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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第一百八十六章 声名鹊起后的孤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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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当天早上,亨亚日跑完步后,洗漱完,在葛自澹房中布置的神位前的香炉里,燃了三支线香,对着上面立着的葛、谢、亨家历代先祖亲人的神牌鞠躬、叩首,也算是做了些功夫,这才去用了早餐。用完早餐后,辞别了两位师长,亨亚日照习惯,仍然提早上校去了。学校里,清明显然也是仍要上学的。
和往日多少有些不同,自从宋教习发布了新的挑座令后,班级里的学习风气似是猛的一变,只是又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同学们的紧张情绪又有些懈怠,由先前的猛然一紧,到现在一天天的消磨,而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魏新杰。早先的几天,也是功夫下的十足,非必要不离座,但紧张了几天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努力,成绩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还是耐不住那份寂寞的缘由,反正是有些安坐不下了,偶尔会跑过亨亚日这里,和马宁一起,三人来闲聊上一阵;再要么就是在自己座位上和前后的同学交头接耳,耐性维持的也没能有个三天、五天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通过魏新杰这个小喇叭的广播,同学们渐渐多也知道了这个从异地来京求学的面嫩少年原是中原腹地的河州人,而河州在国内也并不以富裕、贵气示人,只是寻常的一个自然资源丰富些的地方罢了。至于说人杰地灵,好像没有哪一个地方在这上面会妄自菲薄,谦让来去的。然而对那些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来讲,外地人所在乎的那些都是不用在意的,因为和他们一比,其他地方的来人显然都是真正的乡巴佬。虽说打扮的看起来像是个体面人,根子里大约是泥腿子未洗净的吧,有些同学心里难免会莫名就涌出不少的优越感来。对一些人来说,地域之分只有京城和外地之别,至于说外地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在他们眼中,那些都没有区别,有区别的或许是那些洋大人。而那些洋大人无论如何是不会长着一副黄皮肤、黑眼睛的模样,即使有,也多半是些二鬼子,靠着别家主子,改换了门庭后,才得以赏口饭吃的,只是爷哪只眼睛瞧得上这些人?这新来的同学无论和谁交道,看起来都淡淡的,本来是有些神秘感的,那份气质看起来以为和自己该是不同的,心里多少存了些怯。但一旦知道底细后才发现,却原来就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乡巴佬以为这是在哪里呢,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心里难免多少有些恼羞成怒。虽说没有人过来挑衅,但有时难免会有一些赤裸裸的言语和眼神,亨亚日也很难不会从中发现些原本没有的变化,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的,无缘无故的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不过亨亚日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也无法左右别人的思想,只做隐忍不理,似是从未曾发现一般。
世人是无法选择自己是否出生以及如何出生的,自然也就无从计较,所以有些事既无法隐瞒,也瞒不住人,更何况也没有瞒人的理由和必要,计较那许多,就失了堂堂正正行事、坦荡磊落做人的真意。或只有那常戚戚之人,才会没来由的产生一些有的没的那许多的幻想来,从各个方位证明自己实在是天潢贵胄或是血脉不凡之人的身边人,连带的沾着点贵气来,却不知那是不是腐朽的臭气?也或即便知道了,也因那不是一般的臭气而沾沾自喜。这京城换了一代又一代的主人,一个又一个的朝代,从来都只是一时之选,更何况很多人连这一时之选都称不上的。世上从没有永恒的王朝,所以那些说辞从来也只是虚妄,事在人为而已。
一天天的,亨亚日只按部就班的继续读自己新得的教课书,不过在自从开始上学后的第二周时,亨亚日其实就已经把初教需要参加考试的七门科目全部重读完成。把两地教课书中不同地方的关节也全都打通之后,亨亚日也不再迟疑,就转入了高教课程的学习当中,这让后来发现的魏新杰和马宁感慨不已。实在是不知道亨亚日这信心从哪里来,正在这关紧的时候,精力旁用,单只就这份自信说来,就是旁人所不及的,至少这教室里没有。马宁什么都未说,魏新杰倒是狐疑更甚,不知道亨亚日这是为了掩饰什么,还是说就只纯粹的自信,但看他无所谓的样子,他也说不好那感觉。不过,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到其中考试了,到时候就可以在成绩上见真章了,是虚张声势,还是自信满满?到时自然会一目了然。
春日的天气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渐渐的从暖和到变到炎热起来,几乎是一日一个变化,春日也似乎在一日间全部过尽。就在这还未等人回过神的时候,春日已逝,天气已经变得热起来了,春装穿在身上显得笨重外,又闷热异常,而这一帮朝气勃发的少年又实在是对天气最为敏感的人,其时夏装也早早的换上身来。也是在这个时候,汇文中学的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考试一连进行了三天,各科的考试时长不定,公民课程和科学做了一定的妥协,压缩了些考试时间,半天也是可以完全考完的,所以三天的时间也正好够用。亨亚日的考试一如既往般的风格得到了很好的保持,早早答完,然后早早离开,让同场考试的同学诧异不已。因为这也不是其中的一科两科、一天两天的表现,而是所有科目全都如此,比第二位出考场的同学提前的时间不是一般的多,而这一切自然也都看在一些有心关注的教习和学校管理人员身上。
期中考试完后,就是周末休息,亨亚日到现在虽说已经安居了下来,但短时间里,并没有交接到特别亲近的朋友,和魏新杰他们的交往也仅止于学校而已。或许最早他们也只是从新奇开始,共同的志趣并不多,而亨亚日也每每只专注于学业,并不去逢迎或是迁就别人去交友,这些人自然也不用惯着亨亚日的脾性,上赶着和他交好。说起来马宁比起其他人来讲,和亨亚日走的更近一些,但他是个不冷不热的家伙,又加上言语不多,所以每每在一旁只是听的多,讲的少。而他也从亨亚日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况看,亨亚日往往轻描淡写的所说的那些居然全都是真的,自然也信服日盛。魏新杰是个有着三分钟热度的家伙,新奇过去,见再也挖不出什么更新的东西来,兴致小了不少,但也耽于每日里斗嘴的乐趣,每每也来上几回,更多的来往就没有了。
新的一周几日过去,随着各科成绩的渐渐出炉,初教三年级的同学和教习们这才知道,原来学校里竟有一个异军突起的叫做亨亚日的同学。在这次期中考试中,他在考试成绩上的表现可以说是一鸣惊人,从默默无闻到一下子就居于了全年级其余所有同学的更前方,而且还大幅的拉开了其于第二名间的差距。其他班级的同学和教习甚至都从未听说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新近来校在一班就读的学生,一个个都是惊异不已。不想这下却是被一个外来者给整个碾压了,不说教课书不同之间的差异了,单单就是能这么快适应学校的学习和考试氛围,也是殊为不凡的。本班同学一个个的也被惊掉了下巴,原本多少有些的轻蔑和非议,一下子也消散了不少,这也让一些人清醒过来。你这无缘无故的骄纵,凭得又是什么?
当挑座位的一日到来之时,亨亚日第一个挑了第二排最靠窗的位置。原本他是想就坐在原本的位置不动的,只后来宋教习曾和他专门说起过,最好还是要动一下的。一则体现一回第一名的权力和荣耀,二则可以有一个好的开始,起到一个显著的示范效应,也顺道支持一下教习的安排和权威。不然他不动,后来的其他人该怎么办,动还是不动?最后可能会导致宋教习的心意白费,显得多此一举。亨亚日自然从善如流,而且前面的学习环境确实也会更好一些,身侧、背后的地方不虞有人四处的乱走动、嬉闹什么的,可以远离那游乐场般的环境。
亨亚日挑好座位后,就安坐下来。不过,在他之后,亨亚日发现作为第二名的那位女生竟然挑了个紧挨着自己坐着的地方就坐,让亨亚日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这一望之下,竟然发现是那位每日也都早早来到教室里的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女生,虽说早先魏新杰曾经给他指认过,只是当初见到的是背影,这回两项对照才发现其庐山真面目。挺秀气、高挑、漂亮的一个女生,至于漂亮这个概念是如何来的,亨亚日心里其实对它也没什么直观的想法,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念头。更尤其是对那些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少女来讲,也正是爱美的年纪,很难有真正意义上的不漂亮、甚至是丑吧。那些身有隐疾者就更不好用美丑来形容了,只因那纯粹只是寄宿在人体上的一种疾病,与本人意志无涉。或这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吧,稍微收拾打扮一下,其实一个个应该都是蛮漂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最先选择座位的两名同学的影响,也可能是人以群分的原因,多数成绩排名前列的同学竟都围绕着这偏僻的地方做起了文章,这下让宋教习大跌眼镜。也不好说有没有达到他早先那预期的目的,或许每个人对挑座位都有别样的心思也说不定,不过无论如何,事情也总算是结束了。也是自此之后,同学们对亨亚日是刮目相看,只是声名多也只在本班传播而已,穿上了校服之后的亨亚日,也已经泯然众人,反倒不像最早入校那样令人瞩目,好像挑衅似的诉说着自己就是个异类一样。
座位调整之后,亨亚日身旁前、后、左方向上基本都是在班级里成绩靠前的同学,十名开外的同学都无缘靠近,而在他的右边则只是教室的外墙和窗户了。马宁这回的考试成绩有所进步,排到了班级的第四名,如果剔除亨亚日这个意外因素,他就是原本的第三名,比平时的表现,稍稍有些提高,而作为拥有第四顺位座位选择权的马宁,也豪不例外的选择了坐在亨亚日的身后,这下两人的地位好像互换了一般。就更不用说稍后依次有选择权的同学,不过这么调整后,有一个明显的好处就是,这样的同学一般也有不少共通点,就是在教室内四处活动的意愿不高,另外也都很安静,再有对学习也不懈怠,追求向前,不断的向前。另外一方面是好在班级里成绩特别突出的女生并不多,十名之前更是只有两个,这也避免了受这风气影响后,导致亨亚日被群花环绕的尴尬。亨亚日自坐上新座位后,无论是课时,还是课外,他身周的环境都始终差不多,就连早先一直总过来聊些天的魏新杰好像也自惭形秽一般,不肯再到这里过来瞎混。虽只不知道开哟是什么缘由,不过亨亚日也乐得清静。
初教三年级一班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每天里最早来到学校和教室里的同学通常都是成绩排在前列的那些,就好像你成绩不够好的话,就是连早早来到教室安坐的资格都没有一样。而亨亚日更是每日早上和午时第一个到达教室,然后读书,而后他身边的同学才逐次来到,也总是在不久之后,几乎吧这一片区域全都坐满。这也是他有次难得想要休息一下眼睛时,抬头四望的结果。而除了他身周,教室里其它的座位竟然几乎没什么同学在,也是令他哭笑不得。难道这也将会形成一种新风气,是不是自己在无意中引领了班级的这种积极向上气氛的形成?亨亚日心内自嗨般地想着。
不过亨亚日每日里并不多余听教习授课,而是埋头于看自己得的那套高教阶段的教课书,这超前的东西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亨亚日这才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却原来是有人准备有样学样,见他每每总是盯着自己的书看,一本书仔仔细细的读,读完后再换一本,随后依然如此,这就给班级里的其他同学带来一个误解。因为整个初教的课程都已经学完,重读这所有的课程时原本都不致如此认真的,更尤其是对年级第一名来讲,更无需如此,但他看起来偏偏就是这样在做。这中间可是有什么诀窍吗?估计是有人见亨亚日和马宁看似还挺聊得来的,就私下里打听了一下。在知道亨亚日读的竟然是高教教课书后,一个个的都啧啧称奇。而且越是临近升学考试的时候,同学们自习和随堂考试的时候多是每日课时的常态,教习们即使授课,多也围绕着解析各科的题目来,亨亚日基本都是不听的。也只有在解析国语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听一回,看看教习讲的是否有新意,只是估计教习们生怕误导了学生们对课文大纲的理解,只片面的强调照编者的一家之言来,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些。渐渐的,亨亚日就是连这一部分也失去了听讲的兴味,又沉浸在自己不断向前的读书大业中。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流逝,该到的终将到达,升学考也越来越近了,教室里的气氛好似也愈发凝重起来。也不知道是初教三年级的学习任务过重,同学们都无暇交友,还是亨亚日过于安静,让人不好亲近,反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亨亚日没有再交接到特别一些的朋友,就连马宁和魏新杰也仅止于之前的那些交往。不过好在终于收到了远在余斛的顾子敦的来信,另外还有他随信件一同寄过来的礼物和当初的照片,亨亚日心内还是颇感安慰的。不过这一去一来的,亨亚日发现在时间间隔上居然用了二个多月,远比自己想象的长。
顾子敦信中主要说了他准备升学试和在家的情况,还说了些琐碎的发现,哪里有一处什么好吃、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把如何好吃、如何好玩写得很分明,让亨亚日都有些身临其境的感觉,每每在孤独顿生的时候,是分外的想念自己在余斛时的那段岁月。顾子敦还轻描淡写的提道说郑思敏曾好几次问过他是否已经收到自己的来信,亨亚日对此倒是有些歉意,这也是当初随口应承别人的事,只是却不好下笔。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当如何给这个女同学写信,又该写些什么。这里的一切虽说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熟悉的也基本都已经熟悉了,但在与人相处之时,多少还是显得那么的生分,而且也被动,好像并没有那么的容易就能融入进去一样,自己始终都是个外人。除了日渐熟悉的环境,异乡人的标签在班级教室里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脑门上,这时他也才真正体味到葛自澹所说的他在余斛时,是多么的幸运来。那时年纪尚幼,一个个的都心思单纯,也幸亏遇到了顾子敦,虽说他也是脾气乖张之辈,不过对自己信服的东西还是愿意承认自身有那么一些不足的,越是接触日深,也越是关系融洽。也正是如此,他的异地不适感好像一直都未曾出现过一般,也是直到此时此刻此地,他才能了解那段经历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不知道是不是现在随着年岁的渐大,同学们的心思也越来越多,也都有了自己相对稳定的朋友圈,所以同学们也和世间的人们一样,除非你强到我没脾气,否则爷就是瞧不上你。更何况同班的同学往往都比他要大个二三岁以上的,再加上生活环境和经历等等上的差异,除了学业而外,也让他们很难有什么共同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