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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醒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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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的冬天有温暖的阳光，还没有雪。对于闲易来说，这无疑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闲易裹着厚厚的棉袄走在大街上，旁边的人还是单单的一层棉服，而闲易里三层外三层的，活活地被包成了一个粽子。
买完菜路过汉一中的时候，听见学校里面的读书声和个别上体育课的欢笑声，闲易失了神。高中三年是他最透明的三年，他也不在高调做事。像是在赎罪，在忏悔，但等到真正的报应到来的时候，他却只能举起荷叶去抵挡瓢泼大雨，终还是湿了身。
走到胡同口，闲易碰到了同样买菜回来的汤嫂。闲易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汤嫂笑眯眯的看着他：“小闲啊，你今年都二十八了，没想过好好找个媳妇过过日子，老和一个糙老爷们住一块算什么回事。”闲易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汤嫂，我没有心情想这些，而且我和陆寒这样搭伙过日子挺好的。”
汤嫂的脸凑近了几分：“什么挺好的，人家小苏前两天在巷口和一女孩搂搂抱抱，你就没想过，万一人家把那女孩带回了家，你住哪儿？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家。”说完，汤嫂的手覆上了闲易的手。“汤嫂这边有个远方侄女，长得文文静静，手上还有钱，你家刚好以前就是饭店起家的，娶了她好好操持操持，再现辉煌也不是不可以。”
闲易推开了汤嫂的手，把菜篮子提了提。赔着笑：“我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吧，我没才艺没本事的，饭店也是我父母一手操持了，汤嫂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可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汤嫂无奈地看着他：“我都知道你和小苏间的那些破事，我们也在这相处五六年了，他怎么待你我看不出来吗？何必自讨苦吃呢？”。
闲易别过脸，没敢直视汤嫂。
“总之，谢谢您，我先回去了，拜拜。”闲易向汤嫂挥了挥手。
汤嫂站在远处看着闲易宽大的棉袄下瘦削的身体，摇了摇头。
“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闲易和苏陆寒的家住在三楼。阳光可以从窗户直射到闲易房间。
这是闲易和苏陆寒大学毕业后同居，闲易特意找的。
闲易提着菜和水果刚第一层楼，就眼前恍惚，差点摔了下去。硬是在一楼台阶上坐了许久才站起来继续走。等到家门口，强烈的痛感从膝盖传了上去，闲易径直地跪了下去。
碰巧苏陆寒打开了门，看见了这一幕。
“闲易，你这是又给我表演情不自禁的把戏？”苏陆寒嗤笑出声。
“不用演了，快点进来吧，我有事和你说。”苏陆寒转身就走了，闲易面部苍白，只看着苏陆寒的身影暗自神伤。
过了许久，闲易才提着菜篮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缓慢地把菜和水果放进了冰箱，又洗了几个苹果放在了盘子，慢悠悠地端进了客厅。
苏陆寒心不在焉地调着电视。直到闲易把洗好的苹果放在了茶几上。苏陆寒才回过神来。
闲易慢慢地坐到了他旁边。
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只听着电视里放着偶像剧，依旧是那成腔滥调的桥段。
闲易还是先开了口：“陆寒，今天没去上班?”等了许久，身旁的苏陆寒没有任何反应，还在寻找着他想看的频道。
没有回应，他已经习惯了。
苏陆寒出了声：“闲易，我们认识几年了？”
“十年”闲易淡淡回答。
苏陆寒笑了一声，这一声也吸引了闲易的目光。
电视一闪一闪的灯光，照在了他脸上，立体的五官与闲易记忆中的人无异。
“你回答错了。”
闲易听到这句低下了头。
“明明我们十六年前就见过了，那时候的你可不像现在这么软弱。”苏陆寒撇了他一眼，拿起了苹果啃了一口。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后来的我，你也原谅我了不是吗？我也受到了惩罚。”闲易忐忑不安。
“是原谅你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我一辈子的阴影。”
“这苹果太绵了，我喜欢吃脆的。”
“桌子上是这间房子的转让合同，我已经签字了，等你签完字，房子就是你的了。”
短短的三句话，让闲易悬着的心骤然落地，碎成一堆渣，再也拼不回来了。
闲易坐在沙发上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周围邻里的灯全灭了。才摸黑走回了房间。
他走到了书桌前，打开了台灯。从抽屉里翻出来了一个掉了外皮的黑色笔记本。
他开始一帧一帧地看了起来，每翻一页，就有一滴泪砸在上面。
直到第二天的阳光透过闲易房间的窗户，撒在了闲易身上。
闲易才慢慢睁开眼。看着满是泪痕的笔记本，他又拉开抽屉，将笔记本放了进去。
昨晚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起来腰酸背痛，缓了好久才能重新起身，嗓子哑的也说不出话了。
站在镜子前，闲易看着自己越来越消瘦的身材，和肿肿的眼泡，不禁苦笑了起来。
出了卧室门，闲易做了一点白粥，这样对自己的嗓子好一点。
苏陆寒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走了。
做完饭，闲易累的瘫在沙发上。茶几上还摆着转让合同。
闲易苦笑：“果然这一切都是真的。”
吃完饭，闲易把家里扫了一遍，就背着包出门了。
他来到了万佛寺。请了三炷香，虔诚地跪在了如来佛祖面前。
“我本不相信什么是因果报应，罪恶有罚。可如今，家庭支离破碎，所爱之人漠不关心。”闲易将三炷香插入了鼎中，再行了叩拜。
“我只希望往事如云烟般飘散，让我多再看看这个世界。”这是闲易最后跟佛祖许的愿。
风吹动了树上绑的红飘带，或许是上天应允了他。
在去万佛寺之前，一直为他诊治的裴晚先见到了他。
“这是你前几日身体的体检报告，你这是要去哪儿？”
闲易苦笑着看着裴晚：“裴医生，你相信鬼神吗？”
“我等学医就是证明这个世界从无鬼邪作祟。”
闲易面不改色的看着裴晚，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那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裴晚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递给了闲易“不要有心里压力，有时候拜拜神佛求个心里安慰也是极好的。”
裴晚握紧了检查单，把检查单藏到了身后。
闲易疑惑地看着他的小动作。
“裴医生不是要交给我检查结果吗？”闲易朝他伸出了手。
裴晚把检查单背在身后，不愿意给他。“要不，我还是交给苏陆寒让他和你说吧？”
“裴医生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为什么要先给陆寒说？难道是我得了不得了的病？”
裴晚结结巴巴：“也不是不能给你，只是现在……”
裴晚内心OS：“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人最低落的时候找他！我真是该死啊！”
裴晚转身要走：“你快去佛寺祈福吧，顺便给我带点福气，你这检查结果不全，我再回去核对一下，改天送给你。”
没走半步，闲易就跟了上来，挡在了裴晚面前：“裴医生，你不会撒谎，告诉我吧，反正人生已经这么糟了，说不定是解脱。”
裴晚犹犹豫豫。闲易趁裴晚不注意一把夺了过去。
检查单上的字太引人瞩目了。
尤为突出的四个字，把闲易死死定在砧板上。
“骨癌晚期”
裴晚见闲易低下头，上前用手抚摸着闲易的背：“你放心，我肯定尽全力救你，你忘了我可是主攻肿瘤科的。”
闲易低头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笑着看着裴晚：“谢谢你。”
裴晚看着他的笑，心里不是一番滋味。因为地板上炸开的泪花痕迹出卖了他。
“那我先去了，裴医生你也快点回去。”
裴晚：“你放心，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闲易转过了头，笑着看着裴晚：“我知道了，一定会的。”
他闲易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闲易拜完佛，就去了裴晚所在的医院拿药。
裴晚交代他要按时吃药，多喝水，多晒点太阳。还有，做化疗。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苏陆寒？”裴晚蹙眉。
闲易摇了摇头。
“可是你情况很严重，而且化疗一个人怎么行？”
闲易笑了笑：“这不有伟大的裴医生陪着的嘛，我不害怕。”
裴晚知道他的德行。
“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我可以给他说。他毕竟是你男朋友。”
闲易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算是。”
裴晚暴跳如雷：“你说什么，你们相处了六年，还没有关系，可是你六年前不是说追到了吗？而且当时他对你爱的死去活来，我和嫌晚都看在眼里的。”
闲易找到一丝漏洞：“嫌晚，他现在还好吗？”
裴晚顺势接了下去：“最近接了某个大影帝的写真拍照，忙的不可开交，我都约了他好几次了，有时间我们三可以聚一聚。”
“你不是嫌弃他吗？说他和你名字犯冲。”闲易挑眉。
“不打不相识，闲易，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你和苏陆寒究竟怎么样了？”
闲易轻描淡写。裴晚更急了：“陪了他十年胜不了那两年？”
闲易看着窗户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化疗开始我是不是会掉头发？”
“会，但是形象和命哪个重要你还不清楚吗？”
“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对你治愈有帮助。”
闲易笑着看着外面的冬日暖阳，还是泪眼婆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