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Chapitre23萌发 ...
-
“嘿，伊安，今天我要去医院报到了。”艾莎说。
“从这里过去会很远，我来送你吧。”伊安从实验器材堆成的屏障中抬起头，平时毛茸茸搭在额前的刘海被护目镜分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聪慧又自信。
“你好好休息，别太累了。奥罗拉说他今天要到市中心去采购，刚好捎上我。”
“好，随时打给我。我最快…十五分钟就可以接到你。”
“从这里？十五分钟？伊安你飞过来的吗？”艾莎抬抬眉稍露出“你认真的？”的表情。
“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伊安护目镜后的双眼里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个小鬼又在想什么呢，艾莎在心中喃喃。“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艾莎挥挥手转身朝着实验室大门走去。
伊安看着艾莎离去的背影，她提前把鼻头缩进了围巾里，用来抵御冬日的寒冷。栗棕色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肩头，步子还有些蹦蹦跳跳，在伊安被冬季冰雪覆盖已久的心头留下一串欢快的脚印。
“你很喜欢她吧？”格雷用手中的试管夹戳了戳伊安。
伊安收回落在艾莎背影上的目光，身旁的格雷看起来既兴奋又揶揄。
“格雷！”伊安偏过头，试图藏住发红的耳尖。
“你昏迷的时候她把自己全身泡在冷水里，因此发烧了一个星期，她没告诉你吧。”格雷悠悠道。
伊安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拉扯了一下那般猛然一沉。他没说话，只是拿起手边的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把脸凑在显微镜前掩盖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傻小子，你连样本都没放上去。格雷一边在心中嘀咕着一边扭过头。
【西达尼中心医院】
艾莎终于在报到单上签下最后一笔，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将她带向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透过虚掩着的门，浅灰色的办公桌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艾莎的心脏轻轻抽动，原来这里的一切还未曾动过。她走进诊室，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别碰我电脑，搞乱了病人资料很麻烦。”艾莎耳畔恍然又浮现了麦杰的声音。
“奥，知道了。”艾莎低声回答。
曾经麦杰决不允许自己靠近的那台电脑，现在静静地埋没在尘埃里。
艾莎深吸一口气，坐在电脑前，熟练打开文档管理，尝试输入“患者名单”、“器官移植”。屏幕上弹出了几个文件，但这些文件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
竟然什么都没有，艾莎打开系统日志，却发现记录寥寥无几。原来是这里不对，这电脑被人清理过！
艾莎拉开办公桌旁的抽屉，抽屉中除了日常用品和资料文件外，什么都没有。脑海中一幕幕回忆起麦杰坐在办公桌前的动作，他明明有经常做笔记的习惯。艾莎仔细检查每一层抽屉，反手向抽屉的顶部摸去，忽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凹槽，继续向内探去，艾莎抓住了一个硬皮笔记本，她迅速抽出笔记本，没错，是麦杰每次用的那一本。
艾莎拿起笔记本从头到尾地翻看起来，夹杂在各种病症信息，手术记录等杂乱无章的信息中，艾莎忽然看到一页勾勾画画格外多的笔记，她定睛看去，除去被划掉的，正是那二十四位女孩的名字和她们的血型信息。
她们都是罕见血型！
这些女孩的资料是麦杰从医院的病历系统中盗取出来的。在他的笔记里还几次提到了与一位代号为TE的医生的会晤计划，几乎每次都在发现女孩尸体的前几天。
再翻一页，“瑞秋·玛琳。”居然是她的手术时间？地点在阿德利私人医院。果然是麦杰！他应该在这之前就想办法伪造了瑞秋的死亡。艾莎迅速拍下笔记发送给多莉。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艾莎寒毛骤然树立。出不去了！她迅速将笔记本放回原位。犹豫着看看桌底。“咔哒”，门被打开了…
“哦，艾莎！”伴随着一声惊呼门口的护士差点跳起来。
“妮雅？”艾莎眼中映出熟悉的倒影。
“艾莎你怎么在这里啊，你真是吓死我了。”妮雅一只手按住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艾莎抿抿嘴唇，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麦杰的办公桌：“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你是想他了吧？”妮雅看着眼圈泛红的艾莎，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你坐，你坐，我只是来送个工具。你还不知道吧，这间房一直没有医生愿意接手，平时都是上着锁的。最近医院的消防喷淋在检修。工人师傅中场休息，所以就没锁门。”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艾莎揉揉眼睛转身走出麦杰的办公室。离开的瞬间，她立刻用力抹掉眼中的泪水，把手臂在空中狠狠地甩了甩。真是令人感到恶心。
马上就要到和奥罗拉约定的返回时间了，艾莎心神不宁，低头自顾自走出医院大门，抬头的瞬间冬季暮色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柔软的橘红色发丝在晚风里轻轻飞舞着。
“伊安？你怎么来了？”艾莎脸上的欣喜仅仅停留一瞬，眉头就紧蹙起来。“你自己来的吗？累不累？”
伊安双眼里星光跃动：“没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会痛了。走，吃饭去，想吃什么随你挑。”
“那…就艾弗瑞吧！”
伊安愣住几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艾莎：“就…那个炸鸡汉堡？”
“没错！实验室的饭菜又健康又清淡，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吃点能让我快乐的东西。哦不对，你是不是…”
“没事，走吧，总有适合我的东西。”伊安没等艾莎说完，揉了一把她被风吹得有些蓬乱的头发，转身向一辆深灰色轿车走去。
他居然完全接上了艾莎尚未说出口的担忧。
艾莎跟随伊安上车，深灰色轿车的外表深沉稳重，内部却精致细腻，透着一股淡淡的皮革香。
“之前怎么没见过这辆车？”艾莎在真皮座椅中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是我父亲的，坐好，我们要出发了。”
伴随着一股强大的推力，艾莎仿佛整个人被按在了座椅上。让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扶手。
“伊安，慢一点！”
艾莎耳畔传来了伊安的轻笑声：“对不起，我还不太熟悉它…”
很快艾弗瑞的招牌出现在公路旁。在开放停车场停下车，伊安快速跑向副驾驶拉开车门。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见我的时候，是怎么让我下的车？”艾莎坐在座位上挑挑眉，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在霓虹的映射下，一缕微红浮上伊安的脸颊。
“对不起…”伊安低下头，隐藏在扑扇睫毛下的眼眸又无辜又自责。
他刚想抬头，额头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弹指。“好了，就当还你了。走吧。”艾莎一双栗棕色眼睛里跳动着星河的倒影。
推开大门的瞬间，空气中炸鸡和薯条的香气瞬间灌入鼻腔，引得艾莎腹中一阵躁动。
艾莎瞥向点餐台内，身材略显丰满的中年女士正在招待面前的客人，她的双眼上挑而嘴角下垂，说起话来连脸上的肌肉都不怎么移动，似是在忙碌的工作中早已疲惫麻木地失去了表情。
艾莎看了看中年女士，又看了看服务隔壁队伍年轻热情的姑娘，把目光转向伊安：“伊安，要么…我们换一个队伍吧。”
伊安歪头向前看了看：“想吃什么，告诉我就好。”
“就这个，这个套餐。”艾莎抬手指了指宣传海报上大大的“新品”二字。
伊安回头环顾客人越来越多的餐厅：“帮我们找个位置吧，不然，待会可能只能去门外吃了。”
艾莎松了口气，离开队伍，在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看着伊安的背影，在店内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和往日有些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好像多了少年特有的生机勃勃。
艾莎深吸一口气，按耐内心的悸动，看向窗外奔忙的车流，与家人牵手而来的孩子，蹦蹦跳跳推开餐厅沉重的大门时，耳畔传来了父母的赞美声。似将艾莎的思绪轮转回了童年的那个夏天。
“艾莎？”伊安的声音在艾莎的身后响起，他看着望向窗外出神的艾莎，忍不住的伸手在她长着细小绒毛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艾莎感到伊安指尖传来的温度，就像一滴朝露落入无垠心海，她恍惚回头，脸颊微微发烫起来。
“怎么发起呆了？”伊安侧头想要从艾莎的表情里寻找些蛛丝马迹。
“没事，就是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吃这个？”伊安问。
“我小时候，父亲从不允许我吃这些，就好像这些炸鸡汉堡薯条是什么精神毒药。”艾莎叹了口气继续说：“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母亲终于答应我可以吃一次艾弗瑞。你猜后来怎么了？”
伊安摇摇头。
“我们坐了四十分钟的公交车来到小镇中心。但是那天点餐台里站着一位特别严肃的女士，母亲要我去点餐，但我那天就是害怕，我问母亲能不能让她去。但你知道她说什么？‘如果你不去，那我只点我自己那份，你就饿着吧。’后来我去了，但却说不出话来，其实服务员女士也没那么凶，但不知怎么我看着她就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母亲觉得丢人，抓起我的胳膊就把我从店里扔了出去。最后，饭也没吃成，还哭了一路。”艾莎自嘲地干笑几声，她显然知道对于这个年纪的她来说，这样的事情讲出来完全是个笑谈，可她却仍是感觉眼眶有些发烫。
伊安默默打开汉堡包装盒，小心翼翼折好包装纸放进艾莎手中：“别害怕，有我呢。”
艾莎仰起头努力让自己显得没有要哭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会很害怕陌生人，我和麦杰在一起的时候…”艾莎忽然停住了，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伊安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而对面的伊安一只手撑住下巴，十分放松地把脸靠在手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艾莎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们要去一家需要电话预定的餐厅，麦杰叫我打给餐厅订位置，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犯了老毛病，拿起电话就迟迟不敢打。他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很害怕。他说，你怕什么不就是打个电话吗？要么我来打电话，我自己去，你就别去了。我知道他半开玩笑，但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手机也不小心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上。不知道怎么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要知道我那时候已经二十三岁了…”艾莎栗棕色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沁满了晶莹的泪滴，摇摇欲坠。
伊安慌乱地摸过纸巾，擦拭艾莎脸上的泪水：“格洛莱医生，看来你缺一位助理，你看我怎么样？”伊安调皮地朝着艾莎眨眨眼。
“那天…让我想起了我母亲。好像我又变成了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孩。明明身边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却只能饿着肚子回家…”艾莎自顾自地说着。
伊安站起身走到艾莎身旁，俯身将她揽入怀抱里，轻轻揉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你肯定会觉得我很好笑吧，这么大了还因为这种事哭。”艾莎揉揉眼睛抬起头，却并没有看到预期中的不屑与嘲讽。
“人总会有些害怕的事，我很开心，你愿意告诉我。”
“那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吗？”艾莎眉尖一扬，张大的双眼里掠过好奇的神色。
“有啊，以后你会知道。”伊安伸手擦掉了艾莎脸上最后几滴眼泪，回头看了看餐桌上还未动过的食物：“这些应该都凉了，我去重新买一份吧。”
“不用了，留点遗憾，你还会再请我一次的对吧？”艾莎眼里多了些许带着水波的笑意。
“伊安一定会好好保护艾莎的。”伊安倒是没回答艾莎半开玩笑的问话，他直视艾莎的双眼，就像是要将这承诺镌刻在她的灵魂上。
艾莎望向伊安，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伊安的话不是年少懵懂的笑谈，在他这样说之前，早就已经用生命践行过了。
