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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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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京城的冬日来得格外早,十一月的风已带上刺骨的寒意,街巷间铺了薄薄一层霜,檐下挂着细碎的冰凌。徐知薇自北境归来,乘着一辆简朴的青帷马车,缓缓驶入皇城。她的白裙换成了素青长袍,外罩一袭烟灰披风,腰间依旧系着那根青丝带,眉眼清冷如旧,却多了几分沉稳的威仪。北蛮退兵,圣女湖的誓言传遍朝野,平蛮之功让她彻底站稳了国师之位,楚王亲赐玉牌,朝堂上下无人再敢轻视这位庶女出身的王师。
皇宫外的石阶上,文武百官列队相迎,礼部尚书亲自捧着国师印绶,躬身道:“徐国师,北境一战,功盖朝野,请受此印。”他的语气恭敬,带着几分试探,似想窥探这位年轻女子的心思。
徐知薇微微一笑,接过印绶,声音清亮如泉:“尚书大人,知薇不过尽臣子之责。大夏安稳,才是真功。”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一位位群臣似乎目光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她——作为一个女子,如今位列王师之位,此次回京显然也会被委以重任——对于这些昔日的重臣,绝不是一件可以轻易接受之事。
入宫觐见,小楚王坐在龙椅上,年仅九岁,锦袍显得宽大,目光怯怯却透着股倔强的坚定。首辅大人搀扶着他,殿内群臣屏息。徐知薇缓步上前,跪拜道:“臣徐知薇,叩见陛下。北蛮已退,边境暂安,请陛下定夺后续。”
小楚王的声音略显稚嫩,却努力稳住:“徐国师,朕听太皇太后说了,你孤身入蛮营,立下大功。朕……朕很高兴。”他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赏你黄金千两,绫罗百匹!”
殿内响起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暖意。徐知薇低头,唇角微扬:“谢陛下恩典。臣只愿大夏长治久安。”她起身,目光扫过殿外,天边飘起了细碎的初雪,宛如北境的寒光,映得她的心头微动。
归府后,徐知薇在书房内处理堆积的奏折,窗外雪花簌簌,落在庭院的梅枝上,透出一股清寒。谢若兰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封密信,鬓角的霜发被雪水打湿,长袍上沾了几片雪花。他拱手,声音低沉:“徐姑娘,北境传来消息,徐侧妃已拿下三关商税,商道尽在她掌中。”
徐知薇停下笔,目光落在密信上。她轻笑,提笔在信笺上批复:“随她去吧。”笔尖悬在纸上,墨汁凝在毫端,缓缓晕开。她想起徐知妤在圣女湖畔临别时的话:“妹妹,你护大夏,我护商道,可好?”那声音豪气中透着几分柔情,如同她们交织却又分岔的命运。墨滴终于落下,在信笺上洇成一团,如同她心头压着的思绪。
谢若兰站在一旁,皱眉道:“徐姑娘,徐侧妃如今在北境如鱼得水,商道税收尽归她手,怕是野心不小。你就不担心?”他的语气沉稳,带着几分试探。
徐知薇笑了笑,收起密信,目光投向窗外的雪:“谢先生,姐姐的路,从来与我不同。她要商道,我要朝堂,各守一方,何须相争?”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况且,北境的粮草,有她一半功劳。大夏的边疆,离不了她的商路。”
谢若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低声道:“徐姑娘心胸,谢某佩服。只是朝堂风云变幻,你这国师之位,怕是不好坐。”
徐知薇摆手,语气淡然:“谢先生,国师也好,王师也罢,不过是个名头。只要大夏安稳,名利皆浮云。”她起身,推开窗,雪花飘落在她的青丝上,眉眼间透出一抹清冷。
与此同时,北境的雪原上,徐知妤的商寨灯火通明,宛如一颗明珠嵌在冰雪之中。她坐在狼头大椅上,身披绛紫长袍,袍角的金线牡丹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案几上摊着商道账册,下属正恭敬禀报:“徐老板,三关商税已尽数入库,晋阳以北的商路,八成归我方掌控。乌兰部有意合作,愿以马匹换粮。”
徐知妤唇角微扬,目光扫过账册,语气豪气:“好,乌兰部那边,许他们三成利,粮车优先供他们。但要盯着点,别让他们生二心。”她顿了顿,挥手道,“下去吧,账册明日再议。”
下属退下后,一名亲信快步上前,递上一封京城来的密信:“徐老板,这是徐国师的亲笔信。”徐知妤接过,展开一看,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新朝初立,望姐姐安好。”字迹清秀却力透纸背,透着徐知薇一贯的沉静。
徐知妤轻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提笔回信,笔锋遒劲:“今生我护北境。若有一日大夏需要商道,姐姐的粮车,必达京城。”她写罢,封好信,交给亲信:“快马送往京城,交到国师手中。”
她起身,推开帐门,北境的雪花扑面而来,落在她的长发上,宛如白玉点缀。她望向远方,晋阳的灯火隐约可见,心中喃喃:“妹妹,北境的雪,我替你守。你的朝堂,可要站得稳些。”她的背影雍容而孤傲,宛如一株寒松,扎根在冰雪之中。
京城的皇宫内,小楚王在首辅大人的搀扶下,登上龙椅。金銮殿内,锦绣帷幕低垂,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百官俯首,小楚王的锦袍在烛光中闪着微光,他的目光怯怯却带着一股初生的坚定。他轻声道:“顾大人,徐国师说,北境的雪停了,朕……朕想去看看。”
首辅大人低声应道:“陛下,北境路远,待来年春暖,臣定陪您巡边。”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安抚。
徐知薇立于阶下,目光柔和地落在小楚王身上。殿外的初雪飘落,雪花如柳絮,落在青石阶上,泛起一层薄白。她低声道:“陛下,北境的雪虽停,大夏的路还长。臣定竭力辅佐,保江山稳固。”
小楚王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依赖:“徐国师,朕信你。”
散朝后,徐知薇回到国师府,书房内燃着暖炉,驱散了冬日的寒气。她摊开一卷《女学新制》草案,墨迹未干,字里行间透着她对女子教育的构想——设女学、授经史、习算术,助女子自立。她翻阅着,耳边忽然传来窗外孩童的笑声。推窗一看,小楚王正在庭院中与谢若兰的弟子玩耍,雪球在空中飞舞,笑声清脆如铃。
李承忠站在廊下,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目光遥望远方,似在追忆什么。徐知薇放下草案,缓步走至廊下,开口道:“李大人,可还记得北境的雪?”
李承忠一怔,转身望向她,见她眼中柔光如水。他笑了笑,声音低沉:“记得,那年雪很大,却没冻住您要查案的心。”他的语气此时已含着深深的敬意。
徐知薇轻笑,目光投向天际,雪花飘落在她的披风上,宛如北境的记忆。她低声道:“有些路,总要有人走。无论是商道,还是朝堂,只要大夏安好,便值得。”
李承忠沉默片刻,拱手道:“徐国师,大夏有您,幸甚。”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是,下回查案,可别又一个人闯北蛮的营了。”
徐知薇扑哧一笑,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李大人,若有下回,我定拉你同去。”她转身,走回书房,背影清瘦而坚定,宛如一抹孤影,迎着京城的初雪,渐行渐远。
京城的天香楼,依旧是市井喧嚣中的一抹清净。谢若兰坐在二楼的窗边,手中捧着一盏清茶,目光却时常投向窗外的街巷。他此时经常出入朝堂,原有的旧袍已经不妥,墨绿长袍上绣着银线,鬓角染霜,眉宇间带着几分商贾的精明与儒士的沉稳。茶楼内,茶客们低声议论着女学新制与商道新规,谢若兰却似未闻,思绪早已飘远。
忽地,他的目光一凝,瞥见街角一抹熟悉的倩影——一袭青衣,步履轻盈,伞上落着细雪,正是木夫人。他心头一震,茶盏险些落地,忙起身追出茶楼。雪花纷飞,街上人来人往,木夫人的身影却已消失在巷尾,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足迹,很快被雪覆盖。
谢若兰站在雪中,目光复杂,似被拉回了多年前的记忆。那时,他还是木家的书童,年少懵懂,跟在木夫人身后,捧着书卷,低头不敢多看。木夫人那时还是木家的大小姐,眉眼如画,笑声如铃,总爱逗他:“若兰,你的字比我还秀气,怎不去考个功名?”他总是红着脸,低声应:“小姐,书童就好,功名不适合我。”
他暗恋她多年,却从未开口。那年木夫人嫁入宫中,木家又发生巨变,谢若兰本以为木夫人早已身陨,在惊喜得知木夫人仍然在世后,便按照木夫人的暗示来到天香楼辅政徐知薇——
为什么是徐知薇呢?因为徐知薇是那个能够未卜先知,洞悉了世道胜负,又愿意与之抗争的人。
谢若兰苦笑,雪花落在他的鬓角,凉意刺骨。他低声道:“夫人,你的格局,我怕是永远看不懂。”他转身走回茶楼,背影沉稳而孤寂,宛如一株老松,守着无人知晓的旧梦。
夜深,国师府的灯火未熄,徐知薇坐在书案前,摊开一封徐知妤的急信:“西域商路,商盟愿出三成银子,助妹妹一臂之力。南北同心,大夏必兴。”她轻笑,提笔回信:“姐姐,商道通天,女学开路,愿与你共创盛世。”
在那封信的旁边,另有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信上的字迹十分熟悉,一看便知来自于沈卿言……徐知薇一时竟想不好是否应当拆开。
她搁笔,推开窗,春风拂面,带着梅花的清香。窗外的木槿花在月光下轻颤,露珠闪耀,如同她的一生——从庶女到商妇,从囚徒到帝师,每一步都充满艰辛,却也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光彩。她低声道:“木槿向阳,路在前方。”
走出国师府,她望向京城的灯火,嘴角微微上扬。新的征程,又将开始。而这一次,她不再是孤独的逆行者,身后有无数女子的身影,正沿着她开辟的道路,坚定地走来。北境的商路,京城的女学,西域的蓝图,皆是她们的舞台。而她与徐知妤的棋局,将在大夏的盛世中,落子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