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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栽赃 ...

  •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眼前的人虚化、消散,最后显出袅袅的香烟和后面模糊的牌位。

      江玺站在原地,喃喃道:“这就是当年的真相吗?”

      “那他把你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呢?”江玺看向赵初尧,“他若是对你有愧,应该放你走的。”

      赵初尧仍然没有回答他,只是张开双手,房间内顿时风起云涌,地板像波浪般起伏,墙壁像布料般堆叠,不过刹那,原本完整的房间便不复存在,只有无尽的虚空。江玺在虚空中起伏,脚下如同踩着棉花,柔软,却有些凹凸不平。他低头一看,只见脚下踩着的,竟是一堆堆挤得密密麻麻的人脸!

      那些人脸在虚空中飘飘荡荡,表情却安静而祥和,像忙碌了一天的人沉浸在美梦中。

      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纯粹而干净的灵魂。

      江玺久久没有言语,良久后,突然抬头,恍然大悟道:“这是,束魂轴?”
      赵初尧点点头。

      江玺这下彻底明了了,为什么说很多能工巧匠都不愿制造束魂轴,为什么束魂轴工程量巨大失败率还高,那是因为,它原本就是由人的魂魄编织而成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作为“针线”的魂魄必须要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不然就会让关在里面的怨灵变得更为暴戾。

      能关恶鬼,那一定,也能维持人的神魂。
      江玺叹气道:“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这话没有人能回答他,赵初尧的魂魄就算找回了那一缕残魂,魂魄上也还是有细微的漏洞。这无法弥补的残缺,必然会剥夺他的一部分能力,就和江玺失去了一部分感觉是一个道理。

      如果束魂轴是用来保护赵初尧的神魂的话,难怪万丹要四处寻找它的下落。再说了,浮白山不是收藏有一张束魂轴吗?干嘛还重造一个?

      这张束魂轴看来已经织成了大半,想必耗费了不少人命。江玺正想凑近细细观察,虚空中就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哒一哒地回响着。

      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四面都没有能供他躲藏的地方,照万丹的能力,必是能感知到他的魂体的。江玺正不知如何是好,赵初尧却拉着他将他拽进了牌位中。

      到了牌位里,江玺下意识地摸了摸底座,那里果然有一个阵法,走向与招魂阵接近,细节又有点像聚魂阵,应该是万丹为了储存赵初尧的魂魄,又不想让其受到伤害而造出来的一个四不像。

      脚步声由外而内,最后在牌位前站定了。进了牌位,江玺就相当于和牌位融为了一体,能清晰地感受到万丹的手从牌边拂过,激得江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听到万丹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语调如轻哄一般,是在外人面前从没展现过的温柔:“让你一直待在这么逼仄的地方,真是委屈你了。”
      “关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生气?几十年了,还是这么善良。”

      他顿了顿,将牌位举起来,指尖抵住牌位底座,等江玺察觉不对劲时,万丹竟已隔空捉住他的魂魄,将他生生从牌位里拖了出来!

      他掐着江玺的脖子,对牌位中的赵初尧说:“善良到,连一只恶鬼都要袒护了。”

      万丹桎梏着他,自上而下睥睨着他。

      “你的确比我想的还有本事,我以为你早该灰飞烟灭了,没想到你竟然能从石潭山逃出去,还为自己找了个新身体。”

      “您也比我想的有本事,”江玺说,“能在另外三位掌门、众多弟子的眼皮子底下布下那么多聚魂阵,真是手段了得。”

      “你让裴纪他们去找束魂轴的下落,其实是因为只用人的魂魄制造束魂轴太慢了,里面杂念众多,要织成一张洁白无瑕的布,太耗时间了,师伯的魂魄就算有招魂阵牵引,也等不到那时候了。”

      万丹坦然道:“看来他在我不在的时间里告诉了你很多。”他绕过江玺,走到牌位前,轻柔得近乎缱绻地抚摸木牌的边沿,“被我关了这么久,他还是一点怨念都没有,但凡他剖去一点温良留点私心,都不会落得坠崖惨死的下场。”

      “那你把他困在这里就是为他好了?”江玺直呼不理解,这背后大boss的脑回路和常人就是不一样,冒着高风险捣鼓了那么久,赵初尧入不了轮回不说,能维持他魂魄的束魂轴也没做出来,真是吃力不讨好。

      “你的束魂轴要做好得再过不少年吧?师伯的魂魄,撑得了那么久?”

      “错了,阿江,不用十几年,”万丹低低地笑起来,既瘆人又诡异,看得江玺寒毛直竖,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十几年前,蜃妖屠村,已是罪大恶极,如今,你却偷习邪术,布下邪阵,害了镇上那么多人的性命,由此可见,妖族于世,必成大患,应当除之而后快。”

      江玺心下大惊,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你…”

      饶是江玺这些年见过无数奇葩,也被万丹此番行为雷了个外焦里嫩,这臭帽子说扣就扣,栽赃陷害张口就来,就算他洗不净这冤屈,那也是他的事,和妖族没有半点关系,怎么扯到妖族上的?

      窗外劈下一道惊雷,万丹拿起茶杯,闲情逸致地喝了口茶:“要怪就怪你自己,你若是不刨根究底,我或许还会放过你,但你硬要逼我,我也没办法。”

      “凡人的确杂念太多,要提取纯净的魂魄实在费力,妖若要和人比,也就只剩这点优势了。”

      本来就是野兽的化身,每日需要担心的只有会不会饿肚子。想法单一,欲望单一,野蛮、愚昧、蠢笨,却比人更单纯、直接、坦率,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互相算计,爱就给你最忠诚热烈的爱,恨就给你最深沉刻骨的恨。白纸一般,仅消一眼就能了解得彻彻底底。

      “反正留着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掀起腥风血雨,不如连根拔除,让其再不会胡作非为。”

      “至于你”,万丹一把揪住他,揪小鸡崽一样拎着他往外走,江玺拳打脚踢,硬是让万丹再拖不动半分。他全身心放在挣扎上,没注意万丹的袖子抖了抖。脖子上的手有些松动,江玺趁机一个翻转,从万丹胳膊下溜了出去,还没等他溜出多远,一根手指就在他后颈上轻轻一点。不过很轻很轻的一点,江玺却觉得魂魄都快被撕裂了,他在地上打着滚,手在身上抓扯,恨不得扯下一片皮来,喉咙里的嘶吼声和恶灵的咆哮如出一辙。

      好痛好痛好痛!比那时中毒的痛还要痛千百倍!

      江玺痛到近乎麻木,只能抱紧自己蜷在地上。万丹终于慢慢走近,食指上还沾着一点红。他重新拎起江玺,拎破皮口袋般轻轻松松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后,长长的走廊上不知何时响起了阵阵钟声,就算出了藏书阁钟声也依旧持续了好长时间。

      钟声响后没多久,各个派别的弟子便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修为不够,看不见级别低的鬼,但江玺怎么着和恶鬼也粘点边,所以当众人见万丹抓着一个迷蒙的身影时,就都往前挤,想离近点,近距离观察这只胆大包天的鬼。江玺自认为对这样的赤条条的打量已经免疫了,但被这么多人围观,他还是想直接灰飞烟灭了。

      另外三位掌门姗姗来迟,作为一个门派的顶梁柱,他们自然能看清江玺。万丹将江玺往地上一扔,说:“此鬼进了藏书阁,妄想盗取我宗法宝,应当如何处置?”

      云剑宗主道:“关入石潭鬼狱,永不得解脱!”

      天枢阁主并不着急下结论,看了看地上趴着的狼狈不堪的鬼,说:“这不是当年在比武台上掏了人心的狐妖吗?”

      “活着掏人心,死后当盗贼,真是死性不改!”

      万丹道:“十几年前,有妖屠村,近年来,各个地方都对妖族怨念颇深,我派曾派人肃清,但仍有妖族余孽侥幸逃脱,如今,是适合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看向奄奄一息的江玺,打了个响指,地面顿时坍塌下陷,将江玺吞进无尽的黑暗中。

      “吱呀”
      “吱呀”

      沈书颜坐在一摇一晃的木车上,靠着八尾狐狸,身上的绳索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他试着挣了挣,挣不开,肩头的鬼狐狸跑出来帮他咬,也咬不开。老先生坐在车头赶骡子似的赶着木车,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别白费力气了,这是缚妖索,你使多大劲也没用。”

      沈书颜不再管身上的束缚,抬头问道:“我们要去哪?”

      “随便去哪,去天涯海角,越远越好。”
      “放我回去。”

      “你知道你现在回去是什么下场吗?”老先生终于回转身,身下的木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沈书颜淡淡道:“粉身碎骨。”

      “不,是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年轻人,我知道你们的友谊比天高,比地厚,但你能不能也分清分清状况?凭你一人能单挑浮白山?要是回去了,连江玺面都还没见到你就已经被仙门的人大卸八块了。”老先生语重心长地劝道。

      不知是被江玺骂得狗血淋头威慑到了他,还是没见到江玺就被大卸八块威慑到了他,反正沈书颜是没有再提掉头的事了,但行了不久,他又道:“转弯。”

      “你又想干嘛?”
      沈书颜道:“不远处有我的一间酒楼,到里面去歇一会儿。”

      老先生依然赶着车往前走,一点转弯的意思都没有:“你唬谁呢?就你,还开酒楼?你经营得明白吗?”

      沈书颜道:“店里有珍藏的桂花酿。”
      “到哪都是逃,你不如去看看真假。”

      老先生眯眼思索一番,觉得此话有理,就将木车上刻着的指针一拨,车轮嘎吱嘎吱地转了个方向,朝灌木中行过去了。

      那酒楼藏得极深,沈书颜也没撒谎。光顾的客人都是妖怪,老先生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妖怪,从下车到进店嘴就没有合拢过。

      “绳子。”
      沈书颜见沉浸在震惊的心情里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的老头,“好心”提醒道。

      老先生这才赶紧过来把缚妖索解开了,拿开绳子,还拍了拍沈书颜身上的灰,笑得跟奸臣没什么区别:“看不出来,你小子有点本事啊。那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桂花酿拿来我尝尝?”

      “你要喝酒,需得用钱买。”

      老先生装模作样地在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通,故作遗憾地道:“真是不巧,我走得急,忘带钱袋子了,要不我先把钱欠着?”

      沈书颜道:“不用钱也可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这么划算的交易,老先生竟犹豫起来。沈书颜见状,便往店里走,边走边说:“不愿意就算了,”

      “诶诶诶!”老先生赶忙拉住他,“行行行,我说,行了吧,但是,我是有原则的,不能告诉你的,我不会说半个字。”

      “那你答上一句,就喝一口。能喝多少,全看你自己。”

      老先生虽然不情愿,但他又实在舍不得那桂花酿。一口就一口吧,总比一点都喝不到好。

      他跟着沈书颜进了店,里面坐着各种各样的妖怪,田鼠、老虎、兔子,种类繁多。

      沈书颜从柜台下拿出酒斟了一杯,放在两人中间。

      “为什么来参加祭典?”
      “来凑热闹。”他伸手要去拿酒杯,却被沈书颜挡了下来。

      “说实话。”
      老先生见他不好忽悠,只好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当然是来找你们的。”

      “原因?”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他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又自己给自己满上,喝了一口,“我还以为你们带着那鬼是去解他的执念呢,谁知道你们晃着晃着就晃到浮白山去了,我要是不来,你,你小子也被扔进大牢里关起来了。”

      他放下酒杯,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要问我有关江玺的任何问题,我答应过他帮他保守秘密。”

      “好,那我问另一个,”沈书颜缓缓道,“束魂轴,究竟是什么?”

      老先生将要去握杯子的手悬在空中,停了一会儿,才拿起酒杯摩挲杯沿:“和它的名字一样,以魂为针,以魂为线,用无数毫无杂念的魂魄织成的网,以魂制魂,除了关押恶鬼,还能用来保护人的神魂。”

      “所以那个聚魂阵……”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干嘛?布阵之人就是——”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屋外就刮起一阵飓风,将酒楼里的东西扫了个七零八落,叫骂声此起彼伏,上一秒还在为客人倒酒的田鼠精,下一秒就被倾倒的柜台压在地上,“吱吱吱”地直叫唤。

      沈书颜放下挡灰的袖子,走出屋外。外面一片狼藉,树和草东倒西歪。而天上,一位白衣青年乘着剑,带领身后浩浩荡荡的人墙,神色凌厉地看着他。

      “裴纪。”沈书颜暗暗攥紧了拳头。

      “妖族潜入城镇,扰乱祭典,罪大恶极,我奉命到此,清缴妖族余孽。”裴纪义正言辞,准备替天行道。

      酒馆里的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胆子大的就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看一眼又吓得缩回去,自从上次遭过清缴后,他们和仙门也算相安无事了十几年,怎么现在无缘无故地又杀进来了?

      裴纪抬手,朝身后的弟子做了个手势,人墙便迅速扩散围成了一个圈,整个酒馆都被围了个严严实实。老先生站在他身边,惊异道:“抓这么几只妖就搞这么大阵仗,真是豪横呐。”

      豪横是豪横,但他们也可能是想速战速决。裴纪一声令下,空中整齐划一地出现一个个金光大盛的法阵,里面射出无数剑芒,直逼空地中央而来。妖群吓得全往酒馆里挤,那剑芒竟能不被屋顶墙壁阻挡,一路畅通无阻地定位到馆内躲着的妖怪身上,惨叫、求饶声四起。

      沈书颜拿着苍官艰难挡住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剑芒,一边挡一边朝酒楼里靠。老先生将八尾仙像从车上搬下来,大喝一声,原本小小一个神像骤然变得巨大无比,将人墙都逼得后退,伸展开的八条尾巴将众妖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

      势如破竹的剑芒都被这石像挡住了,裴纪飞到神像跟前,喝道:“你这是什么邪术?竟用此术法来维护妖族?”

      老先生道:“年轻人,我和你说了此神像有灵你不信,多积点德吧,这些小妖一没惹祸二没犯错,你们浮白山就这样一竿子打死,这样的胸襟,还配说自己是修行之人?”

      他们在外边干架,里面的妖怪们都乱成了一锅粥。田鼠四处乱撞了几回,就想打洞挖地道逃出去,结果发现这地怎么刨也刨不开,爪子都要刨平了都没挖开一个洞,只能认命地瘫在地上,拿起酒坛灌了一大口。

      裴纪听那老头这样说,顿时不悦道:“光是妖族做的那些祸事,还不够他们付出代价吗?”

      “我看你们这些吵着闹着修行的,比妖族也好不到哪去。”

      裴纪似乎不想再和他废话,凌空一道剑气劈来,顿时将八尾神像上劈开一道沟壑,躲在神像下的妖怪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又被这道剑气震倒在地上。

      老先生晃了晃,勉力稳住身形,嘀咕道:“看不出来,浮白山还是有栋梁之材嘛。”

      沈书颜看着背后怕得要死,毫无反击之力的族人,对老先生说:“你不是会很多歪门邪道吗?带它们先走。”

      老先生驳道:“什么歪门邪道!逃命也算一种本事!”
      “你要和他们单挑,你打得过?”

      “只拖时间,足够了。”

      沈书颜走出神像下,只身面对浩浩荡荡的捉妖大队,他屏息凝神,身后竟出现一只背生双翼的大蛇,眸子一睁,就将几名站在剑上的弟子吓得双腿发软。

      老先生将地上的酒坛子翻过来,抓起放弃挣扎的田鼠精就往里头塞:“不想死就快点进去!”他一边打地鼠般将田鼠精往酒坛里锤,一边朝沈书颜喊道:“谁教你这么用妖力的?你这样跟把自己剥开了有什么区别?!”

      沈书颜充耳不闻,由妖力凝聚的原身长尾一扫就扫倒一片人。大蛇拖住那些乌合之众,他则提着剑迎上了裴纪。

      按理妖力对上灵力应当略逊一筹,但沈书颜体内的两股力量运用自如,妖力用来操控大蛇,灵力就用来和裴纪过招。他好似真的没有恋战的意思,每一招都只是格挡,一点进攻的念头都看不出来。他就这样一心两用,竟都能和裴纪打得有来有回。

      两人在空中过招,直接从天上打到地上。那些弟子见那大蛇实在难缠便改变了战术,几人一组,牵拉着一条金色的绳索朝大蛇身上套,这样的痛楚最终也会反馈到沈书颜身上,尽管他在尽力保存体力,试图找一举取胜的机会,但要顾着两头还是让他招架不住。

      他调动妖力想挣脱绳索,裴纪趁机发力,沈书颜急忙将注意力转回这上面来,拼尽全力抵住裴纪这一剑。

      外边打得热火朝天,酒馆里的老先生也忙得满头大汗,将所有妖怪都塞进酒坛里后,他立刻抱着酒坛冲出门外,见沈书颜状态不对,就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小黑珠子,朝裴纪那一拋——

      裴纪见有人朝他扔暗器,就转过剑锋劈向那颗黑色珠子,没想到相撞的一瞬间,那珠子竟猛地炸开,火花四溅。

      老先生赶紧将沈书颜拽进坛子里,硝烟散去,狐狸神像和大蛇都不见了,空地上只剩碎得七零八落的酒馆和孤零零立在地上的酒坛。

      裴纪打破坛子,里面只有清亮的酒水洒出来浸在地上,一群妖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大师兄,现在怎么办?”
      裴纪收剑入鞘,说:“封山。”

      “嘀嗒”
      “嘀嗒”
      江玺艰难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坐起身来。

      一起身,一个黑洞洞的眼眶就和他打了个照面。江玺没空理会这只鬼,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像在火坑里燎了遍似的,疼得他想把胳膊大腿都拆下来,等那阵疼痛缓过了再装回去。

      他挥了挥手,把那只鬼赶到一边去,那鬼便张着大嘴“呜呜”着飘走了。

      到处都飘着奇形怪状的鬼,有些凑上来嗅了嗅江玺又嫌弃地飘走了。江玺摸了摸后颈,那好似被烫出了一个“疤”,摸着坑坑洼洼的,摸久了还有些烫手,难怪那些鬼都不愿碰他,这玩意儿用来对付鬼,威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两位鬼官依然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站得板板正正。江玺小步小步地往前,抱有一丝侥幸地朝鬼官中间的缝隙里挪,可惜他刚靠近大门,笏板和剑就一齐挥下来挡在他前面。

      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江玺就着硌人的石头地坐下来,透过剑和笏板的缝隙看外面千篇一律的景象。

      真是天堂地狱不过一瞬之间。

      他坐得无聊,就捡起地上的碎石子,找了个平坦点的地方开始打发时间。他将石子围成了一个圆圈,又围成三个半圆,一个笑脸就摆好了,他又摆了几根简单的线条,做出了一个小人,小人头上顶着尖尖的耳朵,身后还有一条蓬蓬的尾巴。身后的鬼吵吵闹闹啃来啃去,江玺就在那儿安静地摆他的小人。很快,地上便出现了三个人,中间戴着三角形发冠的,一手牵着一个小小的火柴人,躺在地上笑着看着他。

      江玺也勾起唇角,回应似的笑了笑。他想师父了,也想师兄了。要是他还活着,现在肯定已经哭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但死亡带走了他的眼泪。

      连放声大哭的能力都没有,世上一定没人比他更悲哀了。
      江玺就着剩下的几颗碎石,给长着尖耳朵的小人拼了个泪滴。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江玺才将目光从三个小人上移开。身上的灼烧感丝毫没有减退,他想去抓只鬼来吃,鬼气可以让他好受点。

      他起身,正想去找有没有哪只落单的,外头却响起碎石的“沙沙”声。江玺往一望无际的石海远处望,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跌跌撞撞地朝这里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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