这个姐姐是谁啊?”哈吾勒跑过来才发现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位神采奕奕的女士。
      越是开阔的地方,越是风大,庄晓蝶拉紧了自己的外套,看着风风火火跑过来的黑皮少年,偏头对宋长生道:“这小帅哥你家的啊?”
      “啊?”宋长生顺势看向楼七月,“嗯,他家的。”

      庄晓蝶说:“哦——行吧,我累了,不往上爬了。你们要是还要继续的话,不用管我,直接走吧。我自己在这儿逛一会儿就下山了。”
      “嗯,好的。你一个人下山注意安全,栈道有些地方露水比较重,多注意脚下,”说着,宋长生从背包里掏出了两片暖宝宝,“你穿得比较薄,把暖宝宝贴在身上可能会暖和一些。”

      庄晓蝶接过,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楼七月,然后暧昧地笑了一声:“谢谢你呀。”
      宋长生道:“嗯,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会,一会儿你还有需要拍照的话可以叫我,我再帮你拍两张。”
      庄晓蝶笑道:“行啊,你人真好。”她利落地转身往花丛那边去。

      宋长生转身走向楼七月,从刚刚起他就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但总让人觉得如芒刺背。
      见宋长生终于注意到他这边了,楼七月则挑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哟,聊完了?”
      宋长生微不可察一顿:“怎么了?”
      “嗯?没怎么啊。”

      楼七月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左侧的脸颊鼓起来,声音有些含糊,“这时候想起我了啊宋长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同伴……”他的脑后又扎着一个小揪揪,光看侧脸有点像漫画里的人物。
      哈吾勒也有些疑惑的开口:“长生哥,那是你的朋友吗,她是来找你的吗?我们接下来是要跟他一块儿走吗?”
      宋长生应他:“不是,萍水相逢,一个团友,昨天你见过的。”
      “哦哦,”哈吾勒突然想起来了,“原来是昨天那个小姐姐啊。”

      楼七月含着糖,不作声,宋长生感觉他为什么好像不太高兴,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又有点好奇,但宋长生向来是不会猜的。
      他径直走过去,伸出左手:“还有吗?”是问句,但伸手的样子很笃定。
      “嗯?什么?”楼七月睨了他一眼,谁知宋长生直接了当伸出手,拽了下被他含着的小纸棍,道:“这个糖。”
      楼七月目光一震,大惊失色地退了两步:“你怎么,你又动手动脚的!”

      宋长生皱眉道:“你装什么傻?下车的时候,我看你抓了一把在口袋里。”
      楼七月在几米外站住了,哼了一声,装酷一般,双手插在兜里,轻描淡写道:“没了,最后一根。我饿了,吃得快。”
      宋长生简直气笑了,他睨了一眼楼七月的羽绒服口袋,干脆地从包里掏出来一张最大面额的人民币,直接塞进他手里,然后自顾地伸进他的上衣口袋里,果然摸到了一把棒棒糖。

      他拿出两根,冲着楼七月挑衅一笑:“一百,买两根,够了吧,少爷?”他剥了一颗叼在嘴里,然后丢给哈吾勒一根,“走吧,那边视野好。”
      楼七月:“……”他就该在他第一次叫他“少爷”的时候就制止他。
      哈吾勒嘴里噢哈哈哈地喊着,完全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又往另一边的跑去。

      宋长生回头看楼七月,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影子斜拉着倒向他,这人看看天,看看地,反正就是不看他,但当他背过身,那种灼热的刺激又好像爬上他的背。
      有人在掩饰什么,仍不可捉摸。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宋长生在别人嘴里听到过太多这样的话,就连他都觉得有时候自己无形中也使用过这种特权,但他不觉得谁能从他这里讨到什么好处。
      但这确实在楼七月这里完全相反,在宋长生眼里他的一切都被特别放大了——亲和温润,热情有礼;说话进退有度,做事周全体贴。拥有外貌有势的人总是有偶像包袱的,即使在人多的场合,他也不吝啬出点丑,他仿佛永远自信,不惧他人的目光和打量,又或者说永远能做画面里最吸引人目光的存在。

      喀拉峻初遇时,他就这样感觉了,后来因缘际会,知道了那些前缘,楼七月一边耍小脾气,一边又洒脱得仿佛他们关系很好,他表现得永远宽容大度。
      当然宋长生其实知道,这人还记着自己没把他马上认出来的事,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这个人对他的情感好像并不像他展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包容—不过他并没有很放在心上,世界浩大,他要为了沿途风景而永远在路上,探索新境永远比情爱要更让人热血沸腾。
      而楼七月也没有必要为谁停留。

      不过现在,当他展现出来那种不驯,甚至说是讽刺般的挑衅的时候,那种只有在被定格的转瞬间的照片里,或者是,背对野兽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的危险,终于在他亦步亦趋的影子里,流露出那么一丁点不可耐,突然叫他浑身战栗。
      他教他有些兴奋。

      楼七月舔了舔上牙膛,面无表情走在后面,他感觉自己在生气,有那么一点,但只是有些不高兴,好像宋长生无论对他还是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温和,甚至是温柔,似乎也没有给予自己足够的关注。
      可他明明也知道宋长生并不知道他对他的那点不可说的心思,甚至他也没什么资格跟宋长生发这个脾气。
      他是为了他自己存在的。
      为了防止自己在他面前留下更不好的印象,楼七月干脆加快脚步超越了宋长生,走到前边去了。

      几人在云杉的边缘站定,眺望远处巨大的湖面,湖水湛蓝,像是一面真正的镜子,而天空澄澈,只有从远处才能发现云朵在湖水里留下了白色的倒影,这是真正的绝美景色。
      正如哈萨克民歌里唱的那样,“天鹅掠过的地方,是祖先饮马的圣泉,蓝色绸缎铺向雪山,那是长生天落下的镜子”。

      过了会,站在两人中间的哈吾勒才突然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扣扣脸,一边猜想一边琢磨,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一亮。
      “小楼哥,长生哥,我去那边抓蝴蝶了啊!”在楼七月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和宋长生狐疑的目光中,哈吾勒蹦蹦哒哒往山坡上的花海里去了,留下两个大人在风中站着。
      半晌都没人说话,宋长生有些不习惯,楼七月也罕见地“啧”了两声。

      “你……”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一愣,楼七月眼神示意他继续说,宋长生干脆问道:“你没事吧?”
      楼七月轻声答:“你别多想,我就是饿了所以心情不好。
      ”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了。”
      楼七月叹了口气:“真有点怀念市区的手抓羊肉了,早知道该准备点肉食带过来。”
      宋长生平缓道:“等回去了,你想吃多少都算我的。”
      “行啊。”楼七月轻笑一声。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妈妈是蒙古族,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伊犁吗?”楼七月看着赛里木湖。
      宋长生应道:“嗯,蒙古族是少数民族之一,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也是哈萨克族居多,你来新疆,也有家里人的原因吗?”
      “哈,你怎么会这么想?”楼七月挑眉看着宋长生,“来新疆有很多原因,无非是有熟人,喜欢这里,等等,你猜?”
      宋长生无奈:“我哪里猜得到,总不能说你是为了哈吾勒过来的,你直说吧。”

      楼七月看了他一眼,也没拖沓:“来新疆嘛,有三个原因。一是因为这里足够远,远到我可以一个人待着,二是因为,啊,宋长生,你知道长生天吗?”
      “长生天,是草原民族的信仰,我看过一些纪录片,”宋长生轻轻说,“是草原信仰里至高无上的自然神,主宰风雨、战争、生死,凌驾于其他神灵之上,是一种非人格化的存在,没有具体的形象,可以表现为天空本身及其运行规律,比如日月星辰、四季轮回。”
      说完,他看着楼七月,他知道自己不会说错那些学到的理论知识,但他也想听楼七月是怎么解释的,神明又和他来到这里有什么关系。

      严格来说,楼七月没有极端的宗教信仰,但他的童年几乎是在蒙古草原上度过,耳濡目染,对于草原上的信仰十分亲近。
      “长生天在蒙古语中称为‘孟和腾格里’,意为‘永恒的天穹’,在我们的文化里,是天授予了王权,进而才凝聚了草原各部,如果牧民浪费水源、滥杀生灵则会触怒长生天。传说中,宝木巴联盟首领江格尔为了寻找能复活战士的圣水,率部穿越“冰峰环绕的蓝湖”,最终在湖心岛获得长生天赐予的金壶。”

      “江格尔”,宋长生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蒙古族英雄史《江格尔》与《格萨尔》、《玛纳斯》并称华国三大史诗,核心讲述了宝木巴联盟首领江格尔的征战传奇。
      宝木巴一词源于古突厥语,意为“神圣的圆形之地”,象征着完美与永恒,与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提出的“理想国”概念相似——传说宝木巴世界的中央矗立着银白色的宫殿,四周围绕“四十九个海子”,草原永远碧绿,雪山终年不融,泉水能治百病,树木结出宝石果实,野兽与人类和谐共处,国内没有贫富差距,人人勇武善良*。
      宋长生对这些少数民族的文化感兴趣,所以看过一点书籍,他知道,在蒙古族传统祭湖仪式中,萨满会吟唱《江格尔》片段,祈求长生天通过湖水赐福。

      “有些学者认为史诗中的‘四十九个海子’的原型包括赛里木湖,而它作为现实中的‘宝木巴海子’,成为了连接神界与人间的通道,也是许多蒙古人心中的神圣之地。”
      “我姥爷他们年纪大了不想出门,很希望我能代替他们来到这里看一看,加上我自己也有些憧憬,所以,我来了。”

      事实上并没有直接的文献证明古代蒙古族将赛里木湖与长生天信仰联结,但草原上的人们以抽象的天穹展现精神秩序,再用具体的湖泊承载物质希冀,将民族精神印刻在血液里,正因为这些特别的文化在这些古老的民族里流动着,才能源源不断地不断再生和流传下来。

      宋长生有些泪目,他为这种千百年民族的信仰而感动,更为人类生生不息的繁衍和进化而兴奋,他有些出神地想,然后认真道:“对于大多数在草原上长大的人来说,自然与人类如何共处是值得永远思考的话题,‘长生天’是游牧民族仰望星空的哲学启蒙与支撑,而在千百万年的驰骋与斗争中,‘宝木巴’则是他们脚踩大地绘制出来的乌托邦蓝图,敦促着他们,敦促着我们,永远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嗯,美好的事物永远引人追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赛里木湖其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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